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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302 宿舍的初遇,棱角与伪装 ...

  •   九月的风裹着夏末最后一丝黏腻,卷着梧桐叶的碎影,在江城学院的红砖墙之间辗转。阳光斜斜地切下来,将路面割成明暗交错的条纹,像极了那些藏在表象之下的心事——清晰,却又不敢轻易触碰。空气里弥漫着新生报到的喧嚣,行李箱滚轮碾过水泥地的声响、父母的叮嘱声、同学间的寒暄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热热闹闹的洪流,而徐嘉就像一块误入洪流的冷石,带着一身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疏离。

      她拖着银灰色24寸行李箱,指尖落在箱扣上的力度分毫不差。“咔哒”一声,锁扣弹开的脆响,在喧闹的校园里显得格外突兀。她穿着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色棉麻衬衫,黑色直筒裤的裤线锋利如刀,头发用一根黑色发圈束在脑后,冷白的侧脸在阳光下泛着一层淡淡的哑光,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裸露的手腕上戴着一块简约的电子表,屏幕上的数字精准跳动,提醒着她此刻的时间——下午2点14分,比计划时间早到6分钟。

      徐嘉微微蹙眉,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行李箱的边缘。计划被打乱的微小偏差,让她心底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就像童年时,父亲承诺带她去海边过生日,却在生日前一天临时取消,只为了陪一个“能带来大订单”的客户。从那时起,她就学会了把一切都规划到极致,试图用秩序感抵御生活里所有突如其来的失控,可那些失控,终究还是像针一样,密密麻麻地扎在她的记忆里。

      走到302宿舍门口时,她抬手叩门,节奏均匀,三下,不多不少,像是在执行某种精密的程序。门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哗啦”一声,门被拉开。一张妆容精致的脸探出来,粉色连衣裙缀着的水钻在阳光下晃眼,波浪卷发披在肩头,手里还捏着一支刚拧开的口红,膏体是鲜亮的玫红色。

      “你就是徐嘉吧?”女生上下打量她的目光带着几分挑剔,像在评估一件商品的价值,随即又迅速换上刻意的热络,“我叫邓琪琪,服装设计专业的。剩下两个床位,你选哪个?”

      徐嘉的视线掠过宿舍内部,四张上床下桌的格局,靠门左侧两张已铺好被褥。一张堆满五颜六色的玩偶和瓶瓶罐罐的化妆品,眼影盘的碎光与连衣裙的水钻遥相呼应,显然是邓琪琪的领地;另一张则简单干净,浅灰色床单没有任何装饰,透着一股刻意的克制。她的目光最终落在靠窗的两个空床位上,左侧那个采光更好,书桌紧邻电源插座,符合她提前在备忘录里画好的布局图——书桌左侧放书本,右侧放电脑,电源插座方便充电,阳光不会直射屏幕影响学习。

      “靠窗左。”她的声音清冷,像初秋凝结在草叶上的露水,没有一丝温度。

      推着行李箱走进宿舍时,滚轮在水泥地上碾出平稳的声响。邓琪琪看着她蹲下身打开箱子,忍不住“哇”了一声——箱内的物品摆放得如同陈列在橱窗里的展品:衣物按季节和颜色分类折叠,边角严丝合缝地对齐,没有一丝褶皱;书本按开本大小排列,书脊朝上,标签统一贴在左上角,字迹工整得像是打印出来的;护肤品和洗漱用品装在透明收纳盒里,按早间使用顺序排列,瓶身擦拭得一尘不染,连标签都朝着同一个方向。

      “你这也太强迫症了吧?”邓琪琪挑眉,语气里的戏谑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向徐嘉的边界,“住宿舍而已,犯得着这么较真?女孩子活得这么累,多没意思。”

