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他？》注玄

1、有人跟踪

　　天空泛着一层柔和的蓝灰色，路灯昏黄的光照射在地面上，晕开一圈温暖淡黄色的光影。

　　树边阴影下，是两个相拥的人在亲吻。

　　“甄仁……”

　　被紧紧搂在怀里的人几乎喘不过气，面颊绯红，眼里水光潋滟。

　　“够了……”

　　“不够。”

　　他被人更紧地环住，承受晚风里的亲密。

　　*

　　嘴里的氧气被强硬地掠夺走，他要窒息身亡了！

　　“不唔……”

　　睁开眼，目之所及是一张俊脸。

　　和梦里一模一样的脸。

　　那张脸近在咫尺，正在细细亲吻自己。

　　“甄仁！”

　　沐钰容小声叫了一句，努力偏开头避开，这才幸免于难。

　　他推搡压在自己身上的人，耳尖泛红：“呼……怎么又趁我睡觉偷袭我……”

　　“醒了？”
　　被推开的人一双幽墨的眸子盯着身下人。

　　微微勾起的嘴角冲淡了眉眼与生俱来的冷峻，整个人的面孔都温柔起来。

　　被唤作甄仁的人伸手轻轻擦拭身下人唇瓣上的晶莹，低声道：“醒了就准备准备吃早饭。”

　　“讨厌！”

　　大清早的就这样，还接连好几天！

　　要么亲他，要么摸他的脸。

　　沐钰容甚至都开始习惯他时不时的亲热。

　　“梦里闹人，醒了也不老实！”

　　他嘀嘀咕咕地坐起身，浑然不觉身边人听见这话时突如其来的沉默。

　　沐钰容坐在床边晃晃脑袋深呼吸，试图缓和刚刚的缺氧感。

　　脑海里刚刚的梦在这时一闪而过，令他微微皱起眉。

　　他还是第一次做这种梦，那么真实，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虽然现实的确也有人在亲亲自己，但……

　　“在想什么？”

　　“刚刚做的梦。”
　　沐钰容下意识回答。

　　“梦里有什么？”

　　“有你在亲我……”

　　沐钰容后知后觉脸颊红起来。

　　这算什么？算不算春梦？好羞人！

　　“没什么啦！我要起床了！”他双手往脸上扇风，见没什么用后直接将脸埋进甄仁胸口。

　　甄仁顺势把他抱起来，伺候着穿衣洗漱。

　　待一切结束，沐钰容脸上的红早已经褪干净，他理所应当地张开两只手臂，对面前的人下达命令：“甄仁，抱我去吃饭！”

　　虽说是命令，但配上这人一脸臭屁的小表情，倒更像是撒娇。

　　甄仁心情很好地伸出双臂托住他的腰臀，将这家伙公主抱到凳子上稳稳放下，大手胡乱揉了一下他刚梳理顺的头发：“坐好了，我去给你端早餐。”

　　“啊！我的发型！”

　　沐钰容双手抱头不满地叫了一声，又跑到镜子前拿起梳子沾了点水梳顺。

　　这个天静电那么多，甄仁还揉他的头发！

　　真是过分！

　　讨厌鬼！

　　待把上翘的那一缕压下来，沐钰容对着镜子歪头瞧了半天，没再看见有调皮的头发丝翘起，这才满意地转身回到桌前。

　　他们住在一间小小的出租屋里，一道宽大的布帘将其隔断成里外两间。

　　里面塞着一张几乎占满空间的床，床的对面是一个简陋的洗漱台和蹲坑，被防水帘遮住。

　　外面是甄仁做饭的地方，靠近床的位置摆放着一张能容两个人吃饭的小饭桌。

　　帘子一拉开，他们就可以坐在床边吃饭。

　　地方虽小，五脏俱全，家具物件被摆放得乱中有序，倒是充满了生活气息。

　　沐钰容挪挪屁股坐好，一眨眼一张盘子就被摆放在他面前。

　　他一瞧，上面盛着一只煎得焦黄诱人的荷包蛋。
　　蛋边微焦卷起，中间是圆润的金黄，一看就很有食欲。

　　“哇！谢谢哥哥！”沐钰容瞬间忘记刚刚自己发型被揉乱的仇，两指交叠冲甄仁比了一颗小小的心，又抛了个媚眼，“爱你哦～”

　　甄仁把热好的牛奶放在沐钰容面前，扯几张纸放在他手边方便擦嘴。

　　听见那话，他抬起漆黑的眸子看过去，勾唇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爱我就在晚上好好犒劳我。”

　　沐钰容听不得这种话，立马伸手捂住他的嘴，警告地眯起眼：“趁我现在还爱你，不许说这种话。”

　　甄仁在他手心闷闷笑了声，顺势亲一口他软乎乎的掌心，随后拿下来捏在自己手里：“快吃，昨天不是说找到了工作？”

　　沐钰容前段时间遭受了车祸，醒来后大部分事都不记得了，好在还记得自己的亲亲男友是谁。

　　他休学一年躺在家里恢复了好几个月，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得差不多，又实在受不了一个人在家待着，于是提出自己也去找工作，来分担甄仁的压力。

