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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山中岁月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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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整个江湖都听闻,青城山下有个‘红莲净世宗’。宗主是昔日杀人如麻的魔教圣女,副宗主却是宝相庄严的得道圣僧。
有人骂他们佛不佛魔不魔,成何体统。
却有无家可归的魔教弃徒跪在宗门前,痛哭流涕:‘求宗主收留,我们……想有个家。’
而这一切,始于一个清晨,梵音与剑啸的初次合鸣。”
青城山脚的草庐旁,新辟了一片练武场。每日清晨,梵音与剑啸一同响起。
明镜白衣胜雪,指尖捻动念珠,周身流淌着柔和的金光,正在为那群叽叽喳喳的孩童讲解最基础的呼吸法门。
他言语温和,旁征博引,说的虽是佛理,却也能用最浅显的比喻让孩子们听懂。
而另一边,晏红衣红裙如火,手持一截青竹,身形如鬼魅般穿梭。“手腕用力!下盘要稳!出剑不是挠痒痒,要快、准、狠!”她的教导方式与明镜截然不同,带着魔教圣女特有的凌厉与直接。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动作稍慢,屁股上立刻挨了一竹条,虽不疼,却让他小脸一红,赶紧绷紧肌肉,再不敢懈怠。奇异的景象,却和谐无比。
午间歇息,孩子们一哄而散去溪边玩耍。
明镜走到晏红衣身边,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竹枝,指尖拂过她微微汗湿的掌心。“累吗?”
“比统御魔教千万教众累多了。”晏红衣撇嘴,眼底却漾着轻松的笑意,顺势靠在他肩上,“这些小猴子,比最调皮的教徒还难管束。”
明镜低笑,声音醇厚:“但他们眼中有光。”他望向溪边,那个最机灵、总是带头送野花给晏红衣的小女孩,正有模有样地比划着刚才学到的动作,甚至试图调动一丝微薄的内息。
“尤其是小缘,天赋心性,皆是上佳。”晏红衣也看向那女孩,名唤“小缘”的孩子似乎心有所感,回头冲他们露出一个灿烂无邪的笑容。
晏红衣心中微微一动,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掠过心头,快得抓不住。她只当是投缘,并未深想。
日子便这般如水流过,宁静得让人几乎要忘记过去的腥风血雨。直至一场秋雨过后,山风卷着湿漉漉的落叶掠过院落。
晏红衣正给孩子们演示一套灵动的剑诀,红绫在她指尖翻飞,宛若跳动的火焰,引得孩子们阵阵惊呼。
忽然,她动作微微一滞,目光如电般射向蜿蜒的山道。山道上走来一道熟悉的灰影。待那人走近,她手中红绫猛地顿住——竟是药堂长老。
老长老拄着拐杖,白发比三月前更显稀疏,见到晏红衣便颤巍巍开口:“圣女...不,红衣姑娘,魔教内部乱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封染血的密信,“夜无眠虽死,但其旧部仍在煽动教众,说你勾结佛门、背叛圣教,还扬言要...要踏平青城,抓你回去问罪。”
晏红衣接过密信,指腹抚过信上干涸的血迹,脸色渐沉。明镜恰好从屋内走出,见状便轻声道:“此事需早做打算。那些教众多是被蒙蔽,若真动起手,难免伤及无辜。”
“可他们认定我是叛徒,哪里听得进解释?”晏红衣攥紧密信,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当年她在魔教说一不二,靠的是狠辣手段,如今想以理服人,反倒没了底气。
