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流瓶里的罪案》王知远

12、血色遗产

　　沈氏集团的会议室里，空气凝固得如同浇筑的水泥。巨大的落地窗外，台北的阴云低垂，压得城市喘不过气。沈振邦将审计报告摔在会议桌上，纸张散落，其中一页上，赵曼丽的签名像一道狰狞的伤口。

　　“你把婉婷的遗产，注入了一个叫‘星尘艺术基金’的空壳公司？”沈振邦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枯叶，他死死盯着赵曼丽，“你知不知道，这笔钱是婉婷用命换来的？！”

　　赵曼丽坐在长桌尽头，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振邦，你冷静点。”她的声音冷静得像冰，“集团的资金缺口需要填补，这笔钱只是‘暂时周转’。等基金运作起来，婉婷的遗产只会增值。”

　　“增值？”沈振邦猛地拍桌而起，实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巨响，“那个基金根本不存在！审计报告显示，钱一到账，立刻被转到了境外离岸账户！赵曼丽，你把女儿的命钱拿去填你的窟窿？！”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沈清源走了进来。她没有看沈振邦，也没有看赵曼丽，目光直接落在投影屏幕上。屏幕上，是小蔡刚刚追踪到的资金流向图：沈婉婷的遗产→星尘艺术基金→三家层层嵌套的空壳公司→最终，汇入一个名为“潮汐共生体”的账户。

　　“不是窟窿，”沈清源的声音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虚伪的表象，“是犯罪。”

　　她将一叠照片摔在赵曼丽面前。照片上，赵曼丽与陆星河在一家隐蔽的私人会所密会，两人举杯相碰，笑容里藏着不见血的刀。

　　“你帮他脱罪，他给你新身份。”沈清源盯着赵曼丽的眼睛，“这就是你们的交易？”

　　赵曼丽的脸色瞬间煞白，但很快恢复镇定。她拿起一张照片，轻轻拂去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些照片能证明什么？商业会面而已。”

　　“商业会面需要选在没有监控的私人会所？”沈清源冷笑，“需要使用假名登记？需要在谈话中多次提到‘婉婷的遗产’和‘新的护照’？”

　　她转向沈振邦，将另一份文件递过去：“父亲，这是赵曼丽与‘潮汐’组织的资金往来记录。她不仅转移了婉婷的遗产，还挪用了集团的公款，总计超过两亿新台币。”

　　沈振邦的手剧烈颤抖着，他看着文件上的数字，像看着一把抵在自己咽喉的刀。他一生谨小慎微经营的沈氏集团，竟成了罪恶的温床。

　　“你……你这个毒妇！”他指着赵曼丽，手指抖得像风中的枯叶，“婉婷是你的女儿啊！你怎么下得了手？！”

　　“女儿？”赵曼丽突然笑了，笑声尖锐得像玻璃划过黑板，“她从来就不是我的女儿！她只是你和那个贱人生的孽种！我忍了她二十年，现在，她终于死了，她的钱，凭什么不归我？！”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沈清源看着赵曼丽扭曲的脸，心里涌起一股寒意。她终于明白，赵曼丽对沈婉婷的恨，早已深入骨髓。那不是继母的苛待，是恨不得其死的怨毒。

　　“你早就知道陆星河的计划，对不对？”沈清源的声音冷得像冰，“你甚至帮他接近婉婷，因为你希望婉婷死。”

　　赵曼丽的笑容凝固了。她看着沈清源，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恐惧。

　　“证据链已经完整了。”沈清源拿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里面传来赵曼丽与陆星河的对话：
　　**赵曼丽**：“婉婷的钱，必须尽快转移。陆星河，你答应过我，会给我新的身份。”
　　**陆星河**：“放心，赵女士。只要沈婉婷的遗产到账，‘潮汐’会给你一个全新的开始。至于沈清源……我会让她永远找不到你。”
　　**赵曼丽**：“好。钱明天就会到‘星尘基金’。记住你的承诺，我不想再看到沈家的任何东西。”

　　录音结束，会议室里只剩下沈振邦粗重的喘息声。他看着赵曼丽，眼神里充满了陌生和绝望：“你……你早就计划好了？利用婉婷的死，利用陆星河，利用整个集团？”

　　赵曼丽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她看着沈振邦，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振邦，你以为你娶的是一个温顺的妻子？不，我嫁给你，只是为了沈家的钱。现在，钱到手了，游戏也该结束了。”

　　她转身走向门口，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响声，像倒计时的钟摆。

　　“你走不了。”沈清源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赵曼丽停下脚步，回头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轻蔑：“沈清源，你以为你是警察，就能抓住我？你连陆星河都抓不住，凭什么抓住我？”

　　“凭这个。”沈清源举起手机，屏幕上是小蔡发来的实时定位——赵曼丽名下的私人飞机，刚刚被塔台拦截在桃园机场上空。

　　赵曼丽的脸色终于变了。

　　“你……”

　　“从你挪用第一笔资金开始，我们就监控了你的所有账户。”沈清源一步步走近，“你以为的‘潮汐共生体’，其实是我们警方的钓鱼账户。你转出去的每一分钱，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赵曼丽的身体晃了晃，她看着沈清源，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不可能……陆星河说……他说这是最安全的转移方式……”

　　“陆星河？”沈清源冷笑，“他早就被我们控制了。他给你的所有‘建议’，都是我们让他说的。赵曼丽，你不是在和罪犯合作，你是在和警方的线人合作。”

　　“不……不可能……”赵曼丽喃喃自语，她看向沈振邦，眼神里带着一丝乞求，“振邦，你相信我，我不是……”

　　“带她走。”沈清源对门口的警察说。

　　警察走进来，给赵曼丽戴上手铐。金属的冰冷触感让她浑身一颤，她终于崩溃了，尖叫着：“不是我的错！是你们逼我的！是沈家逼我的！”

　　沈振邦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赵曼丽被拖走，眼神空洞。他一生追求的家族荣耀，到头来，只是一场荒诞的闹剧。

　　沈清源走到他身边，轻声说：“父亲，节哀。”

　　沈振邦抬起头，看着她，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清源……是爸爸错了。我不该忽视婉婷，不该娶赵曼丽，不该……让罪恶在沈家生根。”

　　他握住沈清源的手，那只曾经掌控整个集团的手，此刻冰冷而无力：“清源，你一定要抓住陆星河。他才是这一切的源头。”

　　“我会的。”沈清源的目光投向窗外，阴云渐渐散去，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她的脸上，“他跑不了。”

　　因为，当亲情沦为交易，罪恶便有了温床。

　　而她，要亲手摧毁这个温床，让阳光照进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无论那阳光，有多么刺眼，多么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