2、逃避 ...
-
徐明文因为愧疚和心虚，不敢和何江月对上眼神。
他随便说了几句可能看错了就想揭过这个话题。
何江月似乎很困惑：“我看错了吗？难道我的幻觉又复发了，这样会不会对宝宝有影响？”
徐明文见她重点偏到孩子身上去了暗暗松下一口气，走到何江月身边俯下身从背后坏抱住她：“不会的，不用担心。”
何江月的手握住徐明文抱住她的小臂，不自觉的用了点力气，她刚刚没有错过徐明文那表情，那是一个逃避的表情。
可他当初对自己的痛苦只有面对，没有逃避。
是今天季长眠的对话影响到了他，才让他出现了表情的失控。
她的心像被针扎了——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徐明文带着自己逃了出去，陪伴她走出阴影，和她相爱，成为恋人，再成为夫妻。
他们已经在一起了三年，这三年的感情不是假的。欺骗也不是假的。
她知道他们所隐瞒的事情和当年的无差别杀人案有关，她知道自己无法承受有着隐约迹象的真相，但她必须要知道。
手下稍微松了点力气，何江月轻声说：“我明天去辞职，正好放松一下心情，可能是我最近压力太大了。”
“好，我明天请假在家陪你。”徐明文蹭着她的脸颊，然后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吻，轻轻地。
何江月没有什么反应，头偏过去看挂着的钟。
“不用啦。怎么这个点了，难怪我有点困了，先去睡会儿了。”何江月将环着的手臂拿开，语气轻松的回房间准备睡一觉。
徐明文紧跟着何江月走进卧室，中央空调的制冷很快，他坐在床边帮何江月扯了扯空调被，手指在她的脸颊边流连，理了理头发。
最后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好眠。”
“嗯。”何江月对他一笑。
徐明文轻手轻脚的把门带上后，沉着一张脸坐在沙发上。恰好，坐在了刚刚何江月坐着思考的位置。
不同于何江月思考的姿势，徐明文是张着腿，肘部支撑在膝盖上，将双手交叉着垂在腿间，他弯着身体把额头抵在手上。
刚刚何江月提到石寻流的时候，他的冷汗就出来了。那一瞬间的惊悚他无法形容，就好像，何江月什么都知道了一样……
什么都知道了。
她如果什么都知道了，一定不会接受他的触碰，绝对不会。
所以不用担心，她一定还什么都不知道。
徐明文开导着自己，但是刚刚何江月的一些动作又让他有种失控的感觉，是不是她真的发现了什么？
他已经一年多没有从何江月的嘴里听到那件事相关的人名了。
想到了什么，徐明文的眼皮直跳。他拿起手机，点开了监控软件，查看历史记录。
他们在门口和客厅都装了摄像头。
视频在季长眠进门前后都没有什么异常，徐明文提起的一口气稍微松了点，直觉告诉他应该把这段都看完。
捧着一颗胆战心惊的心，他忐忑的等着倍速流逝，直到十二点五十四分，门口出现了何江月的身影。
徐明文抖着手指调整了倍速。原速的监控影像里，何江月的脸上还带着笑，在门口换鞋。似乎在门口听到了里面的声音，她停住了动作，然后侧脸贴在门上……
徐明文按下了暂停，喉结滚了滚，不敢再看。
心脏急速跳动着，大夏天的感觉手脚瞬间冰冷，血液都不流通了。他感到口干舌燥，冷汗直流。然而，粗喘的呼吸并不会将事情轻轻揭过。
他明白逃避不了，于是再次点开播放，只是他换了一只手拿手机，左手一直在抖，他已经控制不了这只手了。他想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们租的是自建房里的一层，没有电梯。因为住在三楼，所以往上延伸还有两层楼的楼梯。
视频里的何江月忽然匆匆跑了上去，像是站在了楼梯上。
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串起来了——难怪，难怪当时季长眠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他的命也没好到哪去。
他看到站在角落里的何江月了。
何江月都听见了什么？他极力回忆着当时的对话，但混沌的脑子根本没办法分出精力去想何江月以外的事情。
他回屋之后过了很久何江月才从上面下来，从表情上看不出什么，一点异常也没有。
她都听到了什么，都知道了什么？他迫切的想知道，也迫切的想逃避。
完了，一切都完了。
只要她和石寻流碰面，他和季长眠就都完了。
不能让他们见面，一定不能！徐明文放弃了抖个不停的左手，右手发消息问他石寻流在哪里，他马上就搬走离开这个城市。
他都没心思骂季长眠透露何江月的城市，他只想快点逃离这个不确定因素。