一旁的小乞丐阿禾突然拽住她的衣角:“红衣姐姐别怕!你教我们的剑法,我们能帮你!”其他孩子也纷纷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
晏红衣心中一暖,揉了揉阿禾的头:“你们还小,这事不用你们掺和。”她转向明镜,“明日我去趟魔教总坛,就算不能说服所有人,也得把那些挑事的头目给揪出来。”
明镜却拉住她的手:“我与你同去。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可你刚恢复不久,而且...”晏红衣看着他眉间的朱砂,“你是佛门弟子的身份,若去了魔教,怕是会激化矛盾。”
“我早已不是伽蓝寺的明镜大师。”明镜微微一笑,眼中满是坚定,“我只想是陪在你身边的明镜。”
第二日清晨,两人收拾妥当,正要出发,却见青城派掌门——也就是晏红衣的父亲晏青云,带着几名弟子赶来。“你们要去魔教?”晏青云眉头紧锁,“太危险了,我派弟子随你们一同前往,也好有个照应。”
晏红衣心中一热,却还是摇了摇头:“爹,多谢您的好意,但这次我想自己解决。魔教的事,终究该由我来了断。”
晏青云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柄短剑:“这是你娘当年的佩剑‘映雪’,你带着它,若遇危险,便挥动剑身,爹会感知到你的位置,即刻赶来。”
晏红衣接过短剑,剑鞘上刻着精致的莲花纹,触之微凉。她点点头,与明镜相视一眼,两人并肩踏上了前往魔教总坛的山道。
魔教总坛设在黑风山巅,往日里总是人声鼎沸,如今却透着一股诡异的寂静。晏红衣与明镜刚到山脚下,便被数十名教众拦住去路。
“叛徒晏红衣!还敢回来!”为首的教众手持长刀,眼神凶狠,“你勾结佛门妖僧,害死左使大人,今日定要你血债血偿!”
晏红衣上前一步,红绫在身侧展开:“我是否背叛,自有公论。夜无眠妄图复活天魔老人,置整个修真界于不顾,你们难道还要助纣为虐?”
“胡说八道!”那教众怒吼一声,挥刀便向晏红衣砍来。晏红衣侧身躲过,红绫缠住刀身,轻轻一扯,长刀便脱手而出,插在地上。
“我不想与你们动手。”晏红衣语气平静,“当年我在魔教,虽手段狠辣,但从未亏待过你们。如今夜无眠的阴谋已破,你们若愿放下执念,从此安居乐业,我既往不咎。”
就在这时,一道阴冷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说得倒好听!你害死左使,背叛圣教,还想让我们饶了你?”只见一名黑袍男子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伤疤,正是夜无眠的得力手下——黑煞。
黑煞手中握着一枚黑色令牌,高高举起:“这是左使大人留下的令牌,他临终前交代,若晏红衣回来,便将她就地正法!教众们,随我杀了这叛徒!”
教众们群情激愤,纷纷举起兵器,朝着晏红衣和明镜围了过来。明镜上前一步,挡在晏红衣身前,周身泛起淡淡的金光:“诸位,夜无眠的阴谋早已被揭穿,你们何必再被他利用?”
“妖僧休要多言!”黑煞冷哼一声,“今日不仅要杀晏红衣,还要将你这佛门妖僧一并铲除!”说罢,他率先向明镜攻去,手中长刀带着浓郁的黑气。
明镜不慌不忙,双手结印,一道金色屏障挡住了黑煞的攻击。晏红衣见状,红绫一甩,缠住一名教众的兵器,轻声道:“别再执迷不悟了。”
然而,教众们被黑煞的煽动冲昏了头脑,根本不听劝阻,纷纷向两人发起攻击。晏红衣与明镜无奈,只得动手反击。晏红衣的红绫灵动飘逸,既能攻又能守,明镜的佛法柔和却极具威力,两人配合默契,虽未下杀手,却也很快将数名教众制服。
黑煞见势不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从怀中掏出一枚黑色丹药,一口吞下。刹那间,他周身黑气暴涨,身形也变得高大了几分,眼神变得通红,如同疯魔一般。
“不好,他服了禁药‘噬魂丹’!”晏红衣脸色一变,“这种丹药能瞬间提升功力,但会反噬自身,重则爆体而亡!”
