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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清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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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大早，方籁子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吵醒，他烦躁地翻了个身，用枕头蒙住脑袋。下一秒手机铃声像催命符似地响起。
铃声响了十来下还在坚持，方籁子顶着一头炸毛腾地坐起，怨念颇深地摁了接通，凶狠地说：“给你十秒钟。”
“我的大小姐啊，都这个点了您还在睡啊！”
方籁子看了看时间，睡眼惺忪道：“这不才十点吗。”说完摁了免提，把手机丢在床上，又倒了下去。
电话对面的人听到动静连忙说：“哎！您先别睡了！我在你家门口呢，快给我开门！”
方籁子闭着眼睛没说话，他是真的很困。
“喂！喂喂喂！不是吧又睡了？我的祖宗啊，快起来给我开门！”
一分钟之后，站在门口的徐修远看见浑身低气压的方籁子顶着鸡窝头站在门后幽怨地盯着他。
徐修远和他是发小，十分了解他的起床气，讪笑了笑，抬起一只手说：“嗨，早上好。”
方籁子让出位置放徐修远进门。
徐修远把手里拎的纸袋放在客厅的桌子上，熟练地掏出里面的食物，笑着回头说：“就知道你没吃饭，给你带了早午餐。”
方籁子关上门，趿拉着拖鞋朝卫生间走去。十分钟后，收拾完毕的他和徐修远面对面坐在客厅的餐桌边。看见餐桌上摆的食物都是他爱吃的，他的起床气消了一点。
他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喝了几口，“来找我干嘛？”
“靠，不是你昨晚说有事要告诉我！”徐修远无语地说。
“哦，我忘了。”方籁子毫无歉疚之意，拿起桌子的一个小笼包咬了一口。
“你他……”徐修远一口脏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憋了回去，“算了。”他抬头看见方籁子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忍不住问：“我天，你昨晚干什么了，怎么这么困？不会真□□了一夜吧？我记得你不是这么重欲的人啊。”
“看了一晚上直播。”方籁子翻了个白眼，咽下嘴里的包子，含混不清地说。
“直播？！什么直播啊能让你这么喜欢？不对啊，你不是号称从不看直播吗？”徐修远非常好奇到底是哪位神仙博主能让方籁子熬夜看他的直播。方籁子自从开直播后就对看直播这件事深恶痛绝，深切地向他证明了什么叫做“干一行恨一行”。
“一个音频博主。”
“男的女的？”
“男的。”
“呵呵，我就知道。”徐修远一脸如我所料。虽然方籁子还没有谈过恋爱，但他知道方籁子偏好男性，而且是个声控。
“我要和你说的也是这个事。”
“怎么个情况？”徐修远竖起耳朵。
方籁子把昨晚直播间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
“所以……这个新晋热门男菩萨公开表示喜欢你，那你呢？”
“我挺喜欢他的声音的。”
“那你纠结毛线啊！既然你喜欢他的声音，就听他的声音呗。”
“他给我打赏了很多，我在考虑怎么还给他。他没开通打赏通道。”
“他给你的你就收下，这有什么。”
“数目太多了。”
“有多多？”
“两套房。”
“我们这里的？”
方籁子点点头。
靠，这里可是A市市中心啊！有钱人真让人嫉妒。徐修远愤恨地端起水杯一饮而尽。他现在还是无业人士，别说房子了，连存款都不到五位数。靠，越想越嫉妒，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所以你明白我的纠结了吧。”方籁子朝徐修远一摊手。
“我有一个想法，”徐修远转了转脑袋忽然有个自认为绝妙的主意，“他既然喜欢你，你也喜欢他的声音，这样，你和他网恋吧。”
“网恋？”方籁子高高挑起眉。
“对！就是网恋！既然你找不到回馈他的办法，那不如就给他提供情绪价值，刚好你也喜欢他的声音，他还能给你花钱，一举两得，稳赚不赔。”
“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又不和他见面，也别向他透露你的现实生活，你就把他当成你的专属声优。不仅他高兴了，你也获满足了声控需求，这多好啊。”
方籁子陷入了沉思。
“而且，你们熟悉之后，你还可以说服他少给你打赏。你还可以趁机要他的联系方式，然后把钱转给他。”
听到最后一项，方籁子终于说：“我考虑考虑。”
方籁子考虑的结果就是先不考虑。这天晚上他送走徐修远，犹豫再三还是开了直播。
这次他换上白色长裙，戴上棕色假发，安装好变声器，坐在电脑前，念出一层不变的开场白：“各位晚上好，我是弦歌。”
