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嘉宝荔

1、戏，结束了。未来，在哪里？

　　2024年无锡的夏天，闷热得像一个巨大的蒸笼。蝉鸣聒噪，永无止境。

　　《逆爱》剧组租用的老小区单元房里，空气黏稠，混杂着墙体因连日阴雨而散发的淡淡霉味、工作人员汗水的气息，以及为了定型而喷洒的廉价发胶的味道。老旧空调费力地运转，发出嗡嗡的噪音，却驱不散那令人窒息的暑气。

　　“卡！恭喜梓渝，杀青！”

　　导演的声音透过廉价扩音器传来，带着嘶哑和一种如释重负的轻快。没有盛大的庆祝，只有工作人员零落却真诚的掌声。统筹姐姐递过来一束不算新鲜的花，甚至边缘花瓣已有些蜷曲的向日葵塞进梓渝怀里。梓渝抱着花，对着四周深深鞠躬，一遍遍说着“谢谢，辛苦了”。声音是哑的，眼眶是热的。

　　这声“辛苦”，发自肺腑。为期两个月的拍摄，剧组的拮据肉眼可见，全靠在无锡各地寻找实景拍摄以节省成本，未来更是迷雾重重——这部投入了所有人心血的《逆爱》，拍完了，能不能顺利卖出去？会有哪个平台愿意接手？最终，它能否与观众见面？一切都是未知数，如同窗外被热浪扭曲的景物，模糊而不确定。

　　他的目光，几乎是不受控制地，飘向房间角落。

　　田栩宁站在那里，他的戏份前两天已经杀青，今天是特意回来的。他已经换下了戏里的衣服，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卡其色长裤，整个人清清爽爽，与这个闷热、破旧、充满了“戏剧痕迹”的空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身边跟着那位总是很安静的助理，正低头处理着手机上的信息。而透过窗户，依稀可以看见楼下树荫处，停着他那辆线条硬朗的黑色路虎，像一头沉默的野兽，无声地提醒着梓渝，他们之间横亘着的、戏外真实而冰冷的鸿沟——资历、地位、以及他所不了解的、田栩宁的整个世界。

　　田栩宁也正看着他，眼神平静，在他看过去时，微微颔首，算是祝贺。

　　梓渝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慌忙地回以一个更加仓促的笑容，然后飞快地移开了视线，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僭越。心底那片从剧本围读会后就开始悄悄积蓄的、混杂着依赖、仰慕与妄想的酸涩潮水，在这闷热到极致的杀青日，终于如同即将达到沸点的水，在他胸腔里“咕嘟咕嘟”地翻滚着，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戏，结束了。未来，在哪里？而他这份不该有的感情，又该归于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