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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18 ...

  •   每天早上8点,下午4点,是监狱的送饭时间。

      堰阙给萧蝉多加了一块五花肉。

      萧蝉看见素菜汤里飘着一片油花,抬头看了一眼堰阙。

      堰阙摇了摇头,把手指立在唇角:“嘘——”

      萧蝉以为外边有人,朝外边看了看。

      堰阙:“你在监狱里不要说话,别让别人听见你的声音。”

      萧蝉点了点头,沿着碗沿咂了一口。

      堰阙:“快吃,吃完,我把碗收了。”

      萧蝉一双蓝眼睛盯着堰阙,小心翼翼地咂着汤汁。

      马倌在旁边嚷道:“竹珑呢?把竹珑叫过来!”

      萧蝉喝完,把碗递给堰阙。

      堰阙收了碗,直接走了,没到下一个监狱,也就是马倌那里送饭。

      萧蝉坐在巴掌大的牢房里,后半夜听见隔壁的马倌肚子咕噜咕噜地叫,萧蝉听着咕噜声,一晚上都没合眼。

      牢房里的地面是杂草堆,还有小虫子,隔墙是泥板做的,不能直立站起来,最多只能弯腰。

      萧蝉躺累了,就盘腿打坐,晚上睡不着就看星星,只能看到天空一角,能看见那条“鲤鱼的尾巴”。

      邳波在灶房洗碗,数着堰阙最后送来的碗的个数,少了一个。

      邳波:“你偷碗啦?”

      堰阙把手指放到唇边:“嘘——”

      邳波:“我问你偷没偷碗?”

      堰阙着急把柜子打开:“别吵吵,在这呢。”

      邳波:“不对啊,有一个人的饭没送。”

      堰阙:“嘘——”

      邳波:“嘘什么嘘,你偷吃罪犯的饭,什么癖好?”

      堰阙:“不是,我给萧蝉多添了一块五花肉,这预算刚够,最后那个就别吃了,让他饿死。”

      邳波瞪大了眼睛。

      堰阙:“我对不住人家萧蝉,我养的那条竹叶青,把萧蝉咬了一口,害萧蝉躺了三天三夜。”

      邳波眼轱辘一转,“萧蝉是不是……是不是……”

      堰阙听见邳波隐下去的后半句:“……背后有人?”

      堰阙点了点头,眨了眨眼睛。

      邳波倒抽一口凉气。

      萧蝉每晚都听见隔壁的哭喊声,马倌在那里不停喊:“饿死我了,饿死我了……渴死我了,渴死我了……”

      萧蝉把头凑到门口,欲言又止。

      堰阙嘱咐过,不让他说话。

      马倌的叫声越来越大,一边咳嗽、一边干呕,半夜踹萧蝉的墙,害得萧蝉睡不着觉,白天往萧蝉牢房里扔土,往栏杆上抹唾沫。

      牢房没有人打扫,没过多久,萧蝉就闻到铁栅栏上一股腥味。

      因为吃得少,许多犯人不排泄,大多患肠道和肾病,拉不出屎,也尿不出来,好几个都因为排泄不畅了。

      萧蝉听见隔壁马倌的房子时不时传出撒尿声,撒尿声结束,又是喝水的声音。

      难怪马倌不吃不喝,还能一直活着。

      萧蝉每天按时吃牢房的饭菜,却没有正常排泄,肚子胀气,脸也肿,慢慢就食欲不振,还鸟疼……

      整宿整宿的疼。

      萧蝉也不敢用手碰,碰多了肾虚。

      竹珑隔半个月会来一次,在旁边的222号牢房停一会儿,碍于他在223号牢房,竹珑不方便说话,只会蹲在隔壁牢房门口,盯着牢房里的人看,一看就是几个时辰。

      萧蝉记得竹珑喜欢一个人,叫玉儿。

      这玉儿是男是女,萧蝉也不清楚,进牢房的时候,萧蝉感觉每个牢房都是黑乎乎的,里边像没有人一样。

      萧蝉尝试用脑波交流,但无法与222号牢房的玉儿交流,只能和224号牢房的马倌交流,马倌总是骂他,冲他发牢骚。

      玉儿会不会是外地人?

      离波伦区最近的一个区,就是波伦区。

      玉儿……

      该不会是萧玉吧!

      萧蝉一冲动,趴到门口,手指握住铁栅栏的时候,沾了一手的唾沫。

      “萧……”

      萧蝉不敢叫,堰阙叮嘱过,在这里,不要说话。

      可萧蝉明明听到周围的人都在胡乱叫喊,声音嘈杂,有时甚至分辨不出是说话声,还是脑波声。

      萧蝉尝试把手伸出去,伸到隔壁的牢房门口,敲了敲栏杆。

      隔壁的人翻了个身,没有说话。

      萧蝉小声叫道:“萧玉……萧玉……”

      隔壁的人骤然起身,萧蝉听见铁锁链在地上拖拽的声音。

      萧蝉摸到萧玉的手,两个人紧紧握在一起。

      萧玉沙哑着喉咙:“萧蝉,是你吗,萧蝉?”