　　“我找了个甜品店的工作。”沐钰容也不在意甄仁突然转移话题，嘿嘿一笑。

　　他喝了口热牛奶，又“啊呜”咬下一大口荷包蛋：“店长说我长得好看，站在那里收银就好。”

　　甄仁戳戳他鼓起的腮帮子，附和道：“挺好的。”

　　“那当然。”沐钰容骄傲地仰起脑袋：“人家超棒的好吧！”

　　虽然不是有什么技术含量的活，但怎么着也能挣到点钱来补贴家用吧？

　　沐钰容这样想。

　　甄仁随意“嗯”了声，专注地捏他的掌心肉，又问：“几点到？”

　　沐钰容努力咽下口中的食物，想了想说：“早上八点。”

　　甄仁沉默几秒：“……现在已经七点半了。”

　　“啊啊啊？”沐钰容吓得抓紧甄仁的手，偏头看看墙上挂着的钟，“我去！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指针已经指在七和八正中间，而他从家赶到甜品店最快需要二十五分钟！

　　沐钰容欲哭无泪：他可不想卡着时间到。

　　昨天晚上睡觉前还想着，至少在第一天能提前十分钟上班，以示对找到这个工作的尊重。

　　他甚至还定了六点半的闹钟，结果怎么还是晚了？！

　　该死，谁关了他的闹钟？！

　　屋里有坏人！

　　“哎呦！”沐钰容来不及细嚼慢咽，匆匆把吃了一半的荷包蛋拿起来塞进嘴里，一边穿鞋一边含糊道：“偶走了喔～”

　　“要不要我送你？”

　　他艰难地把蛋咽下，冲后面摆摆手：“不用了，那里挺近的，你昨晚值夜班很累了，先去休息吧。”

　　“砰——”

　　门被人风风火火带上，独留下屋子里的甄仁。

　　他嘴角的笑意顷刻间消失不见，黑漆漆的眸子沉默地盯着门。

　　“梦里……呵。”

　　他突然站起来，把桌上那个空盘子拿走，清洗干净。

　　*

　　“店长！”

　　沐钰容气喘吁吁推开甜品店的门，撑着膝盖喘气。

　　他刚才跑得飞快，好在赶在七点五十前到达甜品店，总算没有迟到。

　　甚至还提前了十分钟！

　　沐钰容内心暗喜，心情顿时变好。

　　甜品店的店长是一个娃娃脸女孩子，闻声从后窗探出脑袋，笑起来脸侧漾起两只小酒窝。

　　“你站在这里就好啦！”店长笑着指指收银台，“等下有人进来你就招呼一声，顺便推销一下店里的货，我就在后面做甜品。”

　　“好！”沐钰容应声走过去。

　　刚入冬，天气很冷，大街上几乎没什么人。
　　但甜品店开在街口，算是一个比较好的地理位置，因此今天上午的客人虽然并不很多，却陆陆续续没断过。

　　“您好，需要点什么呢？”

　　“您收好，欢迎下次光临！”

　　……

　　沐钰容忙着打包收钱，一个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

　　还没反应过来时间过得那么快，竟都到了下班时间，刚合上收银机他就听见店长的声音。

　　“你上早班和晚班。”

　　店长从后面走出来，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问他，“晚上六点到九点可以不？”

　　“可以的。”沐钰容把身上的围裙脱下来放在员工柜里，乖乖看着她，询问，“那我现在先回家了？”

　　“嗯嗯，你去吧。”店长摆手，“下午记得来哦。”

　　“好！”

　　沐钰容蹦蹦跳跳走在回家的路上，嘴里哼着歌。

　　今天是他记忆里第一次上班，过得还算充实，最主要的是……他在挣钱啦！

　　沐钰容喜滋滋地伸出手指头认真掰着算。

　　自己上早班和晚班，一个月大概能赚两千，那么两个月就是四千。

　　现在是十一月份，他能干三个月，也就是六千。

　　虽然不算很多，但怎么样也能让甄仁轻松点儿。

　　想到甄仁他就愁，沐钰容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那家伙在外面做什么工作，每天浑身脏兮兮地回家，净让自己心疼。

