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镖局疑案（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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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水镇的天空格外清澈，一丝乌云也无，月光明晃晃地铺在李谢缘家的茅屋顶上。屋子并不大，四四方方的，屋外一方水井旁整齐地搭着些新砍的柴，还堆了个像模像样的灶台，看上去倒是端端正正，井井有条。
借着月光，李谢缘轻手轻脚地推开屋门，踮着脚进去，又轻手轻脚地阖上，放好门闩。
“阿缘哥哥……”
“！”
李谢缘回头，一个只有他一半高的小男孩站在矮小的竹编屏风后的床边，委屈地看着他。
“你说了要早点回来的，阿清一直在等你……”
阿清的声音又轻又细，叫人听得心软。
李谢缘关好门走过去，坐在床边将阿清抱过来，哄道：“哥哥今天有别的事要忙，耽误了一小会儿，明天给你买糖葫芦补回来好不好？”
阿清不过十岁孩童，本就嗜睡，拼着一口委屈劲儿等了李谢缘一整晚，这会儿实在是困得不行，嘴里还在模模糊糊地说话，眼睛已经闭上了。
“不要糖葫芦，好贵……哥哥……要早点回来……”
阿清并非李谢缘的亲弟弟，而是被人牙子拐卖过来的。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哪里人，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叫何清。
阿清天生病弱，从小就是个药罐子。父母最终放弃医治，将他卖给了人牙子，全心扑在他二弟身上。人牙子瞧他长得还算机灵，打算把他卖到大户人家里当杂役。人牙子的牛车路过垂香林时，阿清借口去灌木丛中小解，摘下早已磨断的绳索，又留下印迹骗了人牙子往西边的西阳林方向追过去，这才趁着夜色逃到东边的金水镇上，最终饿晕在李谢缘家附近，被他捡了回去。从此两个孩子便相依为命。
李谢缘看着小孩儿似乎是睡得沉了，这才把他放到床上，盖好被子。起身时却发现小孩儿拽紧了他左手的袖子，睡着了也没松手。
李谢缘蹑手蹑脚地脱下外衣，放到阿清旁边让他继续捏着，另外穿了件灰扑扑的外袍。他扯了张薄床单，点着烛火剪剪缝缝，半刻钟后拿起来抖了抖，满意地点点头。
抱着床单，李谢缘吹灭蜡烛，从窗户缝间翻出去，再阖上窗户，便再次踏入夜色中。踏踏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消失。
一双眼睛在屋内无声亮起。
*
丑时三刻，林白轩穿好夜行衣，在客栈后的竹林依照约定等着。约摸半刻后，一道人影从镇中走来，身形有些游移。
林白轩眯了眼仔细分辨来人的脸，瞳孔骤然一缩。
那人脸上只有一片平整的灰白。
鬼！
似乎察觉了林白轩的视线，鬼飞速向林白轩飘来，不出一息便清晰可见，灰白的身影脚不沾地地飘在半空
林白轩头皮发麻，百花拂穴手的路数蓄势待发，笔尖绿芒微动。
“画圣！自己人自己人！”
灰影的轻功快得离谱，一瞬间便到了林白轩面前，压低了声音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声低呼。
“别打！自己人！”李谢缘一把掀开头上的床单，高举双手示意。
“……李兄，”林白轩生平第一次想丢掉自己的文人包袱。“这是何意？”
李谢缘看着眼前技能面板中进了cd的[疾]，浅浅松了口气。
如果说这鬼地方还有一点好的，那就是让他带着剑三天策的武学系统进来了，刚才才能那么快轻功跃到林白轩身旁制止他。他的随身马厩里也还有小马，但是只剩了常用的飞毛将军。
李谢缘扬了扬手中破了两个洞的床单：“咱这不是要偷偷去殓房嘛，总不能叫人看见了脸，我寻思着拿点东西挡脸。家里实在找不出别的，自己改了一件。”
林白轩裂开的面容稍稍恢复平静：“李兄的行事风格果然……异于常人。”
夜访殓房的提议是李谢缘提出的。案件调查陷入僵局，作为作案嫌疑人，林白轩无法接近武及的尸体，不能确定死因。他们完全陷入了别动。眼下便只剩了一条路——去找武及的尸体，亲自验尸。
*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咚咚敲着梆锣沿着金水镇外围走过，走到的竹林边上时，斜眼里似乎瞧见了什么，往不远处的一块空地看去。
一座简陋的茅草屋兀自坐在空地上，月光倾倒下来，森冷的寒意浇透这间破屋。
更夫望着草屋两个破烂的窗户。
草屋也静静地看着他，睁着两只空洞的眼。
更夫打了个寒噤。他快步往镇中的道上走去了，铆足了劲儿给自己壮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
“走远了，我们进去。”林白轩从墙后出来，先一步从窗户跳进殓房内，回头去喊李谢缘。“李兄你……”
“呕——”李谢缘摘了头上的床单，扶着墙干呕不止，连连摆手。