      徐嘉没接话,指尖捏起一块白色桌布,精准地铺在书桌上,边角与桌面完全贴合,没有一丝歪斜。她的动作流畅而机械,仿佛在重复一项演练过无数次的技能,注意力高度集中,周遭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童年时,她就是这样整理书包的——父亲说“乱糟糟的样子像没教养”,于是她学会了让每一支笔都按长度排列,每一本书都按学科归类,只有这样,才能避免那些带着不耐烦的斥责。有一次,她的作业本被同桌不小心碰到地上,边角卷了一点,回家后被父亲骂了整整十分钟,“连自己的东西都看不好,以后能成什么大事”。那些话像烙铁一样,烫在她的心里,让她从此对“整齐”和“秩序”有了近乎偏执的追求。

      邓琪琪讨了个没趣,撇撇嘴转身对着镜子补口红,膏体在唇上涂抹的动作夸张而用力,“真是个怪人,长得挺好看,怎么跟个机器人似的,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

      徐嘉的动作顿了顿,指尖捏着一支黑色水笔,笔身与桌面呈90度直角。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每个人的习惯不同,互不干扰就好。”声音里没有愤怒,也没有委屈,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就像小时候父亲撕毁她的“年级第一”奖状时,她也是这样,没有哭,只是默默地捡起碎片,一片一片叠好,藏在抽屉最深处。她早就学会了不将情绪外露,情绪是无用的东西,只会成为别人攻击你的软肋。父亲说“女孩子不能太情绪化,不然成不了大事”,于是她把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压在心底,慢慢长成了一座没有温度的冰山。

      宿舍门被再次推开时,一阵风裹挟着热气涌进来,伴随着洪亮的嗓门:“哈喽哈喽!我是王楠,体育教育专业的!”

      女生穿着宽松的灰色运动服,怀里抱着一个半人高的毛绒熊,额头上沁着薄汗,脸上却挂着毫无保留的爽朗笑容。她的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碎发贴在脸颊上,眼神明亮得像正午的太阳。“哇,这位美女姐姐也太会收拾了吧!”她的目光落在徐嘉整齐的书桌和行李箱上,眼睛亮晶晶的,没有丝毫挑剔,只有纯粹的赞叹。

      王楠放下毛绒熊,大大咧咧地走过来,想拍徐嘉的肩膀。手伸到一半时,徐嘉下意识地侧身躲开,动作快得像一种本能。童年时,父亲的触碰总是带着目的性——要么是为了让她给客户端茶倒水,要么是为了强迫她答应那些她不愿意的事情,比如去参加她不喜欢的商业饭局,比如给合作方的儿子当“玩伴”。于是她学会了躲避,学会了在自己和他人之间筑起一道无形的墙,这道墙保护着她,也隔绝了所有可能的温暖。

      王楠愣了一下,随即挠挠头,笑得更憨了:“不好意思啊,我这人有点自来熟,没吓到你吧?”

      徐嘉摇摇头,没说话,只是将最后一支笔放进收纳盒,合上盖子的动作干脆利落。她站起身整理床铺,从箱子里拿出一套浅灰色床品,床单、被套、枕套都是同一个色系,没有任何图案。铺床单时,她跪在床板上,将边角拉得笔直,用手反复抚平每一丝可能出现的褶皱,像是在完成一项精密的工程。只有这样的秩序感,才能让她那颗因童年的混乱而不安的心,得到一丝短暂的平静。她记得小时候,家里的客厅永远堆着父亲的客户送来的礼品,沙发上散落着父亲的西装外套,茶几上是没喝完的酒和烟蒂,那种混乱让她窒息。于是她把自己的小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那是她唯一能掌控的角落。

      “你这床品也太素了吧?”邓琪琪凑过来看了一眼,语气里的不以为然像一根细刺,“女孩子家,就该买点粉粉嫩嫩的,穿得漂亮点,以后才能嫁个好人家。我跟你说,女人长得好看没用,得嫁个有钱人才能改变命运,我爸妈从小就跟我说这个。”

