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妻主》耍耍

5、养蛇日记：虽蠢笨，倒也可爱

　　镜宸宫深处的偏殿，如今已完全变了模样。

　　原本空旷的殿宇被改造成适合蛇类栖息的生态环境。结界内温暖湿润，中央一池活水灵泉终日氤氲着白雾。

　　子书镜站在泉边，看着云逸庞大的身躯浸泡在灵泉中。九颗头颅惬意地半沉半浮。

　　“今日感觉如何？”她指尖轻点水面，荡开一圈涟漪。

　　云逸中间的主首抬起，灰绿色的蛇瞳在昏暗的殿中泛着微光。他小心地控制着力度，用最小的那颗头轻轻蹭了蹭她的手掌。

　　“看来是好些了。”子书镜取出一支玉瓶，将淡金色的药液滴入泉中。药液遇水即化，整池泉水顿时泛起柔和的金光，缓缓渗入云逸的鳞片。

　　这是她特意向桓公求来的方子，光是龙血草就耗去她三件法宝才换来。

　　治疗过程并不轻松。每当药力发作，云逸便会痛苦地翻滚，新生的鳞片撕裂旧伤，暗色的毒血混着腐肉不断排出。子书镜始终守在旁边，时而在它失控时以神力安抚，时而亲手为它剔除顽固的腐鳞。

　　这日，云逸突然发出一声悠长的嘶鸣。只见他背脊中央裂开一道细缝，旧鳞如落叶般剥落，露出底下新生鳞片。这鳞片比从前更加坚硬，边缘泛着淡淡的金色，显然血脉正在逐步苏醒。

　　子书镜伸手轻抚新鳞，感受到其中涌动的蓬勃生机。

　　“总算没有白费功夫。”她难得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

　　九双蛇瞳顿时亮晶晶地凑过来，又在快要碰到她时齐刷刷停住，只敢用最小的那颗头轻轻蹭她衣袖。

　　夜深人静时，子书镜在灯下摊开绢册，提笔写下：
　　《九头蛇饲养手记》
　　第一行：九首玄蛇，上古遗脉，目前天地间仅一只，由子书镜饲养。
　　补充：今日蜕鳞成功，新鳞硬度尚可，需增加火晶石投喂。另，最小那颗头似乎格外怕痒。

　　写到这里，她抬眼望向探月镜，镜中显示出偏殿的画面，此时刚蜕完鳞的云逸正用九首互相梳理鳞片，最小的那颗头被碰到时果然缩了缩脖子。

　　子书镜轻笑一声，在绢册又添一笔：
　　虽蠢笨，倒也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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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宸宫每隔一段时日便要举办夜宴。

　　每逢此时，殿内总是笙歌缭绕，子书镜斜倚锦榻，与众男宠与美人儿，饮酒作乐。或赏霓裳舞姿，或听玉笛清音，直至夜深。

　　这日子书镜正倚在窗边看云，突然瞥见男宠慕慕之前送自己的星辰砂，她这才恍然想起自从回到天境，已经很久未设宴了。

　　“桃桃，三日后办场夜宴，把新编的霓裳羽衣舞排上。”

　　“是”

　　专为她物色美人的侍从青儿也适时躬身：“殿下，小臣新寻得一批东海鲛人，音色俱佳……”

　　“都带来瞧瞧。”

　　三日后夜宴，镜宸宫主殿明珠高悬，流光溢彩。

　　子书镜窝在孔雀绒垫里，慕慕正在琴案前弹《朝凤曲》，另一个雪肤少年玉衡跪坐在旁，将晶莹的冰葡萄仔细剥好，盛入玉盏。舞姬们踩着碎步旋进殿来，云袖轻扬间，一双双含情美目皆不由自主地望向主位上的子书镜

　　殿内香气馥郁，莺声燕语，一派靡靡之音。

　　偏殿内，两名仙娥捧着药匣准时步入。云逸的九颗脑袋闻声齐齐抬起，十六只眼睛急切地在她们身后搜寻……却始终不见那抹熟悉的倩影。九个脑袋顿时耷拉下来，没精打采地沉入水中。

　　“该换药了。”粉衣仙娥蹲在池边轻唤。

　　青衣仙娥了然地抿唇：“今日二殿下设宴，怕是不得空来看你了。”

　　云逸慢吞吞地将伤处露出水面，新生的鳞片间还渗着血丝。就在仙娥蘸取药膏时，他灰绿竖瞳忽地泛起红光，视线穿透重重宫墙……

　　只见主殿内，子书镜正斜倚在锦绣软榻上，笑盈盈地接过旁人递来的琉璃酒盏。

　　他猛地一颤。

　　青衣仙娥轻呼：“别动，这药要仔细上......”

