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爱》闻无客

11、第 11 章

　　日光昏昏欲睡，蓝色大片铺在天际，边缘泛着鹅黄，校园里一片寂静，偶尔几只鸟飞过。

　　活动室外，鸟儿蹦哒着啄地上的食物残渣。

　　砰！——重物撞击声猛然从室内传出。

　　片刻后，空中飘着几根洁白的羽毛，巨响结束时落到地上，轻悠悠地。

　　“说话啊。”

　　顾艺舟背靠舞台边缘，手里抛着个排球，面色冷峻，居高临下看着脚边的人。

　　那人浑身发抖，头发像是泡过头的面条，滴滴答答掉着水珠。

　　他没说话，只捂紧怀里的书包，那里边像是藏了什么稀世珍宝，叫人如此保护。

　　顾艺舟冷呵一声，这声音如沉闷的警钟，狠狠锤进他的心脏，男孩抬起头，满目惊恐，见了阎王似的。

　　铃兰头发乌黑，脸色是病态的白，单看会觉得阴翳，但这副面庞有双透亮纯稚的眼睛，显得温润如玉。

　　而此刻看过去，狠戾极了。

　　顾艺舟瞟看身边的人，拿起手机，眼睫缓缓掀起，问：“你为什么偷沈乐的东西？”

　　男孩脖子突然抻直，脊背也挺起来一些，头发还是遮着视线。

　　顾艺舟举起手机，将镜头对准了地上的男孩，点开录像。

　　“我不说的话…奖励你一次洗剪吹怎么样？”他笑得眼睛都弯了。

　　这笑声是那样动听，如山涧清溪，叫人忍不住被感染，周围传来些轻笑，夹杂着调侃的附和。

　　顾艺舟啧了一声，排球被重重扔出去，势不可挡，带着疾风精准砸在男孩身上。

　　“苏底，别搞坚韧不屈这套啦。”一个女孩凑过来，用筷子夹住他的刘海，掀起来。

　　这张脸狼狈不堪，睫毛被不知名液体糊住，嘴唇像是干涸的土地，皮都结成一片片。脖颈有两道疤痕，如狰狞的虫，触目惊心。

　　女孩皱着脸，嫌弃地扔掉筷子，跳着退到后面，叫道：“咦，你刚参加完野外求生吗！”

　　顾艺舟拦了一下，轻叹着气，“这可不是我干的，我只想问你偷的东西呢？”

　　苏底的保护帘被击碎，这下露着全脸，更不敢抬头，将脑袋埋着。

　　他终于开了口：“我就是…想要。”

　　活动室里顿时充斥着少男少女的笑声，如一堵密不透风的墙环绕着他。

　　瞧瞧这话说的，因为想要就去偷东西了。

　　顾艺舟挑挑眉，伸手扒开他的胳膊，一边的男生也上前，抢出那灰黄的书包。

　　“不，我的……！”苏底像只受惊的仓鼠，两条精瘦的手臂紧抓着肩带，用力到青筋都突出来。

　　他大概是营养不良，抵不过身强体壮的两个男生，书包被掳走，自己被箍在地上。

　　“就算是私生子，也不至于混这么差吧？”顾艺舟翻开书包，果然看见那笔记本，一盒糖。除了这些，夹层里还放了零散的纸和一些铅笔。

　　他挑挑眉，平日里温和可亲的目光变得轻蔑，语气嘲讽，“你凭什么碰他东西？恶心死了…再有这种事，我会告诉陈太，至于故事的情节发展…自然是我说了算。”

　　苏底跪坐着，后背剧烈起伏，连着衣服上的脚印都在颤。

　　视频戛然而止，顾艺舟翻了翻聊天记录。

　　一个小时前。

　　乐：查监控要这么久吗？

　　沈乐坐在秋千上，许凌就在后面推着。

　　“这个学校怎么还有人偷东西？”许凌挠挠头。

　　本来沈乐觉得东西没了就没了吧，但转念一想，凭什么就这样算了！说不定小偷会干出更严重的事，他得防患于未然啊！

　　于是顾艺舟去查监控了。

　　“我怎么知道啊！”沈乐双臂环在胸前，眼珠子瞪得炯炯有神，眉毛都竖起来了。

　　沈乐语调高昂：“必须让他当着全校的面道歉！斩草除根！”

　　“yes，sir！”许凌跺了跺脚。

　　两人提前回了家，许凌赶着回去打游戏，沈乐则是想看看俞时有没有发现他的杰作。

　　他躺在床上，门开了点缝，阳台大敞着。

　　顾艺舟：［视频］
　　顾艺舟：苏底，据说挺可怜(?_?)具体的话我不太知道呢，你要是想知道，我帮你问问？

　　沈乐点开视频。

　　时间是今天早上六点多……校长都没来吧，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他蹙起眉头。

　　画面中，苏底穿着干净的衣服，头发也是清爽的，怀里抱了个书包，低着头，打开他的柜子。

　　男孩动作一点不拖泥带水，直奔着那笔记本和糖去的，扔进书包后利落地关上柜门，跑走了。

　　eoe：行吧，那你问问好了，无聊。

　　顾艺舟：好，明天说给你听。

　　沈乐犹豫了会儿，指尖在屏幕上敲敲打打，最后还是没回。

　　咔哒。

　　俞时踏进大门，一抬头就和迎面而来的陈阿姨对上视线，两人首次见面，皆是一怔。

　　陈阿姨端着菜，下一秒收回眼神，走向餐厅，语气谦恭又平和：“是小俞吗？沈先生让我负责你们的起居，尝尝菜合口味吗？”

