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肉桂 ...
-
敏捷的身影熟练推开林家大门。
陈水生摸摸大黄的狗头，敲敲林枣的房门。
“谁呀？”是枣哥儿的声音。
开门后却是李小鱼惊愕的脸，陈水生也愣了一下。
陈水生比李小鱼高，越过人看向屋里的林枣。
林枣顶着方柳的枕头巾，看不见是谁来了。
他在“盖头”下笑呵呵的催李小鱼快掀开。
原是两个小哥儿在房里头扮新娘，李小鱼听见敲门声怕被大人知道，偏生林枣胆子大，让李小鱼开门引走大人。
李小鱼跟林枣玩了几天，胆子也大了些，真去开了门。
见来人是陈水生，李小鱼瞪大眼睛，一口气不上不下，既庆幸不是枣哥儿阿爹阿姆，又怕招陈水生笑。
陈水生给要提醒林枣的李小鱼使了个眼神，自己咬着唇憋笑，蹑手蹑脚走过去。
林枣刚想扯下枕巾。
陈水生坏笑着一把将布掀起来。
“小，水生哥哥？”林枣缩着脖子往后靠，陈水生提着枕巾在他面前晃。
林枣一把抢过去，转而叉着腰问陈水生：“你怎么今天有空来找我啦？”
李小鱼在旁边看枣哥儿嬉笑着绕陈水生转圈，“水生哥哥你又掉牙齿啦？”
陈水生知他是在恼自己好几天不来。
林枣跳到李小鱼身边躲开陈水生的手。
“大哥说村口外面有好东西，你去不去？”陈水生见抓不着人，提脚往门外走。
林枣扭头。
李小鱼点头。
“去去去，水生哥哥等等我们！”林枣拉着李小鱼追上人。
林同安担着柴见水生小子被什么撵了一样跑。
林枣跟李小鱼又跟雀一样飞出门。
“阿爹，我去玩咯！”
“林伯伯，我走了！”
出了村口，陈水生带人踏进草丛，又爬上土阶。
林枣拍拍手又抖抖粘上裤子的枯叶子草根，“到底是什么好东西呀？我都要累了。”
愣娃冲上树的人打了个手势。
陈木生蹲在地上，探头看了眼，嚷道：“那是我弟！没事没事！”
林枣见大家嘴里都叼着树叶子咬着吃。
陈水生见肉桂树底下的叶子都被摘光了，不想爬树，朝大哥伸手要了一把。
陈木生在兜里摸出一大把肉桂细枝，又数了三张叶递给水生。
肉桂叶一人一片。
林枣捏着“好东西”不知道怎么下嘴，陈水生让他咬肉桂梗吃。
林枣用舌头舔了一下梗，这股味道有些奇怪，有点甘甜又有点冲鼻子。
李小鱼也学着咬下一点肉桂。
林枣想着叶子应该更香，咬了一口，就是普通的叶子，没味儿。
这几棵肉桂树都是愣娃家的，愣娃让其他人别弄断枝，只能摘叶子。
“不好！愣娃他爹来了！快跑！”
这话一出，大家都慌慌忙忙滚着下坡，林枣咬着肉桂一脸懵。
陈水生揪住愣娃，“咋了这是？这树不是你家的吗？”
愣娃一甩陈水生的手，急得大叫：“是我家的，可我爹不知道哇！”
陈水生也懵了，慌乱间大家跑的跑，散的散。
愣娃爹手里捏着一条细竹编，舞得生风，朝一堆皮猴子吼：“敢偷肉桂吃，让我抓住了就一顿好打昂，别跑！”
李小鱼也看到愣娃爹上来了，怕被打，眼眶冒出泪花：“咋办啊？啊？我们怎么偷东西啦？”
陈水生叫他们把肉桂都塞到裤兜里，“先跑吧，咱们先跟着他们跑，快快快。”
林枣拉着李小鱼跟着大家一起跑，都不敢回头瞧，把愣娃爹的骂声抛在脑后。
陈水生垫后，让他们看着点脚下，别摔了。
李远这个倒霉催还吊在树上，衣服都勾烂了，还舍不得丢下手里的肉桂。
见愣娃爹真上来了，李远闭眼一跳，摔到地上爬起来就跑。
愣娃爹猜这群娃也只敢摘几片叶子，也没真生气，远远就打开嗓子嚎，想吓唬吓唬这群小家伙。
上来后只抓到两个不机灵的馋蛋，愣娃爹挥着鞭子，故作凶狠的问他们为啥要偷肉桂。
林枣再没跑那么快过，只知道要跑跑跑，一股脑跑到大路上三人才停下。
陈水生也被吓够呛，几个人呼哧呼哧喘着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李远从草丛里钻出来，捂着摔疼的屁股追上他们，“水生！你们等等我！”
三人原以为被追上了，扭头看见是李远，才没有撒腿跑。
不知道谁噗嗤笑出声，惹得大家大笑。
太吓人了，李小鱼胆小，泪水都要飙出来了，可又禁不住跟着笑。
林枣跟陈水生黏一块不稀奇。
就是——
“鱼哥儿，你也来偷肉桂啊？”李远挠着头问。
李小鱼让堂哥问的脸一红，支支吾吾说：“我，我，不是来偷东西的。”
林枣收回手，不让陈水生看手上的痂，看李小鱼臊红脸皮，他开口：“咱们不知道不能摘呀。”
李远咬着肉桂梗，原来这里就他明知道是偷还跟着摘肉桂。
几个人吃着肉桂往村口走，本来嘻嘻哈哈的，没想到迎面撞上送丧队。