　　在回家的路上走着，心里还在想着事儿，沐钰容突然间停下脚步。

　　后脖颈的皮肤像是有微弱的电流经过，寒毛都诡异地立起来。

　　是被注视着的感觉。

　　他猛地回头。

　　动作太急，眼睛被较长的额发扫了下，沐钰容下意识闭了下眼。

　　再次睁眼。

　　什么都没有。
　　后面是空荡荡的街头，一览无余。

　　别说人了，连鬼影都没有。

　　沐钰容呼吸都放缓放轻，不死心地左看看右看看。

　　只有浅冬的风吹落枯叶，在地面慢慢打了个璇。

　　可如影随形的窥视感并未消失。

　　好像有个人藏在哪个角落，或许是那棵树上的枝叶间隙里，也可能是其中某个最为普通的下水道口……正在默默注视着他。

　　然后等他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蹦出来，用刀指着他的脑袋，把他拐去掏心掏肺。

　　说不定掏完后还要物尽其用拉去当花肥！

　　沐钰容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够呛，再也顾不上许多，拔腿就往家的方向跑。

　　哒哒哒的脚步声在街道上回响，每跑一步心里的恐慌就加大一分。

　　后面怎么有声音？

　　那人……好像在跟着自己！

　　沐钰容拿出比上午赶着上班还要快的速度，拼命狂奔。

　　快到了，拐过这个弯就可以上楼了！

　　一直跑到楼道口，他一边上楼梯，一边手忙脚乱从口袋里乱摸，但手指都在发抖，怎么也不能精准地摸到家门钥匙。

　　钥匙！

　　钥匙，你在哪里啊！

　　没了你我可怎么办啊？

　　等好不容易摸出来，沐钰容捏着希望之匙刚对准门锁。

　　家门却自己开了。

　　淡黄色的暖光扑射在沐钰容脸上，他抬头一看。

　　是甄仁的脸。

　　“哥哥！”

　　一看见他，沐钰容所有紧绷住的神经在此刻直接断开，想都没想一头栽入那个熟悉的怀抱。

　　没等对方说话，他先踮起脚将温软的唇嘟着送过去：“快亲亲我！”

　　他要被吓死了！

　　沐钰容搂着甄仁的脖颈，腰部被对方的一只大手扣住。直到这个深吻让自己呼吸不畅，他才微微撇开脑袋喘气。

　　心里刚刚生出的强烈恐惧感在这一吻里消失不少。

　　他挂在这人身上，气息有些急促地喷洒在甄仁锁骨处，声音软绵绵的：“好啦……我饿了。”

　　甄仁依言要放下他，却被怀里人紧紧搂住脖子。

　　他低头，对上沐钰容一双犹疑泛着水光的眸子。

　　甄仁问：“怎么了？”

　　沐钰容抿嘴。
　　他有点纠结。

　　刚刚的确感觉有人跟踪自己……

　　但说不定是错觉呢？毕竟他也没看见什么证明真的有人跟踪的证据。

　　甄仁工作都这么累了，还是不要给他添麻烦了吧？

　　“没什么啦！”沐钰容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又凑上去在他唇瓣上轻轻印了下，“就是发现我好爱你哦～”

　　甄仁漆黑的眸子探究地看着他。

　　在沐钰容紧张的视线里，对方最终只是大手揉揉他脑袋，点点他的手臂示意松开：“我去端菜？”

　　沐钰容这才放开手，冲他俏皮地眨眨眼：“今天我要吃得比昨天多！”

　　“嗯。”甄仁失笑，又揉揉他的脑袋，“今天工作辛苦了。”

　　沐钰容进门换鞋，在桌旁坐下，朝甄仁看过去。

　　男人背对着他在灶台忙碌，宽阔的肩背线条在动作间舒展有力。

　　穿着厚衣服都能看出来的好身材。

　　沐钰容心里美滋滋地冒泡。

　　他的眼光真好哦～

　　找的男朋友连背影都这么哇塞～

　　嘿嘿嘿……

　　甄仁端着菜过来，就见沐钰容双手托腮，圆溜溜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自己看。

　　“嗯？”他挑眉。

　　沐钰容见他把饭菜摆好，立刻伸出双臂要抱抱，软着声音冲他撒娇：“哥哥～人家要坐在你腿上吃～”

　　他一回家就蹬掉了袜子，此刻两只白皙透着粉的脚丫晃荡来晃荡去，又不安分地抬起来踢甄仁的小腿，“抱嘛～”

　　甄仁从善如流地把人抱到自己腿上坐好：“要不要我喂你？”

　　沐钰容得寸进尺：“啊——”

　　甄仁眼底笑意更深，夹了菜，仔细用勺子盛好，递到他嘴边：“张嘴。”

　　见他真要喂自己，沐钰容反倒不好意思。

　　他就是想撒撒娇啦！又不是真要他喂。

　　沐钰容伸手要接勺子自己吃，却被人躲开。

　　“乖，张嘴。”

　　“哎呦，我自己可以的。”

　　甄仁喂进他嘴里：“快吃吧，菜要凉了。”

　　沐钰容只好顺从地张嘴吃下。

　　甄仁就是这点不好，每次自己开玩笑口嗨的时候，他总要当真。

　　一口口被人喂着吃饭，熟悉的感觉让沐钰容有些恍惚。

　　他虽然失忆了，但该有的身体习惯还是有，现在被甄仁抱在怀里喂饭的场景，让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他想，从前的甄仁应该也是这样，用温暖的身体抱着自己，哄自己吃饭。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这样照顾自己。

　　沐钰容吞咽下最后一口，抬头望着甄仁，眼里笑意盈盈：“哥哥，你以前是不是也是这样照顾我啊？”

　　甄仁抿着嘴，避开他的眼睛，轻轻应了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