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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好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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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程锦带着时年来了西阁楼。西阁位置偏了点,但好在二楼,视野开阔。
“站着干嘛,坐下。”
程锦点了云片糕、琵琶酥、芙蓉甘露软酪、盐桃,还有两碗加了蜂蜜柠檬的紫苏饮。
“我……我不敢。”
程锦瞪他一眼,时年这才笑嘻嘻地坐下,“只是少爷,吃的就算了,你干嘛点阁楼呢,一定很贵吧。”
程锦递给他一碗紫苏饮,阁楼隐秘些,若不是阁楼,时年绝不会在众人面前同主子共坐一桌。
“心疼什么,前些日子陛下不是有好多赏赐,我把卖了。”
“什么!”时年大惊,立刻放下手里的琵琶酥,“公子你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子,私卖御赐之物可是大罪!”
程锦含一块盐桃,无所谓的样子,“放心,不过卖了一些寻常物件,皇帝的珍宝那么多,一年赏赐无数,哪里记得。”
……
时年心里咂摸了一下,公子胆子大却是最有分寸的人。想到这,又美滋滋地吃东西看戏了。
程锦兴致寥寥,便让时年下去点出戏。不多时,时年勾着腰急匆匆跑来,“公子,我瞧见东阁守着好多侍卫,不知道是那边坐的是谁,看戏还带这么多人。”
“可能是什么达官公卿,排场大了点吧。”
程锦说着拨开帷帘,探身去看。不看还好,一看就警铃大作。
什么侍卫,那分明是锦衣卫。
程锦不像宁高脑子缺根筋,其间一人竟着四爪飞鱼纹,腰别绣春刀。能让锦衣卫当侍卫,除了他还能有谁。
看个戏也能撞上,真是邪门。
突然,程锦放下帷幔的手一顿,眸光流转。
或许,这会是个好机会。
程锦默默将茶饮尽,又添了一壶。
……
不多时,宁公国宁毋的车马就到了金玉楼。
宋恒走至窗边,垂见那富丽堂皇的三驾马车,正是风光。随后一驾不甚显眼的,下来的是户部侍郎程志远。
宁国公长了一张方脸,眉眼间藏着狡黠。他风风火火走进来,两眼一定竟看见了自家的小厮!
他将人拉过来,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
“老爷?!”那小厮往地下一扑,“少……少爷被他们请上去了。”
宁国公心中一凛,只怕不好,随即提步上楼,却在二楼道口间被拦了下来。
小福至拦住两人,“请两位大人稍候,等台上这出戏唱完了,奴才才好去回禀陛下。”
“福公公,不知犬子可是在里面?只怕言行不妥冲撞了陛下。”
小福至听罢,皮上挂着笑,“宁小公子是您的孩子,若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那也是宁大人教养得当,又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呢。”
程志远默不作声,看着台上演的那出颇合时宜的“徐达之死”。
突然里间传来摔碟的声响,紧接着宁国公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高声叫骂着,“你算什么东西!一个没用的王公贵族竟敢讽刺国公府!”
碟碗摔落的瞬间,锦衣卫鱼拥而入。宁毋暗道糟糕,赶紧跟了上去。
一进阁间,就看见锦衣卫反手擒了宁高,跪在地上。
见形势不妙,宁国公登时一脚狠踹在宁高肩上,直直将人踹出去一段。宁高倒地痛呼,可见这一脚用了十足十的气力。
宁毋嘭地跪下来请罪,“犬子无知还请陛下恕罪。”
“爹你给他跪干……”宁高一口恶气吊在嗓子眼还没出,眼睛瞪得老大。
陛下?!
宁毋恨不得抽死这个畜生,低声怒骂,“混帐东西,还不请罪!”
前些日不知谁给大理寺的胆子,吴向好刚带人拿了他府里的管家和好几人,太后此时又不在京,正是官司满头的时候,自己这个烂泥儿子又给他惹出大逆不道的事,只怕不好。
宁毋抬袖,装作惶恐的模样擦了擦汗。
宋恒看了眼宁毋,又看了眼抖成筛子的宁高,心想要是将宁府托付给这个草包,倒也不用自己动手了。
宋恒没理睬宁国公,看向旁边的程志远,“程卿怎么来了?”
“臣在宫中碰上福公公,得知陛下在此,有要事特意前来禀上。”
宋恒一挥手,小福至便搬来椅子看座,“其他事先不提,程大人怎么看今天这事?”
