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小卒过河,有进无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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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市某酒吧
灯球炸裂出的彩色光柱穿透烟雾随旋律变换震颤。舞池里的人像一股股融化的躁动潮水，身体追随着节拍，追寻最原始的共鸣。
沉沦、暧昧。
陆燃全身陷在卡座沙发里，桌子上已经摆着两三个空酒瓶仍一杯一杯地灌自己。烈酒入喉也化不开紧皱的眉头。
即使穿着松垮的T恤也掩盖不住长时间系统训练赋予的宽背窄腰，伴随着他喝酒的动作，手臂的肌肉虬结，那股子野性的美感时刻都想突破禁锢蓬勃绽放。
彼时，一个身影试探着靠近，带着酒吧里惯常的试探与暧昧，男声软糯：“一个人？”
陆燃懒得抬眼，从喉间挤出一个模糊的音节。算是礼貌的回应，也算是请勿打扰的拒绝。
显然那男人没什么眼力劲，没有离开反而借着酒吧昏暗的光线打量他：“你长得还挺像国家短道速滑队的那个陆燃。”
他就是，可现在没心思与他闲谈，只想结束这场打扰自己喝酒的对话。
陆燃抬起眼，布满血丝的眼朦朦胧胧地瞥了对方一眼，带着浓重的酒气：“陆燃是谁，不认识。”
但男人反而凑近了些，气息几乎拂过陆燃的耳廓：“陆燃你都不知道啊，陆燃和沈昭现在短道速滑最炙手可热的双子星嘛！但听说沈昭前段时间受伤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滑了……”
“沈昭”，二字仿若平地惊雷，炸得陆燃全身的血液往心脏急流，耳边“轰”地一响，后面的字一个也听不清。
“逃”是他当下唯一的想法。
“不好意思，我去洗手间。”陆燃尽可能地维持住表面平静，双手撑着桌子的边缘摇摇晃晃地起身。奈何血液中的酒精让眼前天旋地转，努力维持住平衡，用意志牵动着身体向酒吧外面走去。
男人看着陆燃离去的背影，勾起了嘴角，拨通电话：“段哥，找到他了，后海酒吧。你快来我盯着呢。”
快逃！陆然几乎是踉跄着冲到了酒吧后巷，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吹在他滚烫的皮肤上，见了风后酒气上头更快，他靠在墙边慢慢蹲下、闭上眼想要缓缓神，模样与这附近常见的醉酒流浪汉别无二致。
眼睛一闭上，那些想忘却怎么也忘不掉的场景就自动涌入意识：失衡的身体、失控的冰刀、痛苦的闷哼、白色冰场上迅速蔓延的红。
他颤抖着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磕出一支烟，点燃，深吸了一口。
尼古丁入肺带来虚假的平静，可心底那个巨大的洞呼啸着灌进更冷的寒风。
“陆燃。”男声像是京市九月夜晚的秋风，又像是带着砂糖粒感的薄荷糖。
一双鞋出现在陆燃眼前，陆燃眯了眯眼，抬头打量着叫自己名字的人。
有点眼熟，好像是前几个月队里新来的助理教练，叫什么段怀恺。这人是二队的助理教练，自己并不熟悉，只在开大会的时候见过一面。
陆燃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像一只濒临崩溃的小兽：“滚。”
“你到底想干什么？不滑了？”段怀恺拎着陆燃的领子就将他从地上拽起来，声音里带着薄怒。
那次事故之后，陆燃擅自离队已经快半个月了，曾经意气风发的国家队主力现在却在酒吧买醉，这在娱乐小报上还是值得一个版面的。
又是来看自己笑话的吧，最近这样的人自己见多了。
陆燃直视着眼前这个冒犯自己的人，想要趁他不备挥拳给他一记板栗然后就跑。
但那人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有关切，有愤怒，竟然还有深不见底的心疼。
