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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一、一任烟雨,生死茫茫
      清明时节,雨纷纷。
      路上行人,欲断魂。
      就是在这样的细雨中,撑着一把破旧的油纸伞,行走在一片青葱翠郁的江南水乡之间。
      任缠绵雨水,落在伞上形成断断续续的水珠。任路上行人,在断魂时节黯然伤神。
      迈起匆匆的脚步,手提被白色缎子盖着的竹篮,将一张淡然的容颜埋藏在油纸伞中。
      女子在稀少的人群中迅速走过,裙角和青丝在细雨中划过了一道优美的弧度,不曾停留。
      “蒙络……”
      夹杂着淅沥的雨声,一起飘进了耳里。
      她停下了脚步,却不回头。
      “又要去那里……”
      茫茫男子中,缓步走出一个青衫男子。一表人才,风度翩翩。但眉宇间流露出的神色总让人感觉有些不自在。
      “嗯……”
      女子微微颔首,不做留恋,大步迈进了苍茫的烟雨中。
      男子没有打伞,与雨水亦没有任何遮挡。这亲密的接触,好像是……情人冰凉的吻……吻是冰凉的,心也是冰凉的……本想劝她不要去,但话刚到唇边,就被她的冷漠压了下去。蒙络,你何曾这样?
      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年年来到这悲怆寂寥的短松冈?
      春天,从土地里钻出的嫩芽,开始变得嫩绿嫩绿。春雨,把天地染得碧绿,这绿色就像她六年前的绿罗裙。
      她把伞放在地上,提着竹篮径直走向兀自凸起的小土丘。小土丘的前面立着一块石碑,石碑上的字体已经被蹭的模糊不清。
      伸出手,指尖抵上石碑,彻骨的寒冷顿时在身体内翻涌起来。
      “君且醉,君不见、长门青草春风泪……”
      他何曾看到,她的泪眼蒙蒙?即使现在面对着面,依旧是看不到。
      她的存在,于他而言,到底是个牵绊。他的存在,对她而言,到底是个挂念。于是他选择远离,从此,他再也没有牵绊,而她,却是终身的挂念……到底是谁伤了谁?是谁害了谁?
      六年前的绿罗裙女孩,总以为一直拉着他的手就可以一生一世陪在他的身边。所以,总是一天到晚的缠着他,亲热的唤他“大哥哥、大哥哥……”
      他,是否也早已厌倦了她?
      否则又怎会去了那幽深阴暗的地下?
      如今的他,到底是个什么样?六年了,她已经从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出落成了一个大姑娘。那么他呢?会不会变得她不认得了?
      “土丘下面,只是一堆烂土。什么也没有了,他——也已消失……”
      忽地打个寒颤,蓦然缩回手。
      “爹……”
      她转过身来请安。
      细雨微菲,夹杂着路边野花的香气,一起包裹了她。
      男人叹了口气,有些犹豫地说道:“皇上已经答应爹了……答应……给你和高将军……赐婚……”
      扯了扯嘴角,一抹微笑隐藏了所有的喜怒哀乐。
      似乎,自从他走后,她什么都是淡淡的,就连婚姻大事,自己一生的幸福……只要,可以为他报仇……
      “值得吗?”
      “当然。”
      回答果断,不像是出自一个弱女子之口。
      络儿啊,为了他,你真的可以什么也不要吗?

      二、君不见、长门青草春风泪
      到底是宿命,还是红线牵绊。
      六年前的他,以爹爹弟子的身份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遇见他的那天,天在下雨。他毫无遮拦的和自己的表哥站在蒙蒙雨水中,而那个小姑娘,穿着绿罗裙撑着一把崭新的油纸伞从他们的面前走过。
      一侧眸,一回首。
      天哭了,是在为谁悲悯?
      是他?是她?是他们?
      六年前,他腰配一把宝剑,气宇轩昂。而她总是穿着绿罗裙,巴巴地跟在他的屁股后年。
      那一天,她终于勇敢地抓上了他的手。
      他的手好大,好硬……
      “大哥哥,你喜欢蒙络吗?”她扬起脸,那一双纯净无邪的眼眸期望地盯着他。
      这个时候,他总会把她抱入怀中。抱着她原地打转。她整个身体都悬在了空中,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蝶儿。脚尖划过柳树的嫩枝,柳絮顿时飘满了天空。
      “蒙络这么可爱,大哥哥当然喜欢!”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她总是天真地扬起粉嫩的笑脸。
      总是牵着他的手不放,总是以为这样就可以嫁给他……
      可是,如今,满目猩红,新郎又是谁呢?
