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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野草被讹少年获刑 ...

  •   野草一楼。众兽太了解樊也的习性,他容易炸毛,却异常好哄。不论你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只要态度诚恳滑跪迅速,那他就一定舍不得骂你。

      是以,在樊也步入的一瞬,众兽便蜂拥而至。揉肩捏背,捶腿按腰,谄媚逢迎,撒娇弄痴,殷勤摆尾,伏地而跪。花豹阘非以平生最快的速度买了街尾刚出锅的糖炒栗子;咪咪用锋利的爪子将栗子壳划出一个个十字小口;胡久为嗅探着检验每个栗子是否足够甜软;而年纪最小的大头则冲锋一线,负责把樊也心爱的栗子剥开,虔诚地送入对方口中。棕熊傅游左看右看没找到活干,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知从谁窝里偷了把梳子,准备给樊也的腿毛设计个造型。

      樊也一脚把傅游踹开,结果他很有弹性地翻了几个跟头,圆润地滚走了,哄得樊也没绷住噗地一笑,彻底忘记了进门前打的生气腹稿。眼见形势大好,毛茸茸们更是乘胜追击,闪现大招有什么交什么,脑袋耳朵肚皮尾巴大屁股都愣往樊也手心里送。

      樊也满目琳琅。胡久为毛色雪白,通体无一根杂毛,尾巴是所有兽中手感之最。米然是只三花,眼角处有撮黑毛像眼线似的,悬而未泣。费奕是条头有些大的小蛇,花纹繁复绮丽,喜欢盘在樊也的脖子上假装choker。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树上爬的,野草无一不有。豹纹虎背羽翼熊腰,甚至连人鱼也是有的。樊也又陷落了,把脸塞进毛绒堆里遮掩崩溃的表情。

      嘴上说着卖老板,但众兽还是老老实实地开启了营业模式。电视响着,“昨日怀园夜市冲突事件,涉事三方已私下和解,但食草被食肉袭击一事仍激起民众的广泛关注。”众兽忙活着,只将其当作背景音,并不注意。

      几百年前,营养液以其便捷性淘汰传统食物,由此,星际间大多只剩营养液与少数快餐食品在售。但野草所在的老街却不愿如此,他们偏爱会闪烁的烛火,拽了尾巴才悻悻关掉的昏黄台灯,声音清脆吵人的机械键盘,各式各样甜口的辣嘴的清爽的酸麻的饮品汤饭——它们笨拙地与自己接触,然后缓缓地,生发出独属于自己的温度。这一切的一切,他们都想带给与老街与野草邂逅的每一个人。米然正是以此为卖点,预约了广告公司的章鱼泡泡直播宣传。

      揽客第一招,无人可敌胖喵喵。只见咪咪蹲坐柜台,喵声婉转缠绵,叫人闻之欲醉。遇到犹豫的小姐姐,她还用尾巴打着卷儿,挽住人家胳膊,温柔小意得不说是妲己劝纣王吃酒,也得是金莲哄大郎喝药。

      揽客第二招,耳朵尾巴全上了。眼见米然真成了店里的招财猫,大家纷纷有样学样。熊兽人没有长长的尾巴,只好腆着脸露出圆圆的耳朵,像被掰开的曲奇,咬一口定是甜味。

      “大哥哥,我、我可以摸摸吗?”店门口,一个人类小孩拽住了家长袖子,死活也不肯离开。大熊蹲了下来。小小的手先是被粗硬的发茬扎到,尔后又立即感受到厚实短圆的,来自熊耳的温软。

      “妈妈,我们去这个店吃饭吧!好不好?好不好嘛!”于是向来对毛茸茸毫无抵抗的人类,就这样被小耳朵呀、大尾巴呀勾了魂儿,一派和谐。

      另一位客人也在此时进入。猪兽人,西郊有名的混子。他摇着腿,颠着脚后跟晃了进来,左右往店内一瞟。只要把这儿一个人送进局子,事成后钱有大把。他小指戳进鼻孔里转圈,找了个中央的位置坐下,拇指把小指上的东西一弹。

      虎熊豹鳄,啧啧,这店里食肉兽人不少啊。看上去块大又能怎样,他们还敢跟老子动手不成?他把邻桌的瓜子盘拽了过来,脚翘在对面凳子上。正嗑着,眼瞅见一个高个儿的寸头男人,原躺在摇椅上,现在却气势汹汹朝自己走来。猪兽人慌了,脚忙收了回来,稳稳坐直。他要干嘛?难不成我这就暴露了?直到他走近,又错过身去,竟是拉住一个少年,“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噗——什么年头了还用这么老土的搭讪方式?猪兽人掀嘴皮,把瓜子壳吐在地上,又用门牙卡住一颗。

      “抱歉,我没见过您。”少年转过身,洗到略微发黄的白衬衫被半身的黑布围裙从腰勒住,“您让一让好吗?我还要工作。”樊也不甘心地撒开手,心里嘀咕,真没见过?找胡久为问问吧,好像是他招的临时工。

      那少年端着菜往这头过来,猪兽人一看机会来了,当即大叱:“停——你他妈手指是不是戳我菜里了?”他扯住那细白腕子往里一拽,坨坨红油,全扣在少年新洗的衬衫上。他自以为气势甚高地举起猪蹄,像挥舞着一块烙铁,“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家店就这种服务态度!”