      “实用就好。”徐嘉依旧言简意赅。她从不关心什么嫁个好人家,父亲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女孩子读再多书也没用,不如早点嫁个有钱人,帮家里拓展生意”。那些话像淬了毒的针,早已扎进她的心里,让她对“依靠他人”这件事,充满了本能的抗拒。她见过父亲如何对待母亲,母亲一辈子依附父亲,活得小心翼翼,没有自己的工作,没有自己的社交,连买一件衣服都要征求父亲的同意。她发誓,绝不要成为母亲那样的人。

      邓琪琪撇撇嘴,刚想再说点什么,宿舍门又被轻轻推开了。

      女生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运动服,宽大的版型将她的身材完全掩盖,厚厚的齐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鼻梁上架着一副笨重的黑框眼镜,镜片厚得像酒瓶底,反射着冰冷的光。她手里提着一个旧帆布包,低着头,肩膀微微缩着,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脚步轻得几乎听不到声音。

      “你、你们好,我叫李莫蕊,视觉传达设计专业的。”她的声音很小,像蚊子嗡嗡叫,头埋得更低了,几乎要碰到胸口。手指紧紧攥着帆布包的带子,指节泛白,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父亲的话又在耳边响起:“考不上名校,就别想着打扮,别想着玩,好好读书才是正经事。长得好看能当饭吃吗?只会让人觉得你不务正业。”于是她穿最朴素的衣服,留最不起眼的发型,戴上厚重的眼镜,把自己藏在一层厚厚的伪装之下。她怕别人看到她的长相,怕别人说“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学习不好还不是没出息”,更怕父亲失望的眼神——那种眼神,比打骂更让她难受。有一次,她偷偷用压岁钱买了一条碎花连衣裙,被父亲发现后,裙子被剪成了碎片,父亲骂她“心思不正,以后肯定没出息”。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穿任何漂亮的衣服,把自己裹在宽大的运动服里,像一只缩在壳里的蜗牛。

      王楠第一个反应过来,热情地迎上去:“莫蕊你好呀!快进来快进来,就剩靠窗右那个床位了,采光也超好的!”

      李莫蕊小声说了句“谢谢”,提着帆布包小心翼翼地走到靠窗的床位旁,动作轻柔地放下包,生怕弄出一点声响。她刚想打开包整理东西,却不小心碰掉了桌角的一支笔,笔滚到了徐嘉的脚边。

      “对不起对不起!”李莫蕊吓得脸色发白,连忙弯腰去捡,慌乱中撞到了书桌,发出“咚”的一声轻响。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能感觉到另外三个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那些目光像针一样,刺得她浑身不自在。她想起每次考试考不好时,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父亲在家长会后对她的斥责:“你怎么这么没用,丢尽我的脸!”那种羞耻感,至今仍像阴影一样笼罩着她。

      徐嘉弯腰捡起笔,笔身是黑色的,和她收纳盒里的款式一样。她走到李莫蕊面前,递过去时,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她的脸——齐刘海下,是一双杏眼,睫毛很长,像两把小扇子,鼻梁高挺,唇形小巧,即使被厚重的眼镜和宽松的衣服掩盖,也难掩精致的五官底子。

      “没关系。”徐嘉的声音依旧清冷,但比刚才对邓琪琪的语气柔和了一丝。她从李莫蕊慌乱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熟悉的东西——那种小心翼翼的讨好,那种怕犯错的惶恐,像极了小时候的自己。小时候,她也是这样,生怕做错一点事情,引来父亲的斥责,于是走路轻手轻脚,说话小心翼翼,活成了一个“懂事”的木偶。

      李莫蕊接过笔,手指微微颤抖,不敢抬头看她,只是飞快地说了句“谢谢”,就赶紧低下头,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她的行李很少,只有几件简单的衣物和一些手工工具,整理起来却很慢,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一点声响。那些手工工具虽然简陋,但都擦拭得很干净,摆放得整整齐齐,能看出主人对它们的珍视。手工是她唯一的爱好,也是她唯一能找到自信的地方。每次沉浸在手工制作中,她都会忘记父亲的斥责,忘记自己的不优秀,忘记那些让人窒息的压力。指尖触碰布料和剪刀的感觉,能让她那颗惶恐不安的心,得到一丝短暂的平静。

