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断反应》东昕鱼

3、习惯

　　门在淮楚面前轻轻合上，那声轻微的“咔哒”声却像惊雷一样在他耳边炸开。他站在原地，足足有一分钟无法动弹。

　　等他终于反应过来，猛地拉开门冲出去时，走廊里早已空无一人。

　　“余廿！”他对着空荡的走廊喊道，声音在光洁的墙壁间回荡，没有任何回应。

　　淮楚几乎是跑着穿过办公区，在员工们惊讶的目光中冲进电梯，一路下到地下停车场。他的车还停在原来的位置，但余廿常坐的副驾驶座上空空如也。

　　他再次拨打余廿的电话，依然是冰冷的提示音。

　　这一次，他清楚地意识到——余廿是认真的。

　　三天后，淮楚终于通过私家侦探找到了余廿具体的新住址。那是一个离致远公司只有十分钟车程的高档公寓小区，安保严格，私密性极好。

　　淮楚站在公寓楼下，手里拎着一个纸袋，里面是余廿最喜欢的那家甜品店的提拉米苏。他记得余廿曾说过，那家的味道让他想起家乡。

　　多么可笑，三年来他只记住了这一个喜好。

　　“您好，我找18楼的余先生。”淮楚对前台保安说。

　　保安查看记录后摇头：“余先生交代过，不接待任何访客。”

　　淮楚抿紧嘴唇：“我是他……前雇主，有重要的工作文件需要交接。”

　　保安犹豫片刻，还是拨通了内线电话。淮楚听不清对话内容，但能看到保安频频点头。

　　“余先生说，如果是工作文件，可以放在前台，他稍后会来取。”

　　淮楚的指节微微发白。他拿出钱包，取出一张名片：“告诉他，淮楚在楼下等他。等到他愿意见我为止。”

　　说完，他转身走向大厅的休息区，在沙发上坐下，将纸袋轻轻放在茶几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淮楚看着电梯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每一次都期待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但每一次都是陌生的人。

　　两小时后，他的手机响起，是赵明宇。

　　“老淮，你在哪儿？今晚和林家的饭局别忘了，关系到下个季度的合作。”

　　淮楚揉了揉眉心：“推掉。”

　　“什么？你疯了吗？林家老爷子亲自出面，这种场合……”

　　“我说推掉。”淮楚打断他，“我有更重要的事。”

　　挂断电话后，他继续等待。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大厅的灯一盏盏亮起。

　　晚上八点，电梯门再次打开。这一次，走出来的正是余廿。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看起来比在淮楚身边工作时更加放松，却也更加疏远。

　　“淮总。”余廿走到他面前，语气平静，“您不必这样。”

　　淮楚站起身，将纸袋递过去：“你喜欢的提拉米苏。”

　　余廿没有接：“谢谢，但我已经戒甜食了。”

　　一句简单的话，却像一盆冷水浇在淮楚心上。他看着余廿，突然发现这个人身上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那种总是追随着他的温顺目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的疏离。

　　“我们谈谈。”淮楚说，声音有些沙哑。

　　余廿看了一眼手表：“十分钟。我九点还有个视频会议。”

　　他们走到公寓楼下的咖啡厅，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淮楚点了黑咖啡，余廿只要了一杯温水。

　　“在致远的工作……还顺利吗？”淮楚艰难地开启话题。

　　余廿微微一笑：“很顺利，谢谢关心。王总很信任我，给了我很大的发挥空间。”

　　淮楚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如果你想要更大的平台，淮氏可以给你。副总裁的位置一直为你留着。”

　　余廿轻轻摇头：“淮总，我不需要更高的职位或更多的薪水。”

　　“那是为了什么？”淮楚忍不住提高声音，“因为我那天晚上说的话？就因为我跟赵明宇说你只是一个‘习惯’？”

　　余廿的目光透过玻璃窗，望向远处的灯火：“那句话只是一盆冷水，淮总。它让我从这三年里被自己精心编造的幻想里清醒。。”

　　他转回头，直视淮楚的眼睛：“我爱了你整整五年，从第一次在商学院听到你的演讲开始。那场面试不是我运气好，是我准备了两年，研究了所有关于你的资料，就为了能站在你身边。”

　　淮楚震惊地看着他。五年？不是三年？

　　“那场醉酒后的诺言，对我来说却是美梦成真。”余廿的声音很轻，却字字砸在淮楚心上，“即使你第二天就忘了，即使你从不在别人面前承认我的身份，我还是傻傻地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看见我。”

　　“余廿，我……”淮楚想说什么，却被打断了。

　　“但那天晚上，我亲耳听见你说‘他只是个习惯’，我才终于明白，你永远不会爱我，就像你永远不会爱上你每天喝的那杯咖啡，或是你习惯穿的那件衬衫。”余廿的嘴角泛起苦涩的弧度，“对您来说，我只是一个方便的‘习惯’。”

　　淮楚伸手想握住他的手，却被余廿轻轻避开。

　　“淮总，十分钟到了。”余廿站起身，从钱包里取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咖啡我请。以后……请不要再来找我。”

　　“余廿！”他冲出门外，对着那个即将走进电梯的背影喊道，“如果我说……我不想失去这个习惯呢？”

　　余廿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人会习惯失去，淮总。就像我，已经习惯了没有你的生活。”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淮楚的视线。

　　夜空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淮楚站在雨中，任由雨水打湿他昂贵的西装。手中的纸袋被雨水浸湿，里面的提拉米苏渐渐融化，就像他那颗刚刚复苏，却已经无处安放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