心疼？还有人心疼自己吗。心里那层壳从里面悄无声息地开裂，连日的压抑、自责、恐惧和无处宣泄的痛苦在这一刻决堤。陆燃只是看着眼前的人，眼泪就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顺着脸颊滑落到对方那双扯着他衣领的双手上，悄无声息。
声的眼泪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哭喊都更具杀伤力，段怀恺见不得他哭，声音也软了下来：“新的赛季马上就要来了，所有人都在积极训练，你却擅自离队不训练，你以后是不打算滑了是吗。”
“段教练，我不是故意的。”
“段教练，我不配滑，是我害了昭哥。”
陆燃本就醉得厉害，再加上情绪激动整个人摇摇晃晃地，在快要摔倒的瞬间，像树袋熊一样环抱住了段怀恺。
他的身上好暖和，即使恢复了平衡陆燃也不想离开，脑袋在段怀恺的颈窝里蹭了蹭继续哭。
段怀恺浑身一僵，呼吸也乱了节奏。突然的亲近让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他胸口浮动，离得太近了。他一直都不是很喜欢跟别人有肢体接触，但却鬼使神差地没有推开这位醉鬼小鬼。
他明明还有很多话想说，但话到嘴边哽在了喉咙。片刻的沉默那双厚重却温暖的大手只得在背后给陆燃顺毛，在他耳边轻柔地安慰：“没事了，没事的。都过去了，我们都知道跟你没关系。”
陆燃不再说话，只是身体仍在无法控制地轻微颤抖，眼泪浸湿了段怀恺的外套。段怀恺没有再催促，也没有再追问，只是这样沉默地支撑着他。
安抚是有效果的，陆燃的呼吸由急促开始变得平稳。良久，段怀恺稍微松开他，深吸一口气，语气不容拒绝：“后天开始回队里训练。”
对方没有回应，段怀恺才发现陆燃已经哭睡着了。
他仔细地打量着眼前人，虽说是国家队的主力，但是其实也不过是个十九岁的男孩。白净的娃娃脸上挂满泪痕，纤长的睫毛颤动着像一双受了惊的蝴蝶，眉头挂着化不开的忧愁。明明已经睡着了，嘴里仍喃喃：“昭哥，对不起，都怪我。我宁愿是我的肌腱断了……”
不知道陆燃住在哪里，只得把人带回了自己家。
段怀恺的家风格极简，主体只有黑白灰的色系。空气里是清冽雪松混杂着咖啡的苦涩余韵，与段怀恺身上的气味一样。
将陆燃扶进客卧后，他矗立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气眯着眼注视着楼下京市东三环高架桥上川流不息的车流。
夜深了，车辆的尾灯冒着红光，像是一群在暗中伺机而动的的狼眼。
二十八岁从省队教练被选拔进国家队二队做助理教练，看似光鲜，实则现在的他却遇到了职业瓶颈。国家队藏龙卧虎，他一个“外来户”，没有顶尖运动员的辉煌履历傍身，想要在一群资深教练中脱颖而出，跻身核心教练组并非易事。陆燃的意外崩溃，对他而言是个不容错过的机遇。
他朝办公桌上的烟灰缸弹了弹烟灰，视线定格在桌面堆积成小山的资料，全是陆燃自从进国家队以来的所有比赛数据。
如今沈昭重伤，归期未定，甚至职业生涯都可能蒙上阴影，国家队在即将到来的世锦赛、乃至明年冬奥会的男子短道项目上，冲击金牌的压力骤增。双子星就此陨落，再培养选拔需要时间。
如果……如果他能把跌落谷底的陆燃重新拉起来，不仅恢复状态，甚至更上一层楼。那么这份沉甸甸的功劳，将是他段怀恺晋升之路上最硬的敲门砖。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在平时的冷静沉稳中多了一丝自己都察觉不到的讨好：“是我，怀恺。这么晚打扰您实在是不好意思呀。但那件事我已经想好了，明早周会上还需要您帮帮忙。”
小卒过河，有进无退，他和陆燃都需要好好打这场翻身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小卒过河,有进无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