      邓琪琪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李莫蕊,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李莫蕊,你是不是长得挺好看的?怎么穿得这么……朴素啊?你看你这眼镜,也太土了,换个隐形眼镜肯定好看多了。”

      李莫蕊的脸瞬间红了,像煮熟的虾子,头埋得更低了:“我、我不太会打扮,这样就挺好的。”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她也想穿漂亮的衣服,也想把自己收拾得光鲜亮丽,但父亲的话像一道枷锁,牢牢地捆着她。她怕自己打扮得好看了,会被父亲批评,会被同学说闲话,更怕自己会因此分心,学习成绩下降。

      “这哪行啊?”邓琪琪走到她身边,伸手想撩开她的齐刘海,“女孩子就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然多浪费颜值啊。你看徐嘉,虽然穿得素,但长得好看,往那儿一站就很显眼。以后找男朋友,长得好看也占优势啊。”

      “别、别碰我!”李莫蕊吓得往后缩了缩,眼神里充满了恐慌。身体的本能反应比大脑更快,她怕别人的触碰,怕别人看到她隐藏在伪装之下的样子,怕别人的评价,更怕自己不符合“父亲眼中的乖孩子”形象。她记得小时候,有个亲戚想捏她的脸,她躲开了,被父亲骂“没礼貌”,逼着她向亲戚道歉。从那以后,她就对别人的触碰充满了抗拒。

      邓琪琪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有些没趣地收回手:“我就是随口问问,至于这么紧张吗?真是个闷葫芦。”

      宿舍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空气像凝固了一样,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王楠连忙打圆场:“哎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嘛!莫蕊这样挺清爽的,琪琪你也别老说别人,快收拾收拾,待会儿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呀?我听说我们学校食堂的糖醋排骨超好吃的!”

      “不去不去,”邓琪琪摆摆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眼睛亮了起来,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炫耀,“我男朋友待会儿来接我,带我去吃大餐。不是我们学校的,是艺术学院的学长,长得超帅,家里还挺有钱的。他说要带我去吃法式料理,还会给我带礼物呢。”

      “哇,琪琪你都有男朋友啦?”王楠一脸好奇,语气里满是羡慕,“长得帅不帅啊?对你好不好?”

      “那当然了,”邓琪琪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头发和裙摆,“他长得比明星还帅,对我可好了,上次还给我买了一支YSL的口红呢,花了他三百多块钱。你们到时候可别乱说话,给我留点面子。”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刻意的优越感,像在展示一件战利品。从小,父母就告诉她“女孩子长得漂亮没用,得嫁个有钱人才能改变命运”,于是她把“嫁入豪门”当成了人生的终极目标,把别人的羡慕当成了自己的价值证明。她知道自己家境普通,要想跨越阶层,只能靠自己的美貌和手段。

      徐嘉对这些话题毫无兴趣,她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所有东西,走到宿舍门口,看了眼电子表:“我去图书馆。”

      “哎?现在就去图书馆啊?”王楠惊讶地说,“刚收拾完东西,不休息一下吗?校园里还没逛逛呢,听说我们学校的人工湖超美的。”

      “不了,”徐嘉摇摇头,“先去熟悉一下环境,顺便借几本书。”她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犹豫,就像在执行一项早已制定好的计划。对她来说,大学生活不是用来享受的,而是用来实现经济独立和自我救赎的。她需要尽快熟悉图书馆的资源,需要尽快投入学习,需要尽快赚到足够的钱,彻底摆脱原生家庭的阴影。她记得高考结束后,父亲找到她,让她放弃读大学,去他的朋友公司上班,月薪三千,还说“女孩子读个二本没用,不如早点赚钱”。她坚决拒绝了,父亲就断了她的经济来源,说“你要读大学可以,自己赚钱交学费和生活费,别指望我给你一分钱”。于是她在暑假打了两份工,白天在餐馆当服务员,晚上做商业文案兼职,攒够了第一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她发誓,在大学里,她要靠自己的能力,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她没有再看其他三个人,推开门走了出去,关门的力度刚好,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也没有留一丝缝隙。就像她关闭自己内心的方式一样,干脆利落,不留余地。