程志远道,“臣为官数十载,也不过是与铜臭相伴,实在不懂刑典之事。可臣还看得懂台上这出戏,想来这徐达死得也不算冤枉。”
宋恒眉宇这才舒展开,也不知是天意还是人为,这出戏唱得恰合时宜。
而跪在一边的宁国公心却沉到了谷底。
徐达是前朝的开国功臣,却因功高盖主被皇帝逼死于蒸鹅全宴。
宋恒递了个眼神,小福至立马上前要将宁国公搀起,“您是做国公的人,怎么还跪着,快快请起。”
宁国公这才起身。
宋恒面前呈着剥好的蜜橘,“好了,想必你们刚刚也没好好看这出戏。”
“那就再看一次。”
宁毋坐立难安,眼看着戏唱到了尾声。
他扑通一声又跪倒在地,声泪俱下,“陛下,臣有大罪!还请陛下发落。”
“哦?”
“臣教子无方,竟纵得犬子嚣张跋扈,冒犯天家,实在惶恐。”
宋恒端坐高台,“那你这个做父亲的觉得,该怎么罚?”
宁毋哽咽,“按、按……我朝律法,处置。”
按大宋律法,冒犯天威属大不敬之罪,轻则赐死重则诛连。可要是真这么做了,那就是寒了世家的心,逼陛下与一众世家离心。
宁毋正是清楚这一点,才故作姿态。
“难吃,”宋恒口气遗憾,将酸了吧唧的蜜橘丢回盘子里,“死一个不争气的庶子又有什么用?”
程志远适时插话,“陛下,臣不请自来也是有要事,不如先听听臣要禀上的事。”
“说。”
“今晨大理寺收缴了大量黄金封交至户部,数量之大,臣不敢擅专,特来禀告。”
宋恒疑惑,“大理寺从何处查封黄金?”
“大理寺主理东街命案,前日拿宁府管家问话,在这管家家中的墙壁里发现私藏的黄金……八万两,然黄金之上并没有官铸之印。”
没有官印,那就是私铸了。私铸黄金不仅要手里有金矿,还得有技术。从前朝伊始,就严禁私铸,这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宋恒摩挲着玉扳指,略思量,“兹事体大,传令下去,着将此案与东街命案并审,让锦衣卫左使协同明王查案。”
“是。”
宁国公听到此话,在阴暗处脸色霎变,阴沉可怖。今日他若不狠心,来日数罪并罚,将再无翻身之日。
“臣疏于管教才至小儿犯下大错,悔恨莫及,”宁毋再拜,“臣自请削位降级,稍做弥补!”
“你是我大宋的有功之臣,何至于削爵。”
宋恒作势要扶起宁国公,宁毋却伏首不动。
“也罢……”
“传令下去,罢宁国公威士将军一职,收回兵符。宁家二子,藐视天家,交由刑部酌情处置。”
侍卫将面如死灰的宁高拖了下去。
“好了,想必诸公还有事要忙,便退了吧。”宋恒唱完戏,赶人了,连一杯茶都不给喝。
西阁中,时年看着唱了两遍的戏,不解道,“这戏怎么又唱了一遍。”
程锦懒懒地坐在那,闻言一笑,“说明这戏唱对了。”
不多时帘外映出一道身影,来去无声,是韩鸦。
宋恒站在窗台边透气,外面小雨朦胧,十分怡神。
“今晨大理寺之事为何没有传来。”
韩鸦道,“东街事变,明王在押封黄金的路中被刺,部分黄金被劫,派遣的五名暗卫为掩护明王……中毒身亡。”
宋恒眸光骤然一缩,猛得回头,韩鸦当即跪地。
宋恒手下这批暗卫不说个个武功盖世,那也都是以一当十的角色。
东街至大理寺并不经过繁华闹区,但路程不远。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就有人听到了风声前来行刺,显然是早有预谋。
“查清楚了吗,对方是一队人马?”
“陛下圣明,来袭的都是普通身手,只是有一人,黑色麻布包裹全身,有铃铛声响,出手毒辣,像……”
“像大巫。”宋恒替他回答了。
……
宋恒伸出手去接雨,触手冰凉。乌云笼山,聚成一团滚来,此处檐雨成帘,风雨欻至。
“明王如何了?”
“殿下左肩中箭,太医正在救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