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的引力》弈眠

24、课本

　　中秋节过后，国庆假期也接近尾声。

　　假期的最后一晚，学生需要提前返校上晚自习。

　　沈安亦安排了周涛看班，他和魏星要一起去开会。

　　魏星气色好了不少。

　　她看上去面色红润，精神饱满，和假期前几天那匆匆忙忙，神色萎靡的模样截然不同。

　　她今天穿着沈安亦给她买的那件外套浅紫色外套，拉链拉得很紧，将整个上半身都包裹住，透不进半点寒风。

　　沈安亦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魏星身上刚开学时还能明显感觉到的忧郁，如今已经越来越弱。

　　她渐渐变得开朗明媚，阳光自信。

　　像一朵被培育好了的玫瑰花，含苞欲放，随时准备展现出自己的风姿和气场。

　　会议室里，韩校长坐在主位上。

　　说了一些客气的场面话之后，他重点强调了假期结束后，要加快学习进度的事情。

　　开学后军训占去了半个月，这学期的教学任务又重，时间捉襟见肘。

　　沈安亦歪着头，面前的笔记本上简单记录着韩校长刚刚说的话。

　　魏星则是一脸认真，她本子上记得详细，字也漂亮，和沈安亦那狗爬似的字迹一比，高下立判。

　　会议结束之后，沈安亦本来想和魏星一起回去，楚妍却突然把魏星叫住，说是她们女孩子之间有秘密要说，让沈安亦先走。

　　他耸了耸肩，也没太在意。

　　在靖阳，楚妍算是除了沈安亦之外，和魏星最亲密的人了，沈安亦也知道楚妍一直都把魏星当成好朋友。

　　先前魏星那份艺术节策划的兼职，就是楚妍帮她介绍的。

　　他拿着只写了寥寥数语的笔记本先回了教室。

　　刚放完假，学生们心还没收回来，没有老师看着多少有点不放心。

　　*

　　“魏老师，怎么样，你现在还缺钱吗？”

　　楚妍勾住魏星的手臂，和她肩并肩的走着。

　　她没有先问魏星和沈安亦在这个假期里有没有经历什么，而是关心魏星还有没有被生活压迫的喘不过气。

　　“谢谢你，楚老师！”

　　魏星笑意盎然，她握住楚妍的手，语气温柔。

　　“这次多谢你了，要是没有你的帮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魏星拉着楚妍，发自内心的感谢她。

　　如果不是楚妍帮她介绍了那份艺术节策划的兼职，只靠她白天在咖啡店赚的那一点，怕是付完房租，就要喝西北风了。

　　“等回头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她们一路嬉笑打闹着，回到办公室，在各自的工位上坐了下来。

　　楚妍迅速把手里的笔记本摆回工位上，然后直接坐在了魏星的身边，也就是沈安亦的位置上。

　　“魏老师，这个假期，沈老师他有没有……”

　　楚妍凑了上来，刻意放低了声音，动作也小心翼翼的，显然是不想让其他人听到。

　　“你们……有没有见过面啊？”

　　她按捺不住自己那颗八卦的心。

　　毕竟那天，她就已经暗示过沈安亦了，也不知道这个在感情上跟木头一样的理工男学长，究竟有没有辜负自己的一片苦心。

　　“他……”

　　魏星低头在思考着什么，她不知道该怎么和楚妍解释这件事情。

　　她和沈安亦现在的关系已经不是简单的同事了。

　　沈安亦和自己坦白了他的心意，她心里也有沈安亦的位置。

　　可这里是学校，他们工作的地方。

　　当初她没有直接答应沈安亦，其中的一点原因，就是魏星害怕如果这件事情闹得太大，以至于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最后却是以分手收场。

　　如果那样的话，她倒是不在意。

　　她已经经历过一场铺天盖地的网络暴力，也被人当成笼子里的金丝雀和提线木偶摆弄过，不在乎再被人说三道四。

　　但沈安亦不同，在其他老师的口中，他是天之骄子一样的人。

　　学校里关于他的传说不少，时至今日，还有些老教师拿他当初浪子回头，奋发图强考上了清江大学的事迹来鼓励自己的学生。

　　而他还是沈氏的继承人，早晚要回去接手家业。

　　如果自己和他最后的结局是分开，这件事情想必也会成为他人生的污点，或是别人调侃时的谈资。

　　但楚妍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她亮着一双星星眼，用力晃着她的手臂，迫切地想要问出一个答案。