      宿舍里,邓琪琪看着徐嘉离开的背影,撇撇嘴:“真是个书呆子,难怪这么无趣。长得再好看,不懂享受生活,也没什么用。等她以后毕业了,累死累活一个月赚的钱,还不如我男朋友给我买个包的钱。”她拿起手机,给江辰发了一条消息:“亲爱的,你到哪里了?我都等不及要见你啦~”指尖在屏幕上敲击的速度很快,带着一种急切的炫耀。

      王楠没接话,只是觉得徐嘉身上有种让人不敢靠近的距离感。她转头看向李莫蕊,发现她还在小心翼翼地整理手工工具,那些工具虽然简陋,但都擦拭得很干净,摆放得整整齐齐。“莫蕊,你喜欢做手工啊?”王楠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她看得出来,李莫蕊很胆小,怕吓到她。

      李莫蕊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羞涩的笑容,那笑容像昙花一现,很快就消失了:“嗯,从小就喜欢,觉得挺有意思的。”做手工的时候,她才能暂时忘记父亲的斥责,忘记自己的不优秀,忘记那些让人窒息的压力。她曾经做过一个手工娃娃,送给了邻居家的小妹妹,小妹妹很喜欢,说“莫蕊姐姐,你做的娃娃真好看”。那是她第一次得到别人的认可,那种感觉,她至今还记得。

      “那太好了!”王楠眼睛一亮,“我表妹也喜欢做手工,回头让你们认识认识!对了,待会儿一起去食堂吃饭吧?我请你!刚开学第一天,总不能吃面包吧?”

      李莫蕊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我、我带了面包,就不用去食堂了。”她的生活费是父亲按月给的,每个月只有一千块钱,父亲总是说“省着点花,家里赚钱不容易”,于是她养成了节俭的习惯,不敢乱花一分钱。她怕自己花多了,父亲会不高兴,会减少她的生活费。

      “那怎么行?”王楠皱起眉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热情,“走,我带你去尝尝我们学校的食堂,味道还不错呢!就当是庆祝我们成为舍友了!”

      李莫蕊还想拒绝,却被王楠不由分说地拉着胳膊往外走,只能无奈地跟着她离开了宿舍。走出宿舍门的那一刻,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心里充满了惶恐和不安——她不知道这样的热情是不是短暂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融入这样的集体,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这所二本院校里,做出一点让父亲满意的成绩。父亲说“考不上名校,你这辈子就完了”,这句话像一块石头,压在她的心上,让她喘不过气。

      邓琪琪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不屑地撇撇嘴,然后拿起手机,接起了江辰打来的电话。甜腻的语气像涂了一层厚厚的蜂蜜,与刚才对李莫蕊的态度判若两人:“喂,亲爱的……你到楼下了?好,我马上下来!”她挂了电话,飞快地拿起包,对着镜子最后整理了一下妆容,踩着小碎步,迫不及待地跑出了宿舍。

      与此同时,图书馆里,徐嘉已经找到了汉语言文学专业的书架。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书架上,形成一道道光柱,尘埃在光柱里飞舞,像无数个无处安放的心事。书架上的书排列得整整齐齐,散发着淡淡的油墨香,这种味道让徐嘉感到安心。她按照分类,很快找到了自己需要的几本书,都是关于文学理论和写作技巧的。指尖划过书脊,那种熟悉的触感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她拿着书走到借阅台,办理了借阅手续,动作流畅而高效。借阅台的老师看着她手里的书,笑着说:“同学,刚开学就这么用功啊?这些书可是有点难读的,很多老生都不一定能啃下来。”