      马倌大声嘶嚎:“萧蝉要越狱啦!萧蝉和隔壁罪犯私通啊!有人能逃出去,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去啊!不公平啊!”

      四周的牢房都开始响动,重复着马倌的话:“有人逃出去了,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

      堰阙提着饭篓,往地上一杵,里面的碗碰碗,丁零当啷,像要碎掉。

      堰阙:“吵什么吵!嫌多长了舌头是不是?”

      周围逐渐安静下来。

      马倌把手伸出去,大声叫嚷:“监卫!监卫!萧蝉和他兄弟要逃了!”

      堰阙:“疯言乱语!”

      马倌:“真的,他兄弟叫萧玉,就在他隔壁的牢房,我刚听见了,他叫他萧玉,他叫他萧蝉!监卫!监卫!我说得句句属实!”

      堰阙没有理睬,给两边的牢房分发饭食,像往常一样,还是没给马倌留。

      马倌趴在门口呜咽,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萧蝉见堰阙也偏向自己这边,于是放开胆子,问萧玉:“你认识那女监卫?”

      萧玉的嗓子像七老八十的人:“认识,叫竹珑。”

      萧蝉:“你要在这里待多久?”

      萧玉:“不知道,或许一辈子。”

      萧蝉:“我认识这里的首领,我们一定能出去的。”

      萧玉沿着墙壁滑下去,像一摊烂泥,冷笑了一声。

      萧玉现在和以前判若两人,充满了对世俗的戏谑。

      萧蝉听萧玉的语气和以前一样,只是声线变了,变得老气横秋。

      萧蝉:“萧玉,你嗓子怎么了……”

      萧玉:“吃牢里的饭,吃久了就会变成这样。”

      萧蝉后脊骤然发凉。

      难道堰阙的关心是假的?

      萧蝉仿佛预见了自己的未来,他也将永无出头之日。

      萧蝉靠在墙上,一时间陷入悲凄与无助,他像踩在一块随时可能破碎的冰面上,所有向他示好的人都不值得信任。

      下午,堰阙再来送饭,饭里少了一片五花肉。

      萧蝉两只蓝瞳从幽暗中透出来:“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我想见朔雀。”

      堰阙冷脸道:“见不着。”

      堰阙之前的态度还算热情,现在一日不如一日。

      萧蝉用整个身体冲撞那扇门,铁栏杆叩进泥墙里,被封死,没有锁,更没有钥匙,出不去的,除非把墙推倒。

      萧蝉把碗从栏杆底下推出去,放在外边。

      他再也不会吃送来的饭了。

      堰阙把碗递给一旁的马倌,马倌伸出枯槁的手,瞬即把碗拉进去。

      堰阙:“嚯,还活着呢。”

      马倌连吞带咽,吃完饭,把碗递出去,笑着恳求:“监卫,还有吗?我肚子没吃饱。”

      堰阙:“看你那手指甲,啧,这碗我都不想要了,注意个人卫生啊。”

      马倌:“对不住监卫,我这就咬掉,这就咬掉。”

      堰阙把碗收了,闻了闻自己粘碗的那只手,散发着一股尿臊味,他嫌弃地朝里头瞥了一眼,看见马倌正在狂啃指甲。

      萧蝉扑到门上,用几近哀求的语气:“你让我见朔雀一眼,就一眼!”

      堰阙哀怨的眼神瞥向萧蝉,轻叹一声:“我也没办法,要不你和你兄弟商量商量,怎么钻洞出去吧?”

      萧蝉的视线从堰阙那张肥墩墩的脸上移开,像死去的湖泊,毫无波澜。

      以后每天,萧蝉都不再吃堰阙送来的饭菜,堰阙把饭菜推给马倌,等马倌吃完,堰阙就把碗收了。

      萧玉偶尔吃一两顿,他无法像萧蝉那样彻底绝食,竹珑偶尔来一次,给他带一些充满油脂的膏状物,从栏杆底下塞进去。

      冬天悄然而至,气温骤降,萧蝉裹紧了衣物,仍不可避免寒气侵袭,整个牢房冷得像冰窖一样。

      堰阙在送饭时给每个牢房送一块暖石,牢房的人需要省着点用,因为要靠这一颗暖石撑过整个冬天。

      萧蝉瘦回了原貌,皮肤惨白无血色,可以很长时间断食,体温维持在三十度。

      他趴在门口,叫醒了隔壁的萧玉:“萧玉,你拿到暖石了吗?”

      萧玉喑哑的声音回道:“嗯。”

      萧蝉:“这暖石,你不觉得眼熟吗?”

      萧玉轻轻笑了笑:“是岩原区的。”

      萧蝉心底涌入一股暖流,在哪里都一样,既然如此,他更渴望回去。

      萧蝉:“萧玉,你听说过一种机器,可以制造分影吗?”

      萧玉:“好像有,但我没见过。”

      萧蝉:“在一个金属球里装磷浆和人的头发,用布料擦燃,将其封闭,就可以制造分影。”

      萧玉:“真有那样的机器?”