      吱呀一声,门被轻轻推开,门外的喧嚣顿时拥满了屋子。她的手隐在衣袂下,紧了紧,使匕首稳稳地躺在手心。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妩媚地抬起眸——
      抬眸、诧异、厌恶、平定……
      还是一袭青衫,是江南烟雨中温润如玉的男子。
      他向她伸出手,眼眸中是融化不掉的温柔。
      “跟我走……”
      时隔六年,第一次勇敢地向她伸出了手,可是——
      “不。”
      坚定的语气,坚定的目光。她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蒙络吗?那幼时的欢声笑语,现在何曾闻到?等了六年,她依旧不肯与他多说一句。这、许是命运的玩笑吧。曾亲密无间的表兄妹,如今变得形如陌路,到底是那一点出了错?
      “你还在恨我……”
      “不。”
      六年前,是什么将他们之间最后的丝线也无情的剪断?是他的出现吗?该怎么办,只是因为自己煽动他来到将军府,她再也无法原谅他,也再也无法相信他……而现在,他也无法阻止她进入将军府,牺牲自己的一生为他报仇……
      又下起了雨,江南独特的雨。
      悲伤和迷茫缭绕在心间,挥散不去。
      他爱她,她不爱他;她爱她的大哥哥,而她不知,她的大哥哥不爱她……
      要他怎么忍心再次伤害她?

      三、几回魂梦与君同
      新婚之夜,新郎未归。
      匕首翻转,不经意间划破了手指。血液汹涌而出,一滴一滴滴落在红色的新衣上。她没有动,任血水蔓延。她知道,等到血液流完了,再也不会痛了。
      大哥哥,你现在在哪里?看,这世上,除了你,就真的没有人肯要我了。该让我如何找到你?
      转眼就到了初秋,她始终没有见过她的新郎。
      凋零的落叶在微风中打旋儿,像是翩翩起舞的蝴蝶。最终落在她的脚边,格外悲凉。
      雪下的很大,也很白,就像是小时候未入尘世的他们,天真、纯洁。几声嬉笑随着冻结的寒风一起飘入了他的耳畔,看着漫漫大雪中打闹的男孩和女孩,恍惚之中就想起了当年的他和她。
      “江擎哥哥,新筠在这专心作画,却轮到你来出神了!”不满又青涩的嗔怪声响起,他回过神,向身边的女孩抱歉一笑。
      “不如,江擎哥哥带新筠去玩雪怎样?”女孩仰起头,期待地望着他。想要拒绝,却又不忍伤了她的心。在她的几番央求下,终于进入了漫漫大雪中。
      老套的游戏,却总是能够引起女孩子阵阵笑语。
      本以为,她嫁了人,自己也可以得到解脱。然,总是得不到期盼的快乐。
      她们,都正处在花季年华,都喜欢穿绿罗裙。可只有她,才能够给自己砰砰心动的感觉。
      大雪,街道上漫无一人。至将军府外,独自徘徊。一墙之隔,是两个世界。
      他喜欢穿青衫,即使是在这寒冷的冬天。是因为,想要唤醒她的记忆。
      六年前,他穿青衫,她穿绿罗裙。两个青涩懵懂的小孩,将手拉在一起。夏、秋、冬,不曾放开。直到六年前的春。春雨,将他带到了她的面前。之后,她就像是个从他的掌心跳入水里的雨,任他怎么抓,抓多久,也抓不到了。
      深夜,寂寞红烛,摇曳着冰冷的身躯。仿佛是在跳着她当年跳过的舞。
      宽大的舞衣,包裹她瘦小的身躯,画面说不出的滑稽。连他看了也是哈哈大笑。
      六年前,那一天,细雨忽然变成了大雨。在苍茫的夜色中,他孤独的身影渐渐远离,任她怎么呼唤,也不肯停下。他每行一步,她心里的伤心和悲痛就多一分。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掉,她再也找不到了他的身影。一颗心如此绝望,她跪倒在缠绵的雨水中,用嘶哑的嗓子大声地哭喊。
      而她的那把崭新的油纸伞,就是在那一天被他摔在了地上。伞面折断。后来走了很多地方,花费了很多时间才把它修好。
      六年来,她一直不知道那一天的他为什么看起来会如此悲伤,一直不知道那一天的他为什么对她会如此凶狠,一直不知道那一天的他为什么非要去将军府不可……
      对,不知道,直到现在。
      也从来没有人来告诉她,也从来不想知道……

      四、人生流落,花记前度
      江南的春天,总是阴雨连绵不断。这一年的春,却反常放晴了天。望着洒落在花瓣上的温暖的阳光,忍不住有些失神。
      “千柔,你说,怎么到了春日,万物复苏,唯独不见了细雨呢?”
