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书中长生》徐叶白呀

5、丹房的交易

　　手肘的伤隐隐作痛，但林晏的脚步却比往日更显沉稳。那几株沾着晨露的风吟草被她小心的揣在怀里，像是揣着一把通往下一步的钥匙。

　　她没有直接回药圃，而是绕路去了位于外门东侧的丹房。
　　还未靠近，一股混杂着焦糊与药香的独特气味便扑面而来。

　　丹房外拍着几个等待领取丹药或提交任务的弟子，显得有些嘈杂。林晏安静的排在队尾，低眉顺眼，毫不起眼。

　　轮到她时，负责接待的弟子瞥了她一眼，看见她杂役的服饰和手臂上粗糙包扎的伤口，语气便带上了几分不耐：“什么事？领辟谷丹去后面的仓库，这里不是杂役该来的地方。”

　　“这位师兄，”林晏抬起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局促与恭敬，“弟子不是来领丹药的。弟子在后山劳作时，偶然采的几株风吟草，品相尚可，听闻赵明丹师近日正在收集此物，特来奉上。”

　　说着，她将怀里那几株保存完好的风吟草取了出来。草叶青翠，脉络间隐隐有微光流动，确实品相上佳。

　　那弟子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一个小小的杂役竟然能拿出这样的东西，而且直接点名要找脾气古怪的赵明丹师。他狐疑的打量了林晏几眼，正要挥手赶人，身后丹房内室的门帘被猛地掀开。

　　一个穿着沾满药渍袍子、头发乱蓬蓬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来，眼睛下面挂着浓重的黑眼圈，神情却异常亢奋。他鼻翼翕动，目光瞬间就锁定了林晏手中的风吟草。

　　“风吟草？还是刚采摘不超过两个时辰的？快！拿进来给我看看！”这人正是丹师赵明，他一把推开那个接待弟子，几乎是抢一般从林晏手中拿过那几株草，仔细查验起来，嘴里不住地念叨，“没错，就是这个！火候刚好，灵气未散，比之前那些蔫巴巴的好多了！”

　　他猛地抬起头，灼热的目光盯住林晏：“你采的、在哪里采的？还有没有？”

　　“回赵丹师，是在后山悬崖附近偶然所得，仅此几株了。”
　　林晏低下头，声音依旧恭敬，却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让手臂上渗血的伤口更加明显。

　　赵明这才注意到她的伤，又瞥见她一身杂役打扮，眉头皱了皱：“你一个杂役，跑去悬崖边做什么？还弄成这样？”

　　林晏适时地露出一丝后怕与委屈，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道出：“弟子奉命照料三号药圃的清心草，听闻悬崖边的腐叶土对改善土质有益，便想去取一些，不料脚下打滑······险些坠崖，幸好被路过的陆师兄所救，只是慌乱中，只保住了这几株草······”

　　她的话语半真半假，重点突出了自己“尽职尽责”与“意外获救”，并将采集风吟草轻描淡写地归位“慌乱中保住”的结果。

　　赵明对杂役间的倾轧和辛苦显然没什么兴趣，他所有注意力都在风吟草上。他挥了挥手，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算你运气好。这几株草品相不错，于我炼丹有用。我也不白拿你的东西，”他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一个小玉瓶丢给林晏，“这瓶‘润脉丹’虽是最低品的，对你这种刚引气入体的杂役稳固经脉有点微末用处，拿去吧。”

　　润脉丹！正是林晏目前最需要的基础丹药之一！系统商城里兑换需要不少积分，而这瓶丹药的价值，远超那几株风吟草。

　　“多谢赵丹师！”林晏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连忙接过玉瓶，珍重的收好。这笔交易，她赚大了。

　　与此同时，后山僻静处。

　　陆思淇盘膝坐在一块青石上，周身气息内敛，与寻常那个沉默寡言的废柴弟子别无二致。然而，在他神识感知的层面，整个外门区域的细微动静，几乎都逃不过他的监察。

　　林晏前往丹房，与赵明交易，获得润脉丹······这一切，如同无声的影像，在他心湖中缓缓流过。

　　他看到她刻意展示伤口，听到她“如实”“陈述”“意外经过。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精准的服务于她的目的——获取资源，同时维持一个“幸运且尽职”的杂役人设。

　　冷静，高效，目的明确。

　　甚至······懂得利用他的出手，来完善她故事的真实性。

　　陆思淇缓缓睁开眼，眼底深处是一片亘古不变的冰原。只是在那冰原之下，一丝极淡的疑虑，如同潜流，悄然流动。

　　她似乎，太过专注于“提升自己”了。

　　之前那些任务者，在获得类似润脉丹这样的资源后，多半会想方设法送到他的面前，以此作为“关怀”的筹码，试图打动他。她们的目光，始终牢牢地锁定在他身上。

　　而这个林晏，她拿到丹药后，眼神里只有对资源的纯粹渴望，以及规划如何利用它提升自身实力的冷静，仿佛他陆思淇，只是一个他达成目标过程中，需要偶尔互动一下的NPC。

　　这种被“忽视”的感觉，对他而言，陌生而·······刺眼。

　　为何要隐藏实力？

　　这个问题的答案，深埋在他无数次轮回的记忆废墟之下。

　　最初的最初，在他尚未“觉醒”，尚且懵懂地遵循着“剧情”轨迹时，他也曾因缘际会展露过远超阶段的实力。结果呢？

　　招致的是更严酷的打压，更精密的算计，以及······“世界规则”更早的介入与“修正”。那些提前降临的“考验”与“磨难”，几乎每一次都将他逼至绝境，也让他更早地看清了这个世界的“恶意”与“虚妄”。
　　他就像是一个被放置在透明囚笼中的观察样本，一旦行为超出“设定”，就会引来更强大的束缚力量。
　　而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觉醒”，更让他明白，他所拥有的力量，即是打破囚笼的希望，也是招致毁灭的导火索。
　　在找到真正打破壁垒的方法之前，过早的暴露，只会让囚笼变得更加坚固，让那些观测者的目光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隐藏，是为了积蓄。
　　麻木，是为了伪装。
　　配合那些任务者的演出，是为了从他们身上，找到那个可能的、通往“真实”的“漏洞”或“钥匙”。

　　毁灭那些沉溺者，是为了清除干扰，维持世界的“纯净”状态，便于他下一次的观察与实验。

　　只是，经历了太多次的失败与重置，希望早已磨损殆尽，剩下的只有深入骨髓的麻木，和一种近乎本能的、对任何变数的审视与毁灭欲。

　　林晏的出现，以及她这种截然不同的行为模式，像是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

　　她不像来“拯救”的，更像是在······完成一场与她息息相关的“任务”。

　　他的目标，似乎真的只是“回家”。

　　如果······如果她的“回家”，与他的“破壁”，存在着某种关联······

　　陆思淇的指尖，无意识地凝聚起一丝微不可查的黑色电弧，又在下一刻悄然湮灭。

　　他需要更多的观察。

　　观察她的极限在哪里。
　　观察她的“系统”究竟是什么。
　　观察她是否······值得成为一件特殊的‘工具’，而非又一个需要被清理的失败品。

　　他重新闭上眼，将外放的神识收回，气息彻底归于沉寂，再次变回那个不起眼的、备受欺凌的仙门弃徒。

　　只是，在那边冰冷的意识深处，一个标注为“林晏”的档案，被悄然打开，并提升了观察等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