　　话音未落，便见九双蛇瞳同时泛起水光。最小那颗头突然钻进水里，咕嘟咕嘟地吐着哀怨的气泡。

　　两位仙娥面面相觑，手上动作愈发轻柔。她们见过他蜕鳞时的坚忍，却从未见过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

　　粉衣仙娥试着将一枚养元丹递到最小的蛇首边，若在平日他早该欢喜地凑过来，此刻却只是将脑袋往暗处又缩了缩。

　　换完药后，两位仙娥离开了。云逸一条蛇在偏殿内，听着主殿传来的琵琶与笑语声，他突然将整个身子沉入泉底，连新换的药被冲散也浑然不觉。

　　云逸心中阵阵发酸，却又忍不住要去看。只见子书镜眉眼间盈满他从未得见的明媚笑意，那些环绕着她的男子，个个清雅出尘。

　　他下意识垂首，波光映出自己狰狞的倒影，怎么看都是个见不得光的怪物。

　　他又凑了过去，当看见那雪肤少年将葡萄送到子书镜唇边时，九双瞳孔骤然收缩。恰在此时，那少年竟抬眼望向偏殿方向直直对上了云逸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仿佛早已察觉这道窥视的目光。他故意又取了一颗冰葡萄，指尖在子书镜唇边流连不去。

　　云逸瞬间失去了理智！

　　最小的蛇首更是一副要拼命的样子冲向主殿，却听“嗡”的一声，结界金光乍现，将他狠狠弹回泉中。水花四溅间，新伤旧痕齐齐作痛，九个脑袋在水雾中狼狈地晃动着。

　　夜深了，子书镜才带着一身清浅的酒气与陌生的熏香味道踏入偏殿，准备查看他的情况

　　云逸立马将大部分身体都埋藏在灵泉深处，只露出几颗头在水面，背对着她，一副“我已安寝，勿扰”的模样。

　　连平日里最黏她，总会第一时间凑过来的那颗小脑袋，也倔强地缩在其他头颅后面，不肯转头。

　　子书镜有些疑惑，不过还是走到池边，如常伸出手。等了片刻，那颗最小的脑袋终于忍不住，悄悄转了过来，灰绿色的瞳孔偷偷瞄着她悬在半空的手。

　　子书镜笑了笑，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个他最爱吃的赤晶果

　　“不吃么？”她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醉意，作势要收回。

　　下一秒，一道影子迅速而轻柔地掠过，她掌心的赤晶果便不见了踪影。那颗“赌气”的小脑袋叼着果子，迅速缩了回去，小心翼翼地品尝起来，连咀嚼都忍着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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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阴荏苒，一月转瞬即逝。在灵药与泉水的滋养下，云逸伤势大好，终于不必被困在偏殿药池之中。

　　这日，他盘踞在宫门旁，望着结界外流转的云海出神。颈间敛息珠闪着微光，将妖气完全掩盖。

　　“想出去？”子书镜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九颗脑袋齐刷刷转向她，最小那颗轻轻点头。

　　她浅笑：“天规森严，妖族无诏不得逾界。”

　　云逸失落地垂下头颅。

　　午后，他盘上院中最高的琅玕树，这里能眺望南天门

　　忽然，一抹雪白身影映入眼帘。云逸立即认出，这正是那夜宴上为子书镜喂葡萄还故意挑衅自己的少年。

　　玉衡捧着新制的糕点袅袅行来，刚踏入院内便被树间落下的水珠淋了满身。

　　“谁？！”他蹙眉抬头，正对上九双森然蛇瞳。

　　云逸朝他吐出猩红信子，尾尖得意轻晃。

　　玉衡冷笑，掌中凝出一只冰瓷碗，狠狠砸向最大的蛇头。瓷碗触鳞即碎，化作晶莹冰粉簌簌落下。

　　“畜生就是畜生！”他还觉不解气，又掀开食盒，露出玲珑剔透的水晶糕，“殿下最爱我做的点心，可要赏你一块？”

　　云逸鳞片乍竖，一颗头甩尾震落更多水珠，另一颗头趁机扫翻食盒。

　　待子书镜闻声而至，只见玉衡浑身湿透立于院中，而那“肇事”的九头蛇早已盘回树上，九双眼睛写满无辜，最小的脑袋正轻蹭方才被砸之处。

　　玉衡顺势跌坐在地，“二殿下！这孽畜不仅戏弄小仙，还将您最爱的水晶糕也打翻了！”

　　子书镜瞥见满地狼藉，面色骤沉：“云逸！可是又想回偏殿禁足了？”

　　话音未落，那九头蛇已窜得无影无踪，只余树梢微微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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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子书镜在偏殿角落寻到云逸时，他那九颗脑袋埋在盘绕的身躯里。听见她的脚步声，他慌忙抬头，却又立即低下，尾巴轻轻扫过地面。

　　“跟我走”

　　九首玄蛇乖顺地跟着她绕过曲廊，停在宫墙东南角的千年凤凰木下。从这里望去，恰好能看见三重天外的星河初现。

　　“暂时只能到这里了，待我……”子书镜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忽然想起那日在海边，他闭上眼睛吞下丹药，若真到了她晋位的那天……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未说出口的承诺在唇齿间融化，化作铁锈味的苦涩。

　　最小的蛇首忽然贴上她的手腕，轻轻蹭着。灰绿瞳孔里好似噙着泪水，那目光太深太重，不像期盼，倒像一场无声的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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