　　他没想到沈志会请家政，回来路上都已经找好外卖，这下是吃不到了。

　　“好，谢谢阿姨。”俞时礼貌笑笑，换了拖鞋，坐到餐桌边。

　　刚要动筷，他想起什么似的，咳了咳，眼神忽明忽暗，问：“阿姨，沈乐在家吗？”

　　“在呢，应该……”

　　“俞时！”

　　陈阿姨声音一顿，楼下的两人一齐朝上面看去，沈乐抱着个大方块，一身凛气，身后似乎跟着个红斗篷，神情严肃地站在那儿。

　　阿姨笑了笑，转身继续上菜盛饭。

　　俞时站起身，眯了眯眼，踩上一阶楼梯，声音不大不小，这个距离其他人听不见。

　　“怎么了？”他扫视着对面的人。

　　沈乐怀里的铁块大概是个存钱罐，想不到他还会存钱。

　　沈乐垂着眼皮，瞳仁微斜着，嘴角扬起一点弧度，道：“帮我打开一下。”

　　存钱罐很严实，铁质的正方体。

　　俞时欣然同意，点点头，从他手中接过东西，“有工具箱吗？”

　　“没有，用手打开，我要完整的盒子，不能坏。”沈乐道。

　　徒手打开铁盒，还不能弯曲损坏，这除了魔法还有什么力量能做到？

　　俞时觉得挺好笑。

　　但他都弄坏那样意义非凡的礼物了，沈乐提这样的要求似乎也没什么。

　　“好，先吃饭吧。”俞时把存钱罐安放到柜子上，回头看了眼沈乐。

　　omega哼了一声，“期限明晚。”

　　陈阿姨的菜的味道和酒店一模一样，吃着舒服极了。

　　有鲜嫩咸香的清蒸虾仁、脆绿清新的蚝油生菜、咸甜适中的糖醋排骨，以及浓郁飘香的鱼汤。

　　两人都在埋头吃饭，谁也没说话。

　　沈乐吃得很少，坐下一会儿就回了房间，俞时在他之后上了楼。

　　回到房间，俞时愣了一下——

　　被子床单七零八落的，枕头都溜到门槛了。他记得早上整理过了啊…

　　也许是在梦里折的被子吧。

　　“他发现他的床被你折磨过了吗？”许凌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沈乐靠在门边，耳朵紧贴门缝，仔细听着对门的动静。

　　俞时进门后就没有脚步声了，都怪隔音太好，根本听不出来他在干什么。

　　“应该发现了，但是没动静，听不到。”沈乐转过身，躺到床上。

　　他还以为这招会让俞时恼羞成怒。

　　许凌嘿嘿笑着，“哎呀，你这雕虫小技怎么有用呢？要我说在他床上画画啊！你看他有啥宝贵的东西也给弄坏。”

　　沈乐啧了声，琢磨着。

　　和俞时都不熟，从哪知道他宝贵的东西？上次打坏的电脑，他也不是很珍惜。

　　“我怎么知道他宝贵什么，你滚吧。”沈乐挂了电话。

　　烦烦烦！

　　隔天一早，两人同时出房门，俞时牵了牵嘴角，换来沈乐一声冷呵，omega趿着拖鞋重重地下楼。

　　俞时叹了口气，坐到椅子上。

　　沈乐嘴角动了动，眼珠子转了一圈，盯着他的筷子。

　　俞时要去夹紫薯饼，沈乐就飞快地伸出筷子，在饼里挑挑拣拣，边翻边撇嘴，一脸不满意似的。

　　陈阿姨在一边扫地，见他这样以为紫薯饼做得卖相不好，问：“小乐，这紫薯饼做毁了吗？”

　　“啊？没有没有，好吃。”沈乐筷子一抖，尴尬地抿了抿嘴，夹出两块饼放到盘子里。

　　俞时勾着嘴角，面色有些无奈。

　　沈乐翻了个白眼。

　　吃完饭两人一起上了车，沈乐坐得大马金刀，两条腿大喇喇地敞着，后座原本宽敞的地儿瞬间变小，俞时只能并紧腿靠着窗子。

　　沈乐拖着手机，半个身子扭在座椅上，膝盖抵住俞时的小腿，卯足了劲，全身力气汇集在那儿，想把俞时挤得受不了。

　　但是后座位置太宽，他根本没办法办到拥挤的效果，这样挤他，俞时也面无表情。

　　……真讨厌。沈乐腹诽。

　　依旧一路无言，许凌站在门口等着，见俞时和沈乐一起下车，顿时睁大了双眼，眼皮飞速张合，眉毛都要飞起来。

　　俞时轻声道了句再见，沈乐没回。

　　“哇哦…他怎么完好无损？你咋这么不会整人！”许凌恨铁不成钢，抓紧了他的肩膀，痛心疾首地皱着脸，语气悲壮。

　　沈乐有点小恶劣，但实在是太单纯了。

　　“你很会整吗？”沈乐斜眼望他，许凌立刻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