      手指摩挲着那把破旧的纸伞,旧日的温馨一点一点甜蜜了心头。七年前的那个春天,下雨天,他总是不喜欢打伞,而她总是喜欢为他打伞。她总是踮着脚伸着胳膊举着伞,走在他的后面。如今不下了雨,倒不能重温了旧日的回忆。
      侍女将沏好的茶放在她的身侧,说道:“天自有天的安排,是我们凡人不能左右的。”
      端起茶杯,翻转,阳光下发出细腻的光泽。
      “对了,夫人。上次您让我打听的事我全都打听出来了。东篱宛的凝安夫人是将军七年前在外征战带回来的女子,已经陪伴了将军七年。而且将军对她的宠爱七年不衰,或许将军久久不来夫人这里的原因就是因为凝安夫人呢!”侍女有些气愤地瞥了瞥嘴。
      七年吗?凝安吗?恩宠吗?
      她淡淡一笑。
      “千柔,今天将军有什么安排?”
      既然敌不动,那么我动。
      “上早朝、去尚书大人家、然后……对了,等会儿李太傅家会有一个宴会要邀请到将军……”
      “那我们等会儿就去瞧瞧凝安夫人……”
      日影西移,斜晖脉脉。
      东篱宛、日暮。
      大步迈入,草长莺飞,花木扶疏。
      穿过亭台楼榭,远远地就能看到夕阳下一抹朱衣倩影。
      水榭边,流水潺潺。
      轻声走近,目光触及她手中的那幅画时愕然愣怔。
      世事茫茫,到底,你当时只把我当成小孩来看待——
      “大哥哥,你在画什么呢?”
      “很美很美的一个女孩啊?”
      “会是我吗?”
      “或许你长大了比这还要美。”
      “大哥哥会画我吗?”
      “……终究会有一个人为你描画丹青……”
      ——可是,那个人终究不是你,你画上的人也终究不是我……

      五、任平生,怎奈错落分合
      暮色渐渐变暗,分不清是天黑了,还是天阴了。
      面前的朱衣倩影蓦然转身,进入了她杂乱无章的思绪中。
      果然,和画上的人一模一样……
      那些幼时的记忆翻天覆地的涌来,如同海浪一般湮灭了思绪。
      “你是……”
      握紧了衣袖中的那把冰凉彻骨的匕首,摸了摸手指上如同蜈蚣爬行的那条伤疤。
      “夏滳夏公子……”你们,是什么关系?
      明知故问,自欺欺人。
      既然这样,他当初为什么会死在将军府?
      “夏滳……”女子的神色有些荒凉落寞,像是秋天的萧条。
      这条伤疤好不容易愈合,为什么还会有人来揭她的伤疤?
      他们在战火中相遇,又在战火中分散。
      烽烟四起,刀光剑影。
      当年她不过只是一个刚刚及笄的女孩,就被军人抓来为士兵烧饭。有一次,兵败,很惨重。人们死的死,伤的伤。而他,乘着一匹骏马来到了她的面前。
      马革裹尸,金沙飘扬飞舞。
      他向躺在尸体之间的她伸出了手,微笑说道:“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他脸很好看,笑容也很好看。涉世未深的她,以为自己要寻的就是这样的良人。可是,一次战乱,又让他们在烽火中失散。她跑遍大江南北,一直在寻找他,却一直找不到。一日,饿昏在士兵营帐前,那儿的士兵收留了她。而士兵的统领,就是高将军。
      相隔了千万士兵,那应该是他们第一次相遇吧……都没有看清楚彼此的容颜。
      她为士兵烧菜做饭,空暇之余又去学医。每次将军受伤,都是她去医治。于是,日久生情。
      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那个情可以维持的更长久?
      每次,她都不让自己去想那个骑在骏马上向她伸出宽大手掌的男子。可每与将军走进一步,就对他愧疚一分。
      该要怎样,才能解脱?