何江月很明显现在还什么都不清楚，只知道自己和当时的事情有关联，只知道自己骗了她。
她还有很多不知道，只要及时止损，再让她忘记就好了，像当初自己陪她走出阴影一样，陪她忘记就好了。
他不知道，一门之隔的何江月正坐在床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客厅监控，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最后，似乎觉得没意思了，手机放在枕头边，睡了。
季长眠的状况没比徐明文好一丁点，石寻流与何江月不一样，他不会隐藏自己。所以季长眠一直直面着石寻流的逼问、厌恶。
他知道自己关不住石寻流，也知道自己无路可逃。
石寻流穿着短袖短裤，面色苍白的无力地靠在床头，一个眼神也不分给站在床边的男人。
季长眠的半边脸已经肿了，他跪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人，伸手去抓那只随意摆放的手。
石寻流没有挣扎，他没有那个力气。
他给他打了肌肉松弛剂，副作用让他肌肉无力。
季长眠像乞求一般将他的手拉近放在自己肿起的脸上，又偏了点头去亲吻那手掌。
“……求你，你看看我吧，寻流，你看看我吧。”失声的话语夹着渴求。
石寻流讥讽的笑了一声。
季长眠受不了他的冷漠嘲讽，心脏一抽一抽的，难受又心痛，眼泪顺着石寻流的指缝流下。
他不住地吻石寻流的手指、手背。
这幅装可怜的模样终于得到了石寻流的一个眼神，他轻声说：“演给我看想让我心软吗？”
直白又刻薄。
酒店的屋内窗帘遮的严严实实，石寻流的双脚被绑住，另一只手被镣铐锁在了床边。
没人在这样被动的情况会心软。
石寻流脸上没有了他每天挂在脸上的笑容，阴沉着，不像季长眠熟悉的那个人。
石寻流又何尝不是看着季长眠的脸感到恶寒——他不知道自己每天相处的人究竟藏着多少秘密，又演了多久的戏。
曾经耳鬓厮磨的恋人此刻成为了仇人。
“我没有演，我对你是真心的！”季长眠急切地站起来跪在床上，跟石寻流的距离快速拉近。
“那你告诉我你都知道什么。”石寻流没有纠结于情爱，直奔主题。
季长眠放下了他的手，改为拥抱的姿势环抱住石寻流，亲昵地贴在石寻流的颈边。
这是个逃避回答的动作。
石寻流了然，又讥讽一笑，闭上了眼睛。
轻声道：“你真恶心。”
何江月睡了一觉醒来迷迷糊糊的，缓过来后看到了徐明文正坐在床边盯着她无意识发呆。
窗帘外面的天似乎黑了。
“你醒了，小月。”徐明文被何江月手腕抬起的动作惊回神，匆匆说了句就去厨房倒温水。
等他回来的时候，何江月已经在床上坐好了，微仰着头就着他的动作喝水，喝了几口就抬手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他的动作。
温热的手指在他冷冰冰的手腕上留下了短暂的指痕。
大约是从刚醒来的迷茫状态恢复了，何江月又变得冷淡了些。
“我洗下床单被套。”何江月从床上下来。平时他们不会穿着出过门的衣服睡在床上。
因为睡觉解开的头发乱糟糟的摆放在肩上，徐明文顺手帮她捋了捋头发放到肩后：“刚睡醒去洗把脸清醒一下，我来弄就好。”
何江月应了一声，去了卫生间。
徐明文察觉到了何江月的冷淡，醒来后也没跟他展露笑颜。他握着玻璃杯的手无意识抓紧，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卫生间里，何江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洗完脸之后鼻子不知道为什么流了好多血。
滴答滴答地坠在洗手池的蓄水里，晕染开。
何江月正在想事情。她当时从那个地方跑出来后手机就丢了，徐明文陪她办了新的手机号。因为案件不公开和刻意抹去痕迹，她的所有证件全都以最快的速度被办好。
她受到创伤后失去了部分记忆，对于手机里那几个根本是一点也想不起来，更何况石寻流也会换掉号码。
她要怎么找到一个没有线索的人？这或许要从徐明文身上下手。
徐明文既然和季长眠有联系，那么找到季长眠就等于找到了石寻流。
她要想办法拿到徐明文的手机找到线索。
“小月？！”
思考被慌张的喊声给打断，何江月被拉回了现实世界后受了惊吓，看向闯入镜子里的人。
徐明文把床单被套扔进洗衣机后就来找何江月，一进门就看到对着镜子猛流鼻血的何江月。
吓得声音都抖了起来：“你怎么了？”
何江月终于回神，不甚在意的用手擦了擦，然后像思考了一样打开水龙头冲洗鼻子。
徐明文欲言又止了一会儿，只是把手放在何江月的脊背上，似安抚她，实则在安抚自己。