      萧蝉:“有,我们现在拿到的暖石里就有冷却的磷浆。”

      萧玉:“可是没有金属球。”

      萧蝉摸了摸栏杆,铁制的,可是熔炼不了,就一颗暖石,燃烧后达不到那么高的温度。

      萧蝉用布料擦了一下暖石表面,像气体一样的蓝色,从暖石表面飘出来,清澈透亮,萧蝉把暖石放到地上,双手悬在上面,能感受到炽热的气流在身体周围流窜。

      暖石里的磷浆很少,如果数量够多,会呈现鬼魅一样的晶蓝色。

      萧蝉看着那簇浅蓝色的火焰,感觉一颗暖石像撑起了一个微缩的岩原区,他好像睡在岩原区的岩屋里,身边躺着弟弟。

      萧玉身上的铁锁链哐哐作响,萧蝉听到声音,突然想到一个办法。

      “萧玉!”萧蝉把手伸出去,敲了敲萧玉牢房的栏杆,“你身上的铁链够长吗?”

      “我脚上、手腕上都有,不长,但是很粗,很重。”萧玉晃了一下,铁链在地上拖出重重的响声。

      萧蝉:“你把铁链团成一个铁球,然后把暖石包在里边,再扯下几根你的头发,试试能不能制造出分影?”

      萧玉挪了挪位置,“好吧,我试试。”

      “等等。”萧蝉扯掉几根自己的头发,从栏杆递进去,递给萧玉,“这是我的,你也装进去,免得你一个人走了,留我在这里。”

      萧玉沉默了许久,答了声:“好。”

      萧蝉靠在墙上,听着旁边的动静,铁链的响声持续着,萧蝉浑身被暖石烘烤得热热的,有了这一方暖石,外面的寒冬被隔绝在栏杆外,萧蝉许久没这么疲倦过了,他歪着脑袋,昏昏地睡了过去。

      醒来时,萧蝉躺在一间大厅,地上铺设着方格子花纹,格子与格子之间有电流窜过。

      萧蝉站起来,每走一步,都能听到空旷的回响。

      “我是死了吗?”

      萧蝉看向自己的手,皮肤、指甲都在,身上穿的还是监卫的衣服,却站在一间空旷的岩石房子里。

      熟悉的黑色岩板,岩原区的人会把岩石磨制成规矩的形状,铺盖房屋。

      萧蝉往前走,每走一步,脚下的方格子便会亮一下,是晕出水波一样的纹路,踩上去,像踩在水面上,但地上是半透明的玻璃做的地板,并没有水。

      四周没有门,都是打磨成弧面的岩石铺成的墙壁,头顶是坑坑洼洼的岩石造型,像微缩的地表模型,被设计成天花板的形状。

      萧蝉用力踩了几下,又试图推开四周的墙壁,但无论如何使劲,四面的墙都纹丝不动。

      萧蝉的脚每落到一处,都会晕开一圈水波,他来回走,那些水波交叠在一起,地面出现轻微震动。

      萧蝉尝试加快速度,让更多的水波汇集在一起,当它们不断交叠,就会爆发出巨大的力量,让地面持续震动。

      萧蝉尝试踩不同距离的方格子,慢慢找到震动感更强烈的波纹,他重复踩,直到地面剧烈晃动,所有方格向上喷射出光影,萧蝉像要坠入深渊,眼前出现一片刺眼的白光,白光持续数秒,房间里恢复原状,地上的方格子都消失了,周围出现了门洞。

      萧蝉随便选了一扇,往门外走,走到另一间大厅,还是没有人,但岩石壁上镶嵌着机器,间隔几秒就会闪烁一次红灯。

      萧蝉喊了一声:“有人吗?”

      声音通过四壁反射回来,始终只有他一个人。

      萧蝉用这种方式把所有房间都跑了一遍,无一例外,都是空的。

      有一个房间垒砌着瓦片一样的书籍,上面刻满了文字,大概讲述岩原区贵人们的生活,他们生活充裕,资源富足,过着天堂一般的生活,他们是岩原区最终力量的象征,岩原区的每个子民都在倾尽全力奋斗,以期达到贵人们的生活水平。

      萧蝉看到瓦片上记录着贵人区建筑,蜂窝状。

      萧蝉看了一眼脚下,他正处在一间蜂窝状的岩屋里。

      但这里找不到一个“贵人”,也没有区卫,萧蝉记得,以前岩原区是有区卫的,穿金箔色的衣服。

      萧蝉推测,这里是某个贵人家族死后的遗产,无人继承,他们也没想过捐赠给子民。

      萧蝉想象着“贵人”到底长什么样子,是不是更高,更壮,皮肤更好……

      出了这间房,另一间房的岩壁上镶嵌着各种望远镜,萧蝉趴在上面,向外眺望,看见一个白色上衣,土黄色裤子的人在外面晃悠,定在镜筒前,一副吃惊的模样,大吼一声,准备逃跑,一道激光束打出去,把那个人打晕了。

      “那人长得有点像……”

      “马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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