直播间第一个进来的ID是“曦”。
“曦”：「晚上好，弦歌」
明明只是一行弹幕，方籁子却像是听见了“曦”用低沉磁性的嗓音打招呼。
弦歌说：“连麦吗？”他没指名道姓，但进来的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片刻后，直播间响起曦的声音，“晚上好，弦歌。”
方籁子觉得有人在他耳边演奏大提琴，成熟深沉又魅力十足。
鬼神神差地，他问：“你会拉大提琴吗？”
曦答：“抱歉，我不会。”这个人连抱歉都说得这么令人怜爱。
弦歌说：“没关系，我会，我拉给你听。”
曦低笑了一下，蓦地收住笑，似乎有些不自在，他换上温柔的声线，“好。”
方籁子还沉浸在那声从天而降的笑声里。那笑声和他说话的声线有些不一样，更沙哑低沉，像是一个成熟性感的男人慢悠悠地抽了一口烟，忽然想起什么来低头笑了一下。方籁子感觉有粗糙的颗粒在磨自己的耳朵，酥酥麻麻的。
直播间的人越来越多，弹幕刷得飞快。方籁子终于回神。
弦歌：“稍等，我去拿乐器。”
屏幕里的人身形清瘦，身着一袭白裙坐在凳子上，躯体微微向身前的大提琴倾斜，一只手握住琴颈，另一只手捏住琴弦。镜头聚焦在弦歌拉琴的双手上，看不到脸，只能看到垂落在胸前的发梢。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琴颈上游移，苍青色血管在近乎透明的皮肤下随着大提琴的旋律涨落。指节凸起处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指甲修剪成完美的杏仁形，圆润透粉。
弦歌的手很好看，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白皙、纤长、细瘦。很奇怪，同样都是十根手指，但这双手总会勾出人内心的旖旎欲望。每一个看过这双手的人都会忍不住幻想能被那双手触碰、抚摸、握住，以及把那双手攥紧、捆绑、舔舐。
说起来，弦歌被称人叫做擦边播主也是因为这双手。最开始，他出于爱好，只是上传他演奏的音频，但一直不温不火。大三那年，家里断了他的生活费和学费，为了赚钱，在好友徐修远的撺掇下开始直播。
徐修远说自古以来男人最爱色艺双绝的冷艳美人，于是给他打造了一个多才多艺、冷艳高傲的女王人设。徐修远还说这人设除了性别改成女的了其他都和方籁子现实生活一样，叫他只管做自己不必有压力也不用搭理直播间的色鬼，他们自会乖乖掏钱。结果也正如徐修远所料，方籁子第一次场直播就赚够了一年的学费和半年的生活费。弦歌从不露脸，直播风格一如本人冷淡孤傲，单凭一双手就能能直播间的那群男人集体膏朝。
智者说：心中有色，看人即色。
方籁子从不怕别人看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他很快适应了穿女装、用变声器直播，反正离了网络谁也不知道他。他甚至是有些享受被炽热视线包裹住的感觉。至少有人关注他、在乎他、喜欢他了，不管出于哪种不干净的目的。
弦歌拉完一首曲子，没看弹幕，自顾自地继续下一首。他总是这样，兴致上来了，谁也不在乎，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身为热门擦边博主的他却有着一股艺术家的气质。他接连拉了五首曲子。每一首都是能站在舞台上接受万人膜拜的。
弦歌终于放下琴弦。
曦说：“我很喜欢。”
方籁子这才看向屏幕，曦又给他打赏了一辆跑车。
弦歌：“够了，不用再打赏了。”虽然他直播的初衷是为了赚钱，但“曦”给他的太多了，他自觉承受不起。
曦：“我愿意。”
方籁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忽然想起可以关闭打赏通道，于是默默地把打赏通道关了。
「老婆怎么把打赏通道关了？」
「哭泣，我还想给姐姐花钱！」
弦歌忽略无意义的弹幕，隔着屏幕对“曦”说：“谢谢你。”
曦：“不客气。”
「笑死，这俩人还怪有礼貌的」
「嗑到了」
「嗑药鸡滚远点」
弦歌：“你的声音很好听，可以为直播间的大家念一首诗歌吗？就像你的第一支视频那样。”
曦：“可以，稍等。”
曦缓缓念起：“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
方籁子知道，这是仓央嘉措广为流传的一句自我剖白。他彷佛窥见屏幕那头有一个成熟禁欲的男人正垂头低吟，深情的目光汇进地上如水的月光。
曦念完这四句诗后便不再说话，方籁子也没出声，只有满屏的弹幕在喧哗。
过了一会儿，弦歌说：“今天就到这里，再见。”说完就关闭了直播间。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眺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
半晌，他给曦发了一条私信：我很喜欢你的声音，你想和我试试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