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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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Mon3tr摆弄草药时发出的轻微窸窣声。
凯尔希没有立刻回应。
她绿色的眼眸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刻意示弱的姿态，剥开那层惊慌失措的游客伪装，直抵核心。
她看到了他因疼痛而微蹙的眉头，看到他沾染污迹和药汁的狼狈外表，看到他缩起肩膀试图显得渺小无害的姿态。
但她也看到了更多。
看到了阴影之中，那双浅色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绝非普通迷路人所能拥有的镇定自若。看到了他即便在剧痛和虚弱中，依旧在不漏痕迹地快速观察着洞内环境、观察着她和Mon3tr的细微举动。看到了他刚才回答时，那看似茫然的语气下，思维齿轮依旧在冷静转动的痕迹。
那不是一个简单的、误入歧途的“地质爱好者”该有的眼神。
那眼神深处，藏着一丝被精心掩盖的、几乎难以捕捉的审度与计算。
仿佛他不是那个深陷未知之境、性命操之于他人之手的伤患，而是一个正在默默评估局势、权衡着手中筹码的……
……棋手。
一个令人不快的词。
凯尔希抱着的手臂没有放下，眉头反而蹙得更紧了些，周围的空气似乎因她的沉默而变得更加凝滞。Mon3tr也停下了动作，警惕地抬起头，发出更低沉的嗡鸣，似乎感受到了主人骤然变化的气场。
几秒钟后，凯尔希才缓缓开口，声音比方才更冷，更沉，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珠砸落在岩石上：
“博士……”这个代号般的称呼含在她的舌尖，语气里听不出是疑问还是陈述。
她最终没有戳破什么，只是那冰冷的审视目光久久未曾离开博士身上，仿佛要在他那层脆弱的伪装上烧灼出两个洞来。
“很好，”她最终说道，意味不明，“那么，‘博士’，在你‘意外’获得的伤养好之前，你最好安分地待在这里。”
她转过身，不再看他，语气不容置疑。
“以及，记住我说的话——”
“你不该来这里。”
洞内的气氛在凯尔希那句冰冷的警告后，降至冰点。
奇怪。这个洞穴里的温度难道升高过吗？博士心中不合时宜地闪过这个疑惑。
即使凯尔希敌视——允许他暂时用这么激烈的词语——他这个不速之客，他却在这里异常得感到安心。
博士依靠在兽皮垫上，偶尔因移动身体牵动伤处而发出细微的抽气声，完美扮演着一个虚弱、疼痛且有些胆怯的伤患。他心里不着调地吐槽着，不动声色地扫视着这个洞穴。
洞穴并不深，但很干燥，显然被精心打理过。除了他身下的铺盖，角落还堆放着一些晒干的草药捆、几个打磨光滑的石碗，以及一些他暂时无法辨认用途的、带有天然纹路的器皿。洞壁上有很多刻痕，像是某种古老的计数方式或星图，带着岁月的痕迹。
凯尔希走到洞口边，拨开藤蔓望向外面的生机世界，不再说话，只留下一个清冷疏离的背影。阳光勾勒着她的轮廓，那对猞猁尖耳偶尔轻微转动一下，捕捉着风带来的讯息。
Mon3tr依旧守在博士附近，它似乎接受了主人“留下他”的指令，但警惕并未放松。它不再捣药，而是用那双结构复杂的爪子，拿起一些晒干的坚韧草茎，开始笨拙却又异常专注地……编织着什么？像是在做修补工作。
它那副狰狞外表与这种近乎“家务”的行为组合在一起，透着一种诡异的违和感。偶尔，它会停下手，抬起那颗非人的头颅，猩红的结构眼光扫过博士，确认他没有异动，才会继续。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
博士的喉咙动了动，发出干涩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水？”
凯尔希的背影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对Mon3tr做了一个极简单的手势。
Mon3tr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灵活地移动到洞内一角，用爪子小心地捧起一个盛满清水的石碗，走到博士身边。它没有直接递给他，而是将碗放在他左手边触手可及的地面上，然后迅速后退两步，继续盯着他。
博士低声道谢，用未受伤的左手捧起石碗，慢慢啜饮。泉水甘冽清甜，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纯净气息，流入喉咙后，仿佛连身体的疼痛都缓解了几分。
他喝完水，将石碗放回原地，再次陷入沉默，仿佛耗尽了力气。
又过了一会儿，他像是鼓足勇气般，再次开口，声音依旧虚弱，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凯尔希……女士？谢谢您救了我，还给我药……请问，我的伤大概需要多久才能好？我不想太叨扰您。”
凯尔希终于转过身，绿色的眼眸在洞内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深沉。她看着他，目光在他敷着药汁的肋骨和手腕处停留片刻。