      “还好,”徐嘉淡淡地说,“提前预习一下。”她的语气里没有骄傲,也没有谦虚,只有一种平静的笃定。她早就学会了用学习来武装自己,只有足够优秀,才能不被别人轻视,才能掌握自己人生的主动权。小时候,她学习成绩很好,每次考第一,父亲都会很高兴,会对她好几天,虽然那种好也是有条件的,但至少让她暂时摆脱了斥责。于是她拼命学习,把学习当成了讨好父亲的手段,后来,学习变成了她的习惯,变成了她保护自己的武器。

      她拿着书,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窗外是一片绿色的草坪,几只麻雀在草坪上跳跃,阳光洒在草坪上,泛着一层柔和的光。她刚想打开书,手机却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银行转账提醒——她之前做商业文案兼职的稿费到账了,金额是3500元。

      徐嘉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这笔钱足够她支付这学期的生活费和学费的一部分,她不需要向任何人求助,也不需要依赖任何人。童年时那种伸手要钱的屈辱感,那种要看父亲脸色的日子,她再也不想经历了。她记得有一次,她想买一本课外书,向父亲要钱,父亲骂她“浪费钱,读那些没用的书有什么用”,最后还是母亲偷偷给了她五十块钱。那种小心翼翼的滋味,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她打开书,开始认真阅读。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脸上,勾勒出清冷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周围的喧嚣仿佛都与她无关,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专注而坚定。书页翻动的声音很轻,与她平稳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节奏。她的笔记记得很认真,字迹工整,重点突出,每一页都划分得清清楚楚,方便以后复习。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图书馆的另一角,一个穿着警服的男生正拿着一本刑侦案例分析,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她的身上。男生身形挺拔,寸头干净利落,眼神明亮锐利,像是藏着一团火焰。他是来江城学院附近实习巡逻的韩城,趁着午休时间来图书馆查资料。

      他看着那个专注阅读的女生,她的侧脸冷白而精致,阳光洒在她的头发上,泛着一层淡淡的金光。她的动作一丝不苟,翻书的速度均匀,显然是个很有规划和条理的人。她身上那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清冷,像一块冰,却又透着一种坚韧的力量,让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他见过很多女生,活泼的、温柔的、热情的,却从未见过这样一种女生,清冷得像月光,却又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韩城收回目光,继续看自己的书,却不知道,这只是他和徐嘉故事的开始。而302宿舍的另外三个女生,也在各自的轨道上,开始了她们充满未知与碰撞的大学生活。

      徐嘉读了一会儿书,感到有些口渴,便拿起放在桌角的保温杯,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水。杯子里是她早上泡的菊花茶,清热降火,温度刚好。她的目光落在窗外,看着那些在草坪上嬉笑打闹的学生,心里没有丝毫波澜。她知道,自己和他们不一样,她的大学生活,没有时间用来享受,没有时间用来谈情说爱,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要努力学习,要努力赚钱,要彻底摆脱原生家庭的阴影,要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独立、自由、有尊严。

      她放下杯子,重新将目光投向书本。阳光依旧明媚,尘埃依旧在光柱里飞舞,图书馆里安静得只能听到翻书的声音和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徐嘉的心里,像一片平静的湖面,没有一丝涟漪。她不知道,在接下来的日子里,302宿舍的那三个女生,会给她的生活带来怎样的波澜,也不知道,那个穿警服的男生,会在她的生命里,留下怎样的痕迹。她只知道,她要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地走下去,不回头,不犹豫。

      而此刻的302宿舍,空荡荡的,只剩下四张整理好的床铺,和散落在空气里的,那些尚未被察觉的,关于青春、关于疼痛、关于成长的秘密。九月的风,依旧在校园里吹拂,带着夏末的余温,也带着秋初的微凉,像是在预示着,这段即将开始的青春,注定会充满着温暖与寒凉,美好与伤痛,相聚与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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