      “先生,我们——”虎兽人离得近想尝试劝解,伸出的手却被他抡起膀子一把搡开,只听那粗噶如驴的吁嘘声又高又急:“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告兽管局!”

      “抱歉,我……”少年无助地被拖着走,野猪死往前挣,“跟我走,食草吃的东西也是你一个食肉能碰的?”

      众兽怕把事情闹大,犹豫不敢去拦。野猪畅通无阻,更是自得。突然,他还未看清,手腕就一阵剧痛,“哎呦我草,哎呦哎呦呦——”再一睁眼,那少年不知何时已被护在了那男人身后,哪还能被碰得?

      今儿真是倒了大霉,猪兽人还不肯死心,嚷骂:“你敢对食草动粗?信不信我连你一起告到兽管局去!”

      “呵。”樊也才不跟他废话,伸手就将这死猪的脸按进了菜盘子里,“唔、唔——”“呀,这不吃的挺香的吗?怎么说不干净呢?”

      “黑店、唔——黑、我要告、唔唔——”“告什么?大点声。”“我、我——嗬——嗬——”失去了权柄的它被提溜着四下打转,刚喘了口气,脸就又浸在汤里,胳膊腿翻搅着空气抽搐。

      没想到自己一个兽人竟能被人类单手按住?不管了,先挣开再说。顿时,他变成原形猛地向上一拱,几百公斤的重量震得樊也手臂一麻。“呦呵?”樊也当即追去,然而那少年竟也同时化为黑狼。

      仅一瞬的犹豫,樊也已错过介入时机。黑狼与野猪必撞无疑!可陆地上的动物有几只能扛得住这一大坨口出獠牙的肉瘤?与此同时,众兽都往中心飞奔而去,却见已然兽化的黑狼身形居然再次暴涨——全身的肌肉撕裂又重塑般鼓胀起来,堪有原先两倍。

      野猪也被黑狼惊到。他本想着事办不成,撞桌角上讹不到钱也能脱身,结果……结果……他两股战战,膝盖一软便跪在地上。耳边尽是狼吼,尖利的犬牙更直逼近前。重压之下,野猪就像一团死肉,魂已没了,只因生前的惊恐还惴惴地喘。忽然,视线豁地破碎,像面镜子,摔裂的同时,又在每一瓣碎片中看见那流延啖液的血盆大口。

      “吓晕了?”“不好!”樊也大叫。只见他整个胳膊像皮筋般绷紧了扎着,手指诡异地交替屈伸,仿佛在虚空中抓按什么。僵直紧绷的状态没持续几秒,那滩肉又开始剧烈痉挛,恍若经历电击。

      随着抽搐,喉管如一个停了水咣当当放空炮的破水龙头,咕噜噜震颤干呕。但那狭窄的通道却被什么卡住,让他只得更大声的喘息呼嚎,企图将其冲走,又企图得到怜悯。这次的吁嘘声不同于先前骂人时候,趾高气昂的驴成了濒死的驴,惨叫切切,全身上下总有哪一头勒住了口。

      骤然间,那叫声又利了,像一列呜呜鸣笛的小火车路过岔口,将要撞人却无力停下,只得远远地就急急嚣叫,然后不停不歇地往前奔赴,用更近更响的声浪,冲击着小店里每一块脆弱的玻璃。无人不被这凄厉的嚎叫震得呆住,连手指也不敢动弹一下,生怕触破了这小房子里稀薄紧绷的气膜。

      就连樊也也愣了半分钟,“是癫痫。”“不好,章鱼泡泡还在直播!”柜台后米然惊叫,但事态已无法挽回。屏幕上泄洪般刷过弹幕,直播间的人数在几分钟内突破百万。

      可此时樊也也无暇去管,紧忙着将其侧倒,又搬开桌椅。众兽叫了救护车后,才惊觉还要通风,一扇扇窗户终于得以解救,不必在承受一轮轮的声浪猛攻。

      室内因人多而显得小,可因凝重,又显得空。所有人兽直直竖立,连呼吸都浅,怕夺走野猪氧气。他们以为过了一个世纪,因为樊也额上的汗已一串串在地上积出水洼。但其实没几分钟,救护车就来了,又没几分钟,警车也来了。残忍的鸣笛声把小小的饭馆剌了个口儿,泼泼洒洒涌进来许多人。野猪被担架抬走了,少年被人拖走了。兽形消失后气力殆尽,警方拖着他,像拖一个破布袋子。

      樊也呆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两只脏手因过分用力后轻微地颤。猪兽人会死么?不知道。但那个少年,可能活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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