      “凝安,跟我回去,做我的妻。”
      他作为将军的刚毅和作为男子的柔情让她无法抗拒,但对夏滳的愧疚深入骨髓。终究,她还是和他回到了将军府,做了她的妻。可没想到,七年前那一面,竟是诀别……
      他抱着她,诉说分别之后的思念。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默默垂泪。
      可高将军看到了这一幕,竟一怒之下将剑送入了他的胸膛。
      从此,阴阳相隔,生死茫茫。

      六、花自飘零水自流
      “霹雳——”闪电蓦然现身,将满天乌云划破了一个大口子,倾盆大雨顿时一泻如注。
      雨下的两人,依旧站着,没有丝毫躲闪的意思。
      这场雨,好像七年前的那场雨。
      他那样决绝的转身,将她那把崭新的油纸伞甩落在地。任她怎么哭喊,也不肯停下来。
      伞坏了,她在微微细雨中跑了好多地方,她总以为把伞修好,他就可以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原来,不曾发觉,他一直不在她的身边。不管那把伞是好是坏。
      原来,他一直把她当成是一个小孩,说喜欢她,只是在与她逗乐。
      原来,她的泪眼蒙蒙,她的喜她的怒她的哀她的乐,他真的不曾看到。痛苦的,痴情的,从来都只有她自己而已……
      衣服顿时湿透,紧紧的贴在身上。那把匕首依旧寒冷,冷的彻骨。
      “当剑刺入他的胸膛时,他会疼吗?”
      可她会疼,心口好疼好疼。
      “你要不要也来尝尝这种痛苦?”
      蓦地,抬起匕首,刺入她的胸膛。
      快——狠——准——
      凝安没有反击,只是望着她,送给了她一个苦笑。
      像是个折断翅膀的蝴蝶,她的身躯缓缓坠落在地面。同时坠落的,还有那一张沾满了相思泪水的画。雨水打在上面,色彩混淆在一起,变得模糊不清。飘转,落地。
      血液汩汩流出,像是江南温婉的流水,流过了那张沾染了凌乱色彩的纸。
      谢谢你,解脱了我。但你,却要进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霹雳——”事情应该结束了,可是雨却越下越大。
      闪电划过苍穹,划破了他隐藏秘密的锁码。恐惧和不安顿时弥漫了全身。
      烛光闪烁,跳动,依旧安静。
      “江擎哥哥,你怎么了?”新筠疑惑的看着他。
      他望了她一眼,忽然感觉她那天真无邪的眼眸很像是七年前的蒙络。蒙络和新筠的身影重叠交加在以前,思绪混乱,心烦意燥。他忽然冲进了大雨之中,顿时青衫湿透。
      “江擎哥哥,你要去哪里?”新筠连忙那起门边的那把崭新的油纸伞,撑开也冲进了雨中。
      “江擎哥哥,你等等我啊!”
      他蓦地停住,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自己到底要去那里?
      “江擎哥哥……”新筠踮起脚将伞撑在他的头顶,自己却淋得半湿。
      为什么心里会不安?为什么会冲进雨里?
      新筠把伞塞进他的手里,抓起他的手想要把他带回屋中。
      哦,对了,是蒙络,蒙络在唤他,他这是要去找蒙络。
      蓦然甩开新筠的手,把伞摔在地上,向苍茫的夜色中跑去。
      伞儿落地,伞面折断。
      新筠跪坐在地上,用嘶哑的嗓音呼唤着他的名字,可是他不曾回头,不曾止步,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直到消失在磅礴大雨中。
      远处阴影里,一个青衫少年,静静的站着。

      七、到得再相逢,恰经年离别
      很暗,没有月光,没有星光,也没有烛光。
      大雨倾泻,狠狠地砸向她。她颓然的坐在地面上的血河中,一动不动。
      “凝安——凝安——你在哪里?”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或许,她已经猜到了那是谁?
      “凝安——凝安——你在哪里?”
      脚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在她的背后停下。
      “凝安、凝安……”
      他猛地扑倒在地上,紧紧抱住躺在地上的丽人,不住地呼唤。
      风婆娑,雨滂沱。
      眼窝深陷,青筋突出。
      蓦地拔出凝安胸口的那把匕首,陡转,刺向蒙络。
      她缓缓闭上了眼,这时间,亦没有什么值得留恋。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反到是一身轻松。原来,死真的是一种解脱。七年前,大哥哥——也是这种感觉吗?
      “噗——”
      是什么,沾了自己满身的温暖的黏黏的?不过大雨落下就消失不见了。
      为什么还能感受到雨?砸在身上很疼很疼。
      缓缓睁开眼,大雨中,一个身着青衫温润如玉的男子在向她扯动了嘴角。他跪在地上,跪在她的对面,跪在雨帘后。愈是要睁大眼睛看清楚他,视线愈是模糊。
      ——雨,能不能不要下了?