唢呐声穿透到每个人耳朵里。
“路遇送丧队，背身莫相对。”
陈水生见绕不开，就让大家背过身。
林枣学着握紧拳头，他实在好奇，想看两眼。
可陈水生像知道他想偷看一样，低声叮嘱，“枣哥儿，别回头。”
林枣连忙低头，捂上眼睛。
一时间路上只有鞋子挤压石头的喀嚓咔嚓的细碎动静。
良久，陈水生说可以动了，大家才敢转身。
村口聚着一堆人，愣娃也在里面，其他人没事，他回到家就惨咯，肯定逃不了一顿打。
在林子里沾了不少牛虱子，林枣跟李小鱼互相帮忙清理背后这些自己摸不着的地方。
陈水生在心里暗想，枣哥儿什么时候跟李小鱼玩得那么好了。
李远骇着脸，神神秘秘朝人堆里问：“唉，你们看见没？”
大家板着脸，二牛瞪大眼睛低声说：“看见了，看见了！回家我就让我娘给我叫叫魂。”
林枣被他们这样子吓到，觉得心里发毛，问陈水生是不是坏事。
陈水生也不知道怎么讲，自己也不是很明白，只说是有人过了世就要这样子。
经愣子爹这么一追，大家都不敢再去摘肉桂。
个个都舍不得一下子吃完，有些人想带回去，给家里的兄弟姊妹也尝尝。
铁根：“你分我一根呗，我的吃没了。”
芳芳：“不要，谁让你那么贪吃？”
铁根：“我下次也分你……”
小孩子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什么零嘴，大人也不给他们去山上，这肉桂是来之不易的好东西。
陈水生一转身的功夫，就有人凑到林枣身边，悄咪的想哄走林枣的肉桂。
谁让林枣跟李小鱼看起来小，肯定比大孩子要好骗。
这人又要防着陈水生回头，又要哄人，有够忙的，“枣哥儿，你给一根我，我还三根给你，行不行？”
林枣也不想吃了，在男骇兴奋的眼神中，只留下一小根，其余的都给出去了。
李小鱼却是一根没给出去，那人已得手，怕林枣反悔要回去，也怕陈水生打他，飞奔回家了。
有人眼尖瞥见啥，嚎一嗓子，“大家快躲起来，愣娃爹又来抓人啦！”
一个两个脚底抹油似的又跑，机灵的直往家里钻。
李小鱼家离村口近，问林枣去不去他家。
“我渴了想回家喝水，小鱼我改天来找你玩。”
李小鱼点点头，怕他们俩被捉住，“不说了，你们快回家吧，别被抓住啦！”
这帮惹了祸的娃娃，好长一段时间见了愣娃爹跟老鼠撞见猫一样，远远见着人就要躲起来。
林枣回到家看见阿爹阿姆都在，长长呼出一口气。
他很少把自己衣服弄这么脏，方柳多问了一嘴他干什么去了。
稍一问，林枣什么都讲出来了。
讲完他掏出兜里的肉桂掰成两半，喂到阿爹阿姆嘴里。
这下身上的肉桂都分了个精光，再没有了。
林枣记性好，问方柳：“阿姆，什么叫过世啦？”
方柳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即问他是不是撞见什么了。
林枣什么也没有看见，只说自己老远就见到白白的人走过来。
方柳怕讲出什么来惊到孩子的魂，随口糊弄几句，又怕林枣体弱惹了秽气。
方柳起身去厨房拿了刀和一把米出来。
林枣被阿姆围着绕一圈，方柳挥着菜刀砍，喃喃道：“娃娃不识事，有怪莫怪，有怪莫怪啊……”念完就撒一把米到门口。
方柳放心了，林枣不放心，支着小脑袋问阿姆：“阿姆，我摘了别人家的肉桂，到时候，有人来咱们家把我抓走怎么办呀？”
方柳点点他的额头，“那你以后不要去摘别人家的东西，就不会被抓走了。”
林同安抱起劈好的柴进厨房，说他们那么多人都摘了，全抓走了，哪家养得起那么多孩子。
林枣捧着脸叹道：“可是我吃的少哇，要是别人抓吃的少的小孩，那我肯定要被抓走啦，我不要被抓走！”
方柳笑出声来，见不得他这幅无端愁苦的模样，“那你今天晚上乖乖吃饭，等那个伯伯来抓你，我就跟他说不要抓走咱们家枣哥儿，他下次再不敢摘别人家东西了，而且吃得特别多。”
吃饭的时候林枣特意让阿姆多盛点饭，方柳偷笑着多加了一小口的量。
晚上洗了澡，他还是怕被人抓走，方柳笑着跟林同安说：“吃了人一口肉桂怕成这样，真是不能做亏心事啊！”
林同安瞧枣哥儿早早就躺好在床上，笑着点头。
吃的少的怕被抓，睡不熟。
吃的多的就得流鼻血，也睡不好。
至此林枣看见肉桂就想起这茬。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肉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