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犬之地》我是黛黛

1、大蠢猪

　　“怎么又打架了？”你动作小心地替他擦着额头上的伤，脸上尽是掩盖不住的担心。

　　“怎么，关心我啊？”虽然额头肿起一大块，还渗着血，看着就很疼，可他还是嬉皮笑脸的，仿佛受伤的人不是他。

　　你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心底不由得升起一丝恼意，手上的动作特意加重了些，果不其然，你立马听见他倒抽了一口气。

　　你没好气道：“现在才知道疼吗？”

　　“林愿，你还真下得去手啊，疼死我了。”可能是你下手真的有些重了，这会儿他呲牙咧嘴的，看着很难受，你不免有些后悔，语气也急了起来，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你没事吧？”

　　他抬手挡着额头，痛苦道：“本来没什么的，刚才被你用力按了一下，感觉伤口裂得更开了，我估计麻烦了，可能得上医院。”

　　“是吗？我看看怎么样了。”你听得心中一紧，立即朝他凑近了些，想要观察一下伤口。

　　可你刚凑近就被他抓住了手腕，他勾起唇角，捏了捏你的脸颊，“超好骗。”

　　你怔了一下，随即脸一红，反应过来他这是在捉弄你，你恼火地拍开他的手，“无聊。”

　　“有趣。”他得逞地笑着，露出两只尖尖的虎牙，削减了几分身上的野性，恢复了几分原本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少年气。

　　你瞪了他一眼，懒得再与他说话，板着一张小脸继续替他处理伤口，无论他说什么，你都句句没回应。

　　他受不了你把他当作空气似的，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才低声道：“我是猪，我是大蠢猪，就没见过像我这么蠢的猪，林愿，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猪一般见识，好不好？”

　　每次你真生气，不愿意跟他讲话了，他就来这招儿。

　　你顿时将嘴巴抿得紧紧的，努力地憋住笑。

　　“咳咳，在吗？回复一下呗，嗐，林愿，跟你说话呢，给点面子，别不理人啊。”他继续讨好道。

　　你故意疑惑地嗯了一声。

　　他尴尬地碰了一下鼻子，更正道：“别不理猪啊。”

　　这时你才满意地笑笑，“我没不理猪啊。”

　　“猪谢谢你啊。”

　　他这人就这样，见你愿意跟他说话了就又开始贫嘴了，“这世上这么多人，就数你最好，愿意跟猪说话，就因为你愿意跟猪说话，猪都变聪明了些，你就是大好人，你是猪的语言启蒙老师。”

　　“你神经病啊。”你被他逗得笑了，忍不住捶了一下他的手臂。

　　他见你笑，也跟着乐，“高兴了吧？”

　　“一般。”

　　“一般高兴也是高兴的一种，挺好的，你高兴我也高兴。”

　　他话音刚落，周围就吹起一阵凉爽的秋风，你觉得很舒适，便没接他的茬，你想静静地享受这阵秋风，在石板凳上坐了十来分钟，等风过去了，你才开口问：“为什么又打架？”

　　他总爱跟人打架，理由每次都不一样，这次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他不在意地耸耸肩，“没什么，脑残太多，我得帮他们治治脑子。”

　　“陈峥，不要这样，打架不好。”你转过身来，严肃又认真地看着他，“很不好。”

　　他若无其事地避开你的目光，“知道，别担心。”

　　“知道之后呢？”

　　他嘿了一声，又开始故意打岔，乐呵呵地看着你：“小老师，这么爱管着我呢？”

　　你对吊儿郎当的态度感到无语，又不想跟他说话了，于是移开眼睛，默默收拾起凳子上的纱布和消毒水，将纱布和消毒水收拾好之后，你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小悠家里有事，今晚我替她的班。”

　　他也立马从凳子上起来，“那今晚我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回就行，”说着，你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的位置，“你这还伤着呢，在家好好休息吧。”