黑煞狂笑着,向晏红衣扑来:“晏红衣,今日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杀了你!”他的速度极快,力量也比之前强了数倍,晏红衣一时竟有些难以招架。
明镜见状,口中诵起经文,周身金光更盛,一道金色佛光向黑煞射去。黑煞被佛光击中,身形一顿,口中喷出一口黑血,但很快又恢复过来,继续向晏红衣攻去。
“红衣,用映雪剑!”明镜高声提醒。
晏红衣闻言,立刻抽出映雪剑,剑身寒光闪烁,蕴含着淡淡的灵力。她挥动长剑,一道雪白的剑气向黑煞斩去。黑煞见状,挥刀抵挡,却被剑气震得连连后退,手臂上也被划出一道伤口。
“不可能!你的实力怎么会这么强?”黑煞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晏红衣握着剑,眼神坚定:“我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守护。守护我想守护的人,守护这来之不易的平静。”说罢,她再次挥动映雪剑,一道更强的剑气向黑煞斩去。
这一次,黑煞再也无法抵挡,被剑气击中胸口,倒在地上,口中不断涌出黑血,气息渐渐微弱。教众们见黑煞倒下,也都停下了攻击,面面相觑,没了主意。
晏红衣走到黑煞身边,蹲下身:“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黑煞看着晏红衣,眼中闪过一丝悔恨:“我...我错信了夜无眠...他说只要帮他...就能让魔教重振...没想到...他只是想利用我们...”说完,他头一歪,没了气息。
晏红衣站起身,看向教众们:“黑煞已死,夜无眠的阴谋也已破产。你们若愿留下,便随我一起,摒弃过往的杀戮与仇恨,共同守护这方天地。若不愿留下,也可自行离去,从此归隐山林,过上安稳日子。”
教众们沉默了许久,一名年长的教众走上前,躬身行礼:“圣女...不,红衣姑娘,我们...我们无处可去了。离开了圣教,正道容不下我们,江湖也无我们立锥之地...我们愿意跟随您!”
看着眼前这些面露惶恐却又带着一丝期盼的旧部,晏红衣与明镜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彼此心中的想法。
晏红衣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清朗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好!既然你们愿意跟随,那我便给你们一条新的路走。”
“自今日起,世间再无旧日魔教。过往罪孽,由此而终。”
“我们将在这青城山脚,创立一个新的宗门——‘红莲净世宗’!”此言一出,不仅教众们愕然,连明镜也微微侧目,随即眼中流露出赞赏与支持的笑意。
晏红衣继续道,她的声音蕴含着决心,也描绘着一幅新的蓝图:“此宗不以魔教为名,亦不囿于佛门之规。
我们将以‘以武止戈,以爱化劫’为宗旨!无论你们出身何处,过往如何,只要心向光明,愿守此规,皆可入我门墙!”
“我们将习武强身,但不为杀戮,而为守护;我们将修行悟道,但不为超脱,而为化劫。守护该守护之人,化解该化解之厄!”“这,将是我们所有人的新生之地!”
她的话语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了千层浪。教众们眼中的茫然逐渐被希望的光芒所取代。
他们纷纷跪伏于地,这一次,不再是出于对魔教圣女的畏惧,而是发自内心的追随:“吾等愿追随宗主!恪守宗规,生死不悔!”
明镜上前一步,与晏红衣并肩而立,温润却坚定的声音传遍全场:“贫僧明镜,愿为副宗主,助红衣姑娘,共辟此净世之路。”
晏红衣与明镜在黑风山停留了数日,肃清余毒,整顿秩序,选定临时的管事之人,并让愿意留下的教众们处理完旧总坛的后续事宜,准备分批前往青城山。随后,两人先行返回草庐。
经此一役,晏红衣心境愈发通透圆满,体内红莲业火竟也因此更为精纯凝练,少了几分暴戾,多了几分收放由心的磅礴。明镜的佛法与魔功融合亦更进一步,气息愈发深邃内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