　　魏星被她缠的没办法，只能给她一个无奈地笑容，最后还是把她和沈安亦之间的事情告诉了她。

　　楚妍一脸愕然。

　　她没想到沈安亦居然会那么主动的表白，而且话说得还那么肉麻深情……也许应该说是一本正经。

　　和他平时那对什么都毫不在乎的样子大相径庭。

　　当她听到魏星拒绝了沈安亦的时候，眸底里有有一丝失落，没想到会以这样一个结局收场。

　　她正担心魏星和沈安亦接下来要如何相处的时候，魏星又话锋一转，告诉了她自己和沈安亦约法三章，最后沈安亦给自己按了一个“试用期男友”的身份。

　　话说到这里，楚妍没能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声音吸引了办公室里其他的几个老师，纷纷探着脑袋往这边看。

　　这也不怪楚妍。

　　毕竟谁能想到，魏星和沈安亦之间，最后会以这种戏剧性的方式“在一起”呢？

　　还真够让人意想不到的。

　　“那你打算，考察沈老师多久啊？”

　　楚妍这时候还没压住笑意，她笑得腰都弯了，头抵在魏星的肩膀上。

　　可关于这个问题，魏星也没有确切的答案，她也不知道。

　　但她在努力地去试着接受沈安亦。

　　例如中秋节那天时，沈安亦帮她在手上的伤口上贴创口贴，两个人的手指挨到一起时，她本能地想要躲开沈安亦的触碰。

　　可内心又有一个坚定的声音在鼓励着她。

　　你可以相信他！

　　在这个声音的鼓舞之下，魏星没有躲开沈安亦的手，接受了来自他的那份关心。

　　当沈安亦和她的手指碰到一起时，魏星的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或许用“久违”来形容更合适。

　　久违的，让她心动的感觉。

　　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不会……让他等太久的。”

　　她回忆着和沈安亦之间的那些美好瞬间，不知为何，突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楚妍听完激动地直晃她的手，晃的她整个身体都随之摇摆，宛如一根紫色的飘带起舞。

　　“干什么呢，别把我的副班主任给摇坏了。”

　　两个人正沉浸在自己的对话当中，全然没有注意到，已经倚在办公室门框上不知道多久的沈安亦。

　　“楚老师，霸占我的位置就算了，怎么还霸占我的副班主任啊？”

　　他怀里夹着自己的笔记本，手上还有几颗水珠，看上去像是刚写完板书洗了手。

　　沈安亦走到自己的工位上，用眼神暗示楚妍让位。

　　但楚妍却偏不听他的，搂着魏星的手臂就不撒开，还冲沈安亦甩了个得意的眼神。

　　仿佛是在说“有本事你也来牵魏老师的手啊！”

　　满是挑衅的意味。

　　“什么叫你的副班主任，魏老师还是我的好朋友呢！我和我的好朋友一起玩怎么了！”

　　楚妍古灵精怪地揶揄着沈安亦，就是不想让沈安亦坐到魏星旁边。

　　他啧了一下，没再管她们，就站在那里，看着魏星与楚妍。

　　仿佛是在请求魏星帮忙。

　　魏星被他们俩夹在中间，心里也觉得这两个人够幼稚的。

　　她拍了拍楚妍的手，想帮帮沈安亦。

　　楚妍也就是开个玩笑，看时机差不多了，也乖乖回了自己的工位，把位置又重新让给沈安亦。

　　“教室里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待会放学，大家就可以回家了。”

　　沈安亦回到座位上，把怀里的笔记本随手往桌子上一丢。

　　他倚在椅背上，和魏星提了一下刚刚回到班级里交代的事情。

　　今天只上一节晚自习，他们开完了会，离放学的时间也不远了。

　　沈安亦回教室里和学生们叮嘱了一下明早不要迟到，又简单讲了一下之后上课的进度会比较赶，提醒大家上课认真听讲，也就回了办公室。

　　魏星点头会意。

　　明明只是正常的工作交流，她心里却有点失落。

　　就仿佛，自己想听的不是这些。

　　“对了，还有这个！”

　　他从自己背包里拿出一本化学书，递给魏星。

　　这本书看上去很有年代感，封面都已经残破不堪，里面的纸张也发黄变糟了，还有几页处于残缺卷曲的状态。

　　整本书都蒙上了一层暗淡，不知道经历过什么，才会让一本书变成这样。

　　“这是我高中时候的化学书，在家打扫的时候翻出来的，觉得你会用得上。”

