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流瓶里的罪案》王知远

9、他不是第一个

　　夜色如墨，警局的灯光在暴雨中晕染出一圈圈昏黄的光晕，像一只只窥探的眼睛。沈清源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摊着陆星河的卷宗，那张印着“River Star”的“星尘”社群截图，像一个冰冷的符号，嘲弄着她的疲惫。

　　她以为沈婉婷的案子，是一场孤立的悲剧，一场由贪婪和孤独酿成的谋杀。但现在，她发现自己只是撬开了一道缝隙，缝隙背后，是连她都感到恐惧的、深不见底的黑暗。

　　“清源，”江晚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来，带着一丝深夜的沙哑和难以掩饰的震惊，“我比对了全国悬案数据库，找到了……三起相似的命案。”

　　沈清源的心猛地一沉，像坠入冰窟。“说。”

　　“第一起，2018年，上海。”江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寒意，“独居女画家林薇‘意外坠楼’。当时警方调查后，认定是酒后失足。但我在‘星尘’社群的旧帖子里，找到了陆星河以‘River Star’身份与她的聊天记录。他教她‘如何与过去告别’，而她的遗嘱里，将所有画作赠予了‘灵魂伴侣Alex’——陆星河的化名。”

　　沈清源的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她想起沈婉婷的遗嘱，想起那句“挚友陆星河”。原来，这早已不是第一次。

　　“第二起，2020年，香港。”江晚继续说，“富商遗孀苏晴‘服药自杀’。警方在现场发现了抗抑郁药瓶，认定是抑郁症导致的自杀。但……”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我拿到了胎儿的DNA样本，与陆星河的匹配度，99.9%。和沈婉婷的孩子一样，是他的亲生骨肉。而苏晴的遗嘱里，同样将大部分遗产，留给了‘未出生的孩子’，若孩子死亡，则由‘精神导师Alex’代管。”

　　沈清源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又是同样的手法，同样的“筹码”，同样的“意外”。陆星河不是在杀人，他是在……复制。复制一场场精心设计的悲剧，将一个个孤独的灵魂，变成他犯罪链条上的、冰冷的环节。

　　“第三起，2023年，新加坡。”江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留学生陈默‘溺亡’。当地警方认定是游泳时突发疾病。但陈默的社交账号显示，案发前一个月，他加入了‘Star Dust’社群，并与‘River Star’有过频繁互动。他的聊天记录里，有一句被标红的话：‘你是我唯一的救赎，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沈清源站起身，走到窗边。雨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像无数条透明的泪痕。她望着外面的夜色，仿佛能看到那三场“意外”背后，陆星河那张带着轻蔑笑意的脸。沈婉婷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她只是冰山露出水面的一角，水下，是更多被吞噬的、无声的亡魂。

　　“清源，”江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陆星河的犯罪模式，比我们想象的要系统化得多。他不是在随机作案，他是在……筛选。筛选那些孤独的、渴望被理解的、容易被操控的灵魂，然后，用同样的手法，将他们变成他的‘猎物’。”

　　沈清源的脑海里，浮现出“星尘”社群里那些成员的头像——一颗颗孤独的星辰，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他们不是在寻找同类，他们是在寻找……猎手。

　　“他把犯罪，变成了一种产业。”沈清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恨意，“一个由孤独和绝望滋养的、连环的犯罪产业。”

　　就在这时，警局的警报声突然响起，刺耳的声音划破夜的寂静。

　　“怎么回事？”沈清源冲出办公室。

　　“陆星河……陆星河越狱了！”值班警察的声音里带着慌乱，“他趁转移时，制造了混乱，现在……现在不见了！”

　　沈清源的心猛地一沉。她立刻冲向监控室，调取监狱转移的录像。画面里，陆星河在混乱中，趁人不备，溜进了一条小巷。他的身影在监控里一闪而过，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封锁所有出城路口！”沈清源对着对讲机大吼，“发布全城通缉令！”

　　她转身冲出警局，雨水立刻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脸颊，冰冷的触感让她清醒了些。她知道，陆星河不会跑远。他还有“猎物”没完成，还有“剧本”没演完。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匿名短信，没有发件人，只有一句话：

　　“你抓不完的……每个孤独的灵魂，都是漂流瓶的养料。”

　　短信的附件，是一张图片。沈清源点开图片，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蔓延至全身。

　　图片里，是她家的客厅。镜头的角度，是从窗外的树丛里拍的。沙发上，还放着她早上出门时，随手扔在那里的外套。

　　他来过。

　　或者说，他一直都在。

　　沈清源立刻拨通江晚的电话，但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

　　“江晚？江晚！”她对着电话大吼，但回应她的，只有冰冷的忙音。

　　她立刻调转车头，朝着江晚的住处狂奔。雨水打在挡风玻璃上，雨刷疯狂地摆动着，却怎么也刷不净那层模糊的水雾，像一层永远无法揭开的迷雾。

　　她赶到江晚的公寓时，门虚掩着。她推开门，屋里一片漆黑，只有电脑屏幕，发出幽幽的蓝光。

　　江晚不在屋里。

　　沈清源冲到电脑前，屏幕上，是一个打开的邮件界面。收件人是江晚，发件人是一个陌生的邮箱地址，邮箱名，是“漂流瓶”。

　　邮件的内容，只有短短一行字：

　　“下一个目标：你。”

　　邮件的附件，是一张图片。沈清源点开图片，手忍不住微微颤抖。

　　图片里，是江晚的侧脸。她正坐在书桌前，低头看着什么，神情专注，毫无察觉。拍摄的角度，是从她身后的窗帘缝隙里拍的。

　　他已经在她身边了。

　　沈清源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她以为是江晚，立刻接起：“江晚！你在哪？”

　　电话那头，却传来一个男人的轻笑。那笑声，低沉而熟悉，像一条毒蛇，缓缓爬过她的耳膜。

　　“警官，你在找我？”是陆星河的声音。

　　“陆星河！你把江晚怎么样了？”沈清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怒火和恐惧。

　　“江晚？哦，那个心理医生？”陆星河的笑声里带着一丝戏谑，“她很好，暂时。不过……”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像情人的耳语，“下一个目标是她，还是你？或者……你们两个，都是我的目标？”

　　“你这个疯子！”沈清源吼道，“你逃不掉的！”

　　“逃？”陆星河的笑声更大了，“警官，你还不明白吗？我不是在逃，我是在……播种。每个孤独的灵魂，都是我的养料。而你，沈清源，你是我最想‘播种’的那一个。”

　　电话被挂断了。

　　沈清源握着手机，站在黑暗的公寓里，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地板上积成一小滩水渍。她望着电脑屏幕上，那张江晚毫无察觉的侧脸，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

　　她原以为，她是在追捕一个凶手。

　　但现在，她才发现，她是在和一个……瘟疫赛跑。

　　而这场赛跑，才刚刚开始。

　　因为，每个孤独的灵魂，都可能成为下一个“漂流瓶”。

　　而陆星河，那个永远无法靠岸的“漂流瓶”，正在黑暗中，等待着他的下一个“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