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陷》昭南屹

1、大意了

　　指尖下的纸张被攥得发出濒死的哀鸣。
　　白述谦垂着眼，视线死死钉在照片上——那张偷拍视角下模糊的脸。即使画质粗糙，顾云深颈侧那枚嚣张的蔓藤纹身依旧刺眼无比，而他臂弯里，亲昵偎着的那个长发身影，更像是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白述谦的眼底。
　　他承诺过的。
　　嗓音低哑，带着灼热气息的承诺，言犹在耳。
　　可现在呢？
　　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照片上顾云深模糊的轮廓在掌心肌肤的温度下扭曲、变形，最终被揉成一团，狠狠掼了出去。纸团滚落办公室角落，无声无息。
　　白述谦豁然起身，椅脚与地面摩擦出短促刺耳的声响。他走向落地窗，背对着满室狼藉，宽阔的肩膀在昂贵的定制西装下绷出隐忍的线条。
　　窗外是繁华都会，车水马龙，霓虹闪烁。可这一切落入他眼中，只余一片冰冷的灰败。
　　顾云深。
　　他在心底默念这个名字，像咀嚼一块咽不下去的碎玻璃，割得血肉模糊，却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快意。
　　你骗了我。
　　但，没关系。
　　白述谦缓缓勾起唇角，那笑容漂亮得惊人，也冰冷得骇人。眼底翻涌的，是偏执到极致的暗潮。
　　你失约了，你弄脏了你的承诺。
　　那就由我，亲手把你承诺过的一切……
　　——连本带利，讨回来。
　　白述谦拨通内线电话，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联系顾家，合作我可以点头。唯一的要求—必须由顾云深亲自来谈。”
　　消息传到顾云深耳中时，他第一反应是抗拒。可端木家族是众多方案中让利最丰厚的，他无法轻易拒绝。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关于白述谦的种种传闻—那个银发灰眸的男人，如何从一个无足轻重的养子，步步为营，在虎狼环伺的大家族中嫁给前任家主端木岐，又在对方死后迅速上位，甚至让精明一辈子的端木岐在遗嘱中留下“家族大事必与白述谦商议”的条款。
　　越想，顾云深心底的寒意越重。直到手机铃声尖锐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想这么多做什么？”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眼下最重要的，是帮大哥拿下合作，在D市的赌局中坐上牌桌。”
　　他深知，白述谦如今执掌着D市十几条见不得光的暗线，即便端木家近年来竭力洗白，但强龙不压地头蛇，想在D市立足，没人敢不给端木家三分薄面。
　　另一端，白述谦拿起办公桌上那只被小心翼翼扶起的相框。相框里，是一张被人为沿着轮廓裁剪下来的单人照，照片上方，贴着几近干枯的樱花花瓣。他修长的手指一遍遍摩挲着玻璃表面，仿佛透过它，能触碰到那个桀骜不驯的人。
　　“顾云深..”他低声呢喃，眼底是偏执成狂的漩涡，“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见面地点定在市中心顶层的旋转餐厅。环境幽暗，小提琴声慵懒缠绵，唯独主角之一的白述谦迟迟未到。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不断挑战着顾云深那根易怒的神经。他烦躁地转着手腕上那枚百达翡丽——这是大哥在拍卖会上为他拍下的礼物，此刻却成了他压抑火气的唯一慰藉。
　　当白述谦终于现身时，看到的便是顾云深支着脸颊神游天外的模样。那股熟悉的、因被忽视而燃起的无名火瞬间窜起，他竟失控地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
　　顾云深常年训练的身体反应快过大脑，他猛地格挡住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怒火瞬间点燃眼眸。可当他抬眼看清来人时，却不由得一怔。
　　一头嚣张的银灰色短发，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波光流转，薄唇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是白述谦，和记忆中一般无二，却又更加危险迷人。
　　“我还以为，你早忘了我的样子。”白述谦轻嗤一声，若无其事地走向长桌另一端。
　　一顿饭吃得各怀鬼胎，直到餐毕，合作事宜只字未提，周围更不见任何文件资料。顾云深后知后觉自己被耍了，怒气瞬间冲垮理智。他猛地起身，大步跨到白述谦面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带，就着手绕了两圈，狠狠将人拉到近前。
　　鼻尖几乎相碰，呼吸交错。
　　“白述谦，你他妈敢耍我？！”他咬牙切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白述谦却不慌不忙，冰凉的手指轻轻抚上顾云深因用力而青筋凸起的手背，另一只手递过一杯早已醒好的红酒。
　　“消消气，”他声音带着蛊惑，“我这就让他们送合同来。先喝杯酒，顺顺气，嗯？”
　　顾云深正在气头上，夺过酒杯一饮而尽，完全忽略了白述谦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直到强烈的晕眩感袭来，他软倒下去，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白述谦嘴角那抹得逞的、嘲讽的笑意。
　　药效渐退，顾云深在柔软而陌生的大床上缓缓醒来。他立刻察觉不对—双手被反剪在身后，用柔软的皮质束缚带牢牢绑住。
　　怒火瞬间席卷全身。
　　“白述谦！我**你大爷！松开我！”他气得口不择言，怒吼声在空旷得惊人的平层里激起回音。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白述谦快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下一秒，他一把攥住顾云深头顶的黑发，力道之大，迫使对方不得不以一种屈辱的跪坐姿势仰起头，脆弱的脖颈完全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顾云深只能维持着这个受制于人的姿势，用凶狠的眼神凌迟着对方。
　　白述谦俯下身，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廓，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令人战栗的满足：“顾云深啊顾云深，”他轻笑，“你终于..落在我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