“骨裂初步愈合需五至七日。韧带损伤恢复更慢。”她的回答依旧简洁冰冷，不带任何情绪，“是否‘叨扰’，取决于你是否安分。”
她向前走了两步，停在距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
“你的装备，”她忽然问道，“那些仪器。用来做什么？”
博士的心脏微微一缩，但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爱好者的窘迫和认真：“只是一些地质勘探的小工具，测量岩石密度、成分分析之类的业余爱好，都很基础。”他顿了顿，补充道，试图将话题引向安全区，“这里的岩石结构很特别，我从未见过。”
“业余爱好。”凯尔希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听不出是信还是不信。她没有追问仪器，反而换了个方向，“你从哪个方向进来？”
博士报出了他进入原始丛林时最近的那个小镇名字，并大致描述了一下方向——这全是真实信息，毫无破绽。
凯尔希静静地听着，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早已知道答案。她当然知道，那片区域是她领地与外界交界处相对模糊的地带之一。
“你说你遇到了大雾，然后走到了雪地？”她突然发问。
“是的，”博士露出困惑后怕的神情，“非常突然，完全违反了气象规律……”
“这片山林，”凯尔希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有自己的规则。你所认知的常理，在这里并不适用。你所见的，或真亦幻。走错一步，看到的可能是世外桃源，也可能是葬身之地。”
她的话语带着古老的警示意味。
“你的‘误闯’，运气成分占比较大。”她下了结论，但博士听得出，她并未完全排除其他可能性。
就在这时，洞外远处传来一声悠长而奇异的兽鸣，穿透层层林海，带着某种急切感。
凯尔希的尖耳瞬间绷直，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她眉头蹙起，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周身那股淡漠疏离的气息被一种凝重的警觉所取代。
甚至连Mon3tr也立刻站了起来，放下了手中编织到一半的草茎，猩红的结构眼光投向洞口，发出低低的、带着询问意味的嗡鸣。
凯尔希没有任何犹豫，她最后看了博士一眼。
“Mon3tr，看着他。”她命令道，声音不容置疑。
话音未落，她已转身，身影如同融入风的幻影般，迅速消失在洞口的藤蔓之后，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洞内只剩下博士和Mon3tr。
Mon3tr在原地焦躁地踱步，目光在洞口和博士之间来回移动，显然更想跟随主人而去，但又牢牢记着看守的命令。它最终选择了一个既能监视博士，又能随时冲向洞口的位置，牢牢钉在那里，猩红的目光一眨不眨地锁定了唯一的人类。
博士靠在兽皮上，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惊吓住了。
然而，在Mon3tr和任何人都无法看到的阴影里，在他低垂的眼眸深处，那抹伪装的怯懦和疼痛之下，他的思绪平稳而冷静地铺展开来。
规则？幻象？世外桃源？葬身之地？
还有那明显非人的速度，以及洞外那声显然是在传递信息的兽鸣……
他所寻找的“源石”，其所蕴含的能量特性，这片地域的异常，以及这位名为凯尔希的山神及其造物之间，究竟存在着怎样的联系？
凯尔希不相信他的说辞。
而他，也同样未曾完全相信她所展现的一切。
伪装之下，思维的齿轮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无声运转起来。这场被迫中断的审讯，似乎为他撬开了一丝观察真相的缝隙。
他轻轻吸了口气，空气中草药的清苦与那未曾散尽的、属于凯尔希的冷冽气息交织在一起，在他平静的内心掀起圈圈涟漪。
就在这片寂静之中，洞口垂落的藤蔓忽然又被轻轻拨开了一道缝隙。
不是凯尔希。
一颗小脑袋怯生生地探了进来，头顶上一对长长的、柔软的、棕色的兔耳好奇地轻轻抖动着。一双澄澈的蓝色眼眸眨了眨，首先看到了守在洞内、显得有些焦躁的Mon3tr。
“Mon3tr？”一个清脆又带着点稚气的女声响起，“凯尔希医生在吗？我感觉到这边好像有……”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她的目光越过了黑色结构体，看到了洞内阴影处，那个半躺着、浑身狼狈不堪的、正同样惊讶地望向她的陌生人。
兔耳少女的眼睛瞬间睁大了，蓝色的瞳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奇和疑惑，她似乎完全没预料到会在这里看到一个受伤的“人类”。
博士也愣住了，看着洞口那对熟悉的兔耳和那双清澈的眼睛，一个名字几乎脱口而出。
——阿米娅？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