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众星之中找到你》喻澍Ys

12、学术探讨

　　傍晚五点半，唐彦明准时将车停在了郑芮嘉学校门口。没等几分钟，就看到一个穿着鲜艳上衣，背着帆布画筒的女生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拉开车门熟练地钻进副驾驶。
　　“哥！准时到达！”郑芮嘉系好安全带，笑嘻嘻地说，“等很久了吗？”
　　“刚到。”唐彦明发动车子，目光扫过她放在腿上的画筒，“今天有课？”
　　“嗯呐，下午的油画，刚画完作业交上去，累死我了。”郑芮嘉伸了个懒腰，随即又兴奋起来，“不过一想到马上能吃到姑姑做的排骨，瞬间满血复活！”
　　车子平稳地汇入晚高峰的车流。郑芮嘉是个闲不住的话匣子，很快就开始叽叽喳喳地分享起学校的趣事和最近看的动漫。
　　“……我们导师还说我这色彩感觉有进步，让我试试给那个新出的乙女游戏投同人图呢，说不定能赚点零花钱。”她说着，掏出手机划拉了几下，点开一个平台给唐彦明看，“哥你看，这是我前几天摸鱼画的，转发量还不错哦！”
　　唐彦明趁着等红灯的间隙瞥了一眼，屏幕上是一张画风精致、氛围暧昧的两个男性游戏角色的同人图。他无奈地笑了笑：“你倒是什么圈子都能画。”
　　“那当然，杂食党的快乐你不懂。”郑芮嘉得意地收回手机，“产粮嘛，最重要的是开心！而且我好歹在圈子里小有名气，粉丝催更可勤快了！”
　　她说着，又压低声音，带着点狡黠的笑意凑近一点：“不过哥你放心，我产有关黑鱼和予糖的粮都是用不同马甲的，绝不搞混，而且予糖的，我还把你画成女孩子呢，专业吧？”
　　唐彦明对她这种“圈地自萌”还分门别类的行为感到好笑，轻轻摇了摇头：“你高兴就好，不过还是学业要紧。”
　　“知道啦知道啦！”郑芮嘉摆摆手，又靠回椅背，看着窗外流逝的街景，忽然叹了口气，“唉，要是予宝和南哥也能像这样，线下见个面约个饭什么的就好了，那我就能现实取材了……不过看你那描述，我想予宝那个样子，估计比杀了他还难。”
　　唐彦明顺着她的话想到黑木南可能有朝一日会和蒋遥晞见面，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一下，眼前闪过下午在公园里那个仓促逃离的背影，没有接话。
　　郑芮嘉自顾自地沉浸在幻想里，过了一会儿又自己笑了起来：“不过没关系，反正我有哥和予宝这独一无二的‘医患’线可以悄悄嗑！虽然素材少了点，但贵在真实啊！”
　　唐彦明：“……别胡说。”
　　车子很快驶入了父母家的小区。停好车，刚走到楼道口，就闻到了从楼上飘下来的，令人食指大动的糖醋排骨的浓郁香味。
　　“哇，姑姑肯定早就炖上了！”郑芮嘉欢呼一声，拉着唐彦明快步上楼。
　　门一打开，系着围裙的郑慈就笑着迎了上来：“嘉嘉回来啦，快进来快进来！”
　　“姑姑！我想死你做的排骨了！”郑芮嘉扑上去给了郑慈一个拥抱。
　　“好好好，管够！快去洗手，马上开饭。”郑慈慈爱地拍拍她的背，又看向儿子，“累不累，昨晚夜班没休息好吧？”
　　“还好，补过觉了。”唐彦明笑了笑，换上拖鞋，“爸呢？”
　　“书房看书呢，马上出来。”
　　温馨的晚餐时光在香气和家常闲聊中度过。郑芮嘉嘴甜，把郑慈哄得眉开眼笑，餐桌上充满了欢声笑语。唐征话不多，但看着孩子们，眼神里也满是温和。唐彦明安静地吃着饭，听着母亲和表妹的对话，偶尔应和几句，享受着这难得的家庭团聚的松弛感。
　　只是当郑芮嘉又一次把话题拐到“哥你什么时候再给我找个嫂子”时，唐彦明夹菜的筷子顿了顿，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双清秀却总是躲闪的眼睛。
　　他垂下眼帘，淡淡地说：“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郑芮嘉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转移了话题，又开始讲起她最近嗑的另一对冷门CP。
　　离开父母家时，夜色已深。郑芮嘉抱着姑姑塞给她的一大盒没吃完的排骨和几样小菜，心满意足地跟着唐彦明下楼。