      ——不可以。世间一切都有规定的时间。当我来的时候,你阻止不了,当我走的时候,你也挽留不住。
      ——为什么世界要这么残忍?
      ——这……就是命。
      ——无法打破,无法逃离,生生世世只能在其中圈圈转转。
      “他……不爱你……”
      她点头,依旧是淡漠地点头。
      “其实,七年前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寻找与他走散的凝安……”
      为什么要把她的伤疤一点一点的揭开,不会很残忍么?
      “如果,我若是知道他来到将军府会丧命,我怎么也不会让他来的。”
      “你……还不肯原谅我吗?”
      他的目光有些暗淡,但仍努力的让光线聚集在一起,望着雨帘后的倩影,充满了期待。
      其实,她不知道,在她跟在夏滳身后走的时候他一直悄悄地跟在她的身后。
      其实,她不知道,在她为夏滳撑伞的时候他总会投向羡慕的目光。
      其实,她不知道,在她为夏滳离去的背影趴在雨中哭泣的时候他一直站在阴影处流泪……
      为什么,明明是她与他认识在先,她却把一颗心寄托在后者的身上。
      又为什么,后者从不把爱她的那个绿罗裙小姑娘放在心上。
      该怎么办,他总是天真的认为穿着青衫就可以唤醒她的快乐。
      可是——
      “不。”
      如同去年她拒绝他那般决然。
      血流不止,蜿蜒成河……

      八、一种相思,两处哀愁
      [新筠]
      清明时节,雨纷纷。
      路上行人,欲断魂。
      撑着一把破纸伞,静默地穿越过人群。
      来到西郊的短松冈,孤独的坟头边,又多了一个新的坟头。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的女孩,将头顶的伞放在一边,上前,伸手。
      手指一直在墓碑上的字体处蹭个不停,仿佛有无限的眷念,无边的思恋。
      “君且醉,君不见、长门青草春风泪……”
      轻声吟唱他教会她的词,词中浅浅的悲伤淡淡的落寞她又怎么感受不到?
      在远处粗大的树干后,一个与女孩年龄相差不大的男孩静静的站着。
      青衫,烟雨。油伞,坟头。
      [蒙络]
      “我不会杀你,我要你尝尝这时间最痛苦的事情。”
      那一天晚上,打雷下雨。
      他抱着凝安的身影在雨中消失,声音也湮灭在雷声之中。
      雨中一个青衫男子躺在地上,血一直从他的后背流个不停。
      那一天晚上的雨下得特别大。雨滴滴在地上又被渐起形成无数的小水舞。
      模糊了视线,仿佛一切还是在江南细雨中。
      他是细雨中孤独站着的悲伤的青衫男子,她是细雨中撑着那把破旧的油纸伞匆匆赶向西郊的女子。
      烟雨茫茫,人影迷离。
      [宿]
      六年后,春,罗尚书家女儿罗新筠及笄。皇上赐婚于高将军。
      一年过,新郎未见新娘。
      逢春,夜,大雨。高将军家三夫人新筠用匕首刺杀二夫人蒙络,二夫人死,三夫人以死谢罪。罗尚书的侄子无故死亡。
      将军府薄葬于西郊短松冈。
      [怨]
      雨落,噼里啪啦。
      “这场雨好像是七年前的那场雨。”
      “不,它更像是十四年前的那场雨。”
      黑夜中是两个风姿绰约的女子,其中一个将匕首送入了另一个的胸膛。
      雷霆万钧,大雨滂沱。
      血流不止,蜿蜒成河……
      “你为什么不躲?”
      “值得吗?”
      “我们都只是被幻象蒙蔽了双眼,重复着同样的路。我们都只是活在自己的旧梦中,从来不敢正视残酷的现实。”
      其实有人在爱你,你不知道。其实也有人在爱我,我也不知道。
      我们,都太执着……
      [结]
      细雨朦胧,雾气氤氲。
      西郊、短松冈。
      五座坟头,两把破旧的油纸伞。
      静静地享受着烟雨的滋润。
      “后悔爱他吗?”
      “不,不悔。”
      一切到底是宿命,还是红线牵绊。
      相知,不曾相爱;抛弃,不曾后悔。
      碧草轻轻,两把破旧的油纸伞静静地躺在墓前。
      寂静,悲怆。
      湮灭在江南细雨中……
      (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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