自己就不该提出这个馊主意！呕——
武及已经死亡一日有余，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散发出浓郁的气味。李谢缘很难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气味，只能说只要闻到就能确定那一定是尸体腐烂的味儿，并且绝对不会跟其他气味混淆。远离这种气味就像是一种避害的本能，在人类的进化中被刻进了基因里。
林白轩的脸色也不太好，但总而言之比李谢缘这个诞生于21世纪法治体系下，阅历匮乏的办公室白领好得多。他也没为难李谢缘，自己先走了过去。
殓房内只有一具尸体。林白轩掀开白布，底下赫然就是武及死不瞑目的脸。尸体眼中早已遍布阴翳，皮肤上出现浑浊泛黑的尸斑，肚腹微微隆起，绿头苍蝇绕着尸体满身飞，其口鼻、腋下、鼠蹊部均出现虫卵和已经孵化的幼虫，白花花的几块在尸体上蠕动。
难怪成步堂他们一开始咬定武及是被吓死的，武及这副样子，死得实在是不体面。
林白轩冷笑一声。咎由自取！
他丢开白布，细细探查起来。
约摸一刻钟后，李谢缘才勉强适应了一点，用床单紧紧捂着鼻子翻进窗，却一眼瞧见了武及死白的脸以及那双依然睁着的眼，一声惊呼欲发未遂，卡在喉咙间，被理智逼了回去。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爱国敬业诚心友善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画、画圣，你看出点啥门道没……实在看不出那咱回去再想办法也行……”
“李兄，武及的死因有蹊跷。”林白轩抬手招呼他过来。李谢缘踌躇两下，不情不愿地走过去，站在林白轩身后。
林白轩把尸体的头部微微侧过去，撩开尸体脑后的长发，点着鼠尾下的一点：“这里，有一枚针。”
“哈？”李谢缘凑过去看。屋里太暗，什么都看不见。
“这位置隐蔽，且针尾非常细，如果不是我恰巧被刺到，也许也无法察觉。”林白轩把位置让了出来，示意李谢缘可以去摸一下确认。
李谢缘探手去摸，咻的一下又收了回来，凌空猛甩了几下。
“摸到了……”他重重地咽了一口口水。
不止摸到了针尾，还摸到了冰凉的、软得一摸就瘪的皮肤，还有旁边似乎在动来动去的蛆……呕——
李谢缘一路退到窗口，这才继续问道：“一枚针也能作为凶器？你往我身上扎一百枚都未必能扎死我。有没有可能是其他原因？”
林白轩将白布盖好，回身道：“观其面相肌肤，倒不似是被寻常毒物毒死的。”又细细斟酌起来。“督脉气所发者二十八穴，项中央二，那枚针刺入的正是其中的风府，是督脉、阳维脉与足太阳之会，风邪聚藏之处。若那枚针是寻常的绣花针，便已是刺入一寸有余，说是一击毙命亦不为过。凶手必然有颇为强劲的力道才能做到……”
“叽里咕噜的说啥呢……”李谢缘提炼出关键词。“一击毙命！那也就是说，这枚针真能杀人了？”
林白轩点点头：“应当是了。”
李谢缘心底给林白轩比了个大拇哥。难怪万花和凌雪阁都抢着请他做客卿府主，能者多劳嘛！
“那我们先回去，明天跟成步堂说把尸体搬去衙门，让仵作当场验尸，再找找绣花针的来源，说不定就能锁定凶手了。”
李谢缘捏着鼻子翻窗出去，面色轻松多了，开始思考明天怎么跟成步堂对质。
忽然，他瞳孔一缩，保持着走路的动作定在原地。
熟悉的恶意钉在李谢缘的脊骨上，如跗骨之蛆般自身后攀上来。
身后……那不就是……
一支笔无声无息地抵在李谢缘的后腰上，笔尖百花拂穴手的绿芒暴涨。林白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紧紧贴在他的背后，一只手攀上他的脖子，虎口卡在喉咙正中，倏地收紧——
[其疾如风，其势如虹]
[避我者生，挡我者死]
“噌——”
李谢缘飞驰到三十尺外，一转身，手上的火龙沥泉汹涌着烈烈红焰，枪尖对准了林白轩。
“画圣你——”
“啊？”
林白轩站在原地茫然地看着他。
李谢缘也愣住了。
“李兄，发生何事？”
“……没事。”李谢缘朝他摆摆手，说：“我先回去了，明天一起去衙门。”
“好，多谢李兄。”林白轩远远朝他作了个揖，返身往镇口的客栈走去。待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李谢缘才收回枪，火龙沥泉自虚空隐去。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嘶！”
方才他手快同时交了[疾如风]解控和[疾]位移才躲过这极近的一击，那人的手铁了心往死里掐，根本没想给他留一丝活路，脖子上除了紫红的指印和半截掌印，还被手指甲抠出了五道月牙状的伤口，一抹过去见了红。
但，仿佛是冥冥中和什么产生了共振，窥见了一点那人的意图。
李谢缘可以笃定，刚才那个人根本不是林白轩！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4章 镖局疑案（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