　　坐进车里，她系好安全带，大概是吃饱了心情好，又开始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眨巴着眼睛看向驾驶座上的唐彦明，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小声问道：“哥……说真的，你上次谈恋爱都几年前了吧？我那时候好像刚上大学呢吧……哎，话说，”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试探和巨大的八卦欲，“你要是再谈恋爱会是1的还是0啊？这应该不会变吧？我记得你以前是……”
　　唐彦明正准备发动车子的手猛地一顿，指尖在启动键上悬停了片刻。他侧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郑芮嘉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警告和“你适可而止”的意味。
　　郑芮嘉被他看得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嘴硬地小声嘟囔：“……好奇嘛……学术探讨一下都不行啊……”
　　“郑芮嘉。”唐彦明的声音不高，但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再胡说八道就自己走回去。”
　　“错了错了，我错了哥！”郑芮嘉立刻双手合十作讨饶状，识趣地闭上了嘴，但眼睛里还是闪烁着“我虽然不问但我可以自己脑补”的兴奋光芒。
　　唐彦明无奈地叹了口气，发动了车子，将那些过于私密和令人窘迫的问题隔绝在引擎的低声轰鸣中。车厢里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电台里流淌出的舒缓音乐。
　　他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霓虹灯光透过车窗，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那个问题虽然被他强行按了下去，却不免在他心底激起了一丝微澜。
　　上次恋爱……确实是很久以前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时间。那还是在他八年制医学生涯的最后两年，对方是同系的同学，两人因为学业压力和共同的未来规划走到一起，也曾在图书馆并肩复习，在医院走廊分享过疲惫又充实的日夜。
　　但分手却并非因为感情破裂，更多是现实所迫。毕业后两人规培的医院相隔两地，高强度的工作让他们连维系异地恋都显得力不从心。最终，在过完年对方要离开北市前，一次平静的对话后，两人默契地选择了放手，将更多精力投入各自的事业。那已经是……四年多前的事了。
　　算下来，他第一次偶然点进予昼的直播间，听到那清冽又懒洋洋的嗓音，恰好就是在分手后没多久，也就大半年吧。在那些被忙碌和一丝难以言说的空泛填满的日子里，那个小小的、只有几十个人的直播间，那些稀奇古怪的游戏和犀利又搞笑的吐槽，莫名成了他高压学业和规培之余一个独特的，可以短暂放松和抽离的避风港。
　　至于郑芮嘉问的那个问题……虽说他之前几段感情都是主导的那一方，但他现在已经并不太在意这种标签化的划分了。感情如今对他而言，更应该是两个人之间的相互吸引、理解、尊重和扶持，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契合与舒适，而不是某种固定的模式或角色扮演。他既可以提供沉稳可靠的依靠，也同样可以需要被理解和关怀。
　　然而，此刻，某个清秀、容易紧张又带着点倔强、在虚拟世界里却能言善辩的身影却不合时宜地浮现在脑海里。如果……和那样一个线上线下反差极大、需要更多耐心和细致去靠近的人……
　　唐彦明迅速掐断了这个过于跳跃且不切实际的念头，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驾驶上。现在想这些，还为时过早，甚至有些荒谬。他们只是医生和患者的关系，顶多再加上一层主播和粉丝的距离。现实和网络之间，横亘着太多东西。
　　他将郑芮嘉安全送到学校大门。
　　“谢谢哥，路上小心哦！”郑芮嘉拎着美食，欢快地道别，仿佛刚才那个令人尴尬的问题从未发生过。
　　唐彦明点了点头，看着她走进学校，才重新发动车子，汇入夜晚的车流，朝着自己家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