　　这本化学书的表面虽然破破烂烂的，可里面记载的知识点和各种公式记得很详细，虽然字迹有点丑，但努努力，还是能看出来是哪个字母。

　　更重要的是，倾注着某人的心血。

　　沈安亦嘴上说是打扫卫生翻出来的，其实他是找了好久，才找到这本高一时候的化学书。

　　那时候他刚刚下定决心好好学习，在此之前，书本被他当成废纸随意蹂躏，所以看着难免惨淡了点。

　　他知道魏星整个假期都忙着兼职赚钱，每天回到家都已经累得要死，沈安亦去接她的时候，她在车上就睡着了好几次。

　　沈安亦想着魏星来不及备课，从家里翻了半天，翻出了这本化学书，希望能帮到她。

　　“这是，你的书吗？”

　　魏星接过化学书，翻开那破旧的封面，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歪歪扭扭的“沈安亦”三个字。

　　她有些意外，她这段时间没来得及备课，还想今天晚上通宵熬夜，把课给备出来，没想到沈安亦却给了她这样一个礼物。

　　“我教数学的，化学书放在那里也是吃灰，你拿着比在我手里有用。”

　　他弯了弯唇，不知道魏星有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小心思。

　　之前魏星说过，不想被人过多干涉她的生活，所以沈安亦也有点害怕，会不会在魏星心里留下一个多管闲事的印象。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魏星很高兴的收下了沈安亦的化学书，犹如藏起珍宝一样，把它塞进包里。

　　沈安亦唇边的笑意还未完全漾开，楚妍好奇的提问便从一旁横插进来。

　　“沈老师，你打扫卫生的时候，有没有刚好翻出来还在吃灰的物理书啊？”

　　他嘴角的弧度瞬间定格，犹如一个被突然暂停的镜头，手掌覆盖在自己的额头上，一时语塞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妍整个假期也在忙着去玩，沈安亦为了感谢她，送了她几张演唱会的门票，她约着好友去看了几场，剩下几天又是去外地旅游，也没备多少课。

　　刚刚还勾唇笑着的沈安亦，一转眼变得满脸黑线，他扭过头，对着楚妍回了一句：“没有。”

　　魏星却被楚妍这句话逗得一笑，也不知她是有心还是无意。

　　“吃灰的物理书”这几个字，明显是说给魏星听的。

　　别说是楚妍这种大大咧咧的人了，就连魏星这样细致的人，毕业了这么多年，高中时的课本也不知道被自己放到哪里去了，沈安亦却还能找到，足以说明他费了不少功夫。

　　可他却没强调自己的辛苦，也没有和魏星说是特意为她找的，只有一句简单的“你拿着比在我手里有用”。

　　他不想让魏星带着愧疚，或是其他什么心态去接受自己的帮助。

　　他想让她坦然接受，让她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是带着目的来接近她的。

　　至少，他心甘情愿的。

　　放学铃声很快打响，沈安亦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在办公室门口等着魏星。

　　其他的老师们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楚妍也很懂事的给这两个互表心意不久的半对情人留下独处空间。

　　“我送你吧！”

　　沈安亦靠在墙上，魏星也挎着包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她顺手熄灭了办公室的灯，又走进走廊里那暖色调的灯光下。

　　“不用了，明天还要早起呢，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你……回去也早点休息。”

　　魏星轻轻摇头，拒绝了沈安亦载她回家，今天好不容易放学比较早，她还要回家备课。

　　再者，这里毕竟不比城北公园那边，到处都是学生和老师，如果被人看到她上了沈安亦的车，难免会有一些风言风语。

　　“好，那你回去备课别备得太晚。”

　　“明天的早读就让给我吧，假期前教的那些数学公式和定理我还没检查，正好查一查。”

　　沈安亦对此没有太过意外，他知道魏星的担心，没有多说什么。

　　魏星微微颔首，沈安亦的意思，是指明天早读他来看，让她可以多休息一会。

　　幸好周涛不在这里，不然又少不了翻沈安亦一个白眼。

　　顶着月色，魏星先离开了教学楼，沈安亦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一直到魏星戴好头盔，骑着电动车离开。

　　目送她的背影越来越远，沈安亦才回到停车场，开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