何江月感受到那只宽大的手掌一下又一下的安抚自己，洗好后扯了张纸堵住自己鼻子，转身朝徐明文扬起一个笑。
“我没事，可能是情绪波动太大了。”
“是因为怀孕吗？”
“嗯。”
徐明文似松了口气般狠狠抱住何江月：“你吓死我了，刚刚站在镜子前一动不动的，两条血流的那么多，整个水池都染红了……”
何江月用手拍了拍他的背。
“我已经煮了饭，我晚上煲个汤，做个鱼，再炒盘白菜怎么样？”
“好。”何江月示意出去，徐明文就揽着她的肩侧着带她出去。
在徐明文烧菜的时候，何江月的血总算止住了，她把洗好的被套床单放进烘干机，顺便拿起茶几上的手机进卧室看了起来。
如她所料，手机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短信，通讯软件，历史记录恢复，什么都没有。何江月想了想，点开了软件使用时长，看到了“日历”跟着34分钟。
“哈……”
她点开了日历。
是了，她知道徐明文不蠢的同时，徐明文也知道她聪明，日历里什么也没有，空白一片，只是一个图标伪装成日历的聊天软件。
她不失望，记下了账号密码存到自己的手机里，准备找人查云存档。
“叩”卧室房门被轻轻敲了一下，头顶的灯被打开。
“怎么摸黑玩手机？小月，可以吃饭了。”然后视线落到她手上的两部手机，“又是什么转发任务吗？”
“嗯，反正转发一下也不费时间。”
何江月顺着他递来的台阶，两人之间的隔阂都被心照不宣的遮掩着，似乎为了最后的体面。
又或是，不敢。
俩人都轻声细语的，温柔地，不带一点杂色的眼睛看着对方，似爱似虚伪，令人耻笑。
何江月吃完饭后很快就联系到了人，对方说三天。
何江月：我老公好像出轨了，我加钱加急。
对方：一天。
人类的八卦天性让她得到了一个更快的时间，但比办事人员更快的是徐明文的处理速度。
他不知道怎么把账号注销了，数据也覆盖掉了。
隔天晚饭后，何江月和徐明文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收到了这样的消息，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讥讽着笑了声。
“真有手段。”何江月暗灭手机，看着刑侦电视剧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
徐明文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发现，只是扬手抚平她皱起的眉头：“坏人都会被绳之以法的。”
坏人都会被绳之以法吗？因为案件的原因她其实不怎么喜欢看刑侦剧，即使是自己以前最喜欢的类型，现在也变成了一个随时会唤醒疼痛的媒介。不过刑侦剧都有一个真相大白的结局，算是给自己的生活许愿吧。
这句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何江月微张着嘴，哑了声。
接着就是凑近贴上来的徐明文，他微微颤抖着嘴唇覆了上来。
电视剧的对话成为了背景音，徐明文将舌头挤入了何江月的唇舌之间，勾着上颚，搅弄着流连。
何江月被吻得仰后，双手抵在靠过来的胸前，两个人维持住了姿势。
眼前的男人眼睫微颤，其实不敢看着她的眼睛，但又不想错过她的表情，只能矛盾着。手掌下剧烈跳动的心脏震着她的手，视觉连动肢体都在透露着一个信号——他在害怕。
意识到这一点的何江月鬼使神差的主动往前凑了一些，双手也从抵着变成了挂在对方肩上，两个人的距离骤然拉近。她不能否认自己对徐明文的在乎，越是在乎心里就越有根刺扎着。
两颗剧烈跳动的心凑近，徐明文又将何江月吻得再往后仰，让她的背靠到了布艺沙发的扶手，吻到两人眼神迷离时，他终于舍得松开何江月的唇，将脑袋垂在她的颈边喘息。
“我爱你。”
微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何江月闭上眼睛，同频率的微微喘息着。
她蛊惑般手掌抚顺他的脑后发丝，低声说：“那你告诉我，好不好？”
再次传来的是逃避的信号。
徐明文抬起脑袋，从她颈部露出的肌肤吻到下巴，从脸颊亲到眉眼，再次回到了嘴唇。何江月闭上眼睛迎合着亲吻，唇舌相触间她可恨的想要忘记自己知道的一切，她也跟着逃避。
脸颊沾上了不知名水渍，何江月睁开眼睛去看，像被烫到了一样闭上眼睛。
是他的眼泪。
因为爱，所以害怕。因为爱，所以逃避。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逃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