　　“这点伤不至于，我来接你，准时到，你别自己回去昂。”

　　你叹了叹气，点点头：“知道了，晚上见。”

　　“晚上见。”

　　和他道别之后，你就往平常兼职的大排档走去。

　　街上的大排档一到晚上就特别热闹，激昂的交谈声和碰杯声复杂交错，周围都飘着酒味，烟味，烧烤味，整晚下来，你忙活来，忙活去的，人累，身上也沾了不少味。

　　一直到凌晨一点钟，你才从大排档里出来。

　　他就在大排档对面等你，坐在小电驴上，还抽着烟，一看见你就迅速地将剩下的半支烟扔在地上，踩灭，散了散跟前的烟味儿，灌了半瓶矿泉水才对你说话：“看你累的，眼睛都红了，赶紧上来，回家。”

　　你是累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撑着疲惫的身体坐上小电驴。

　　十月中旬的天虽然不冷，但晚上还是有些凉意的，他等你坐稳之后，又给你递了件他的薄外套，“披着。”

　　你闷闷地应了一声，披上他的外套。

　　他知道你累，所以也没再找你说话，你们一路上都很安静。

　　回到西桥街，在你进门前，他叫住了你，“林愿。”

　　“怎么了？”

　　他从小电驴上下来，走到你跟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沓一百块塞进你手里，你看着手里的钱，不解道：“陈峥，这是什么意思？”

　　“我最近挣了点儿，提前给你发个过年红包，你收着。”

　　你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你是我长辈还是什么啊，还给我发过年红包，再说，离过年还有段时间呢，你拿回去。”

　　说罢，你就想将钱塞回他的手里，你知道他挣钱也不容易，也是替人熬大夜看拳场挣回来的。

　　可他跟你较起劲来，说什么也不愿收回那钱，只道：“林愿，我不想你这么辛苦。”

　　听见他这么说，你的喉咙像是忽然被什么东西堵住，说不出话了。

　　他眼神中竟还有一丝恳求的意味在，“看着你这么辛苦，我也觉得辛苦，你能不能稍微别那么辛苦，让我也好受点，当是帮我。”

　　...你感受到他的话里有更深层的含义，可你觉得不能去细究。

　　你将钱收了下来，留下一句，“陈峥，我替你存着这钱，你随时都能拿回去。”

　　“我不会拿回去，这钱就是你的，你之后爱怎么花就怎么花，跟我没关系，我管不着。好了，不跟你说了，困死了，走了。”他重新坐上小电驴，临走前对你说：“明天去王姨那儿帮我买份炒粉，我没那么早起，学校见昂。”

　　听这意思是他又要迟到了，你立马道：“陈峥，你不要老迟到，要准时上课。”

　　“早读课不算课，走了昂，赶紧进屋，外面凉，我看着你进屋。”

　　你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时间真的不早了，他看着也有些困，于是你道：“开车小心，我回屋了。”

　　“知道，回去吧。”

　　你点了点头，转身开门。

　　刚进屋，你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酒味中又隐约飘着一股呕吐物的味道，你反胃地捂了捂嘴巴，看见你爸闭着眼睛窝在沙发里，桌子上还有几个倒了的空酒瓶。

　　你爸又喝醉了，你爸常年酗酒，这情况你也是见怪不怪了。

　　你放下背包，轻手轻脚地来到妈妈的房间，隔着房门听了一会儿她的呼噜声，见没什么异常，才放下心来回到自己的房间，你先把他给你的钱藏好，然后再拿衣服去洗澡。

　　温热的水流经你的皮肤，你长长地舒了口气，终于恢复了点精力，可下一秒，他的那句‘我看着你这么辛苦，我也觉得辛苦，你能不能稍微别那么辛苦，让我也好受点’又莫名其妙地在你的脑海中弹出。

　　你赶紧晃了晃脑袋，又用力地揉了揉脸，告诫自己，别瞎想了，赶紧洗洗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