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生死线》漠*****楼

1、一

　　“砰——砰砰——”
　　枪声回荡在城市上空。
　　２００３年，这座地处“金三角”的边境小城里，枪声是最常听到的背景音。
　　作为高级警官、专案组长的我，与其他两名队友一起，乘坐着一架军用直升机，追击涉嫌手上这起“７.２３”大案的这个雇佣兵组织的头目。
　　我们以寡敌众。几天前，对方组织被端了窝，但大头目及他的四名亲信却成为了漏网之鱼。现在，他们正分乘两架小型直升机，一边向马来群岛方向逃窜，一边用各种枪械向我们还击。

　　“砰——”又是一声响。
　　我将火箭炮放在一边。
　　段捷赞许地朝我竖起大拇指。
　　杜潇回过头来，挤挤眼睛，给了我一个微笑。
　　炮弹正中后面那架的尾翼，瞬间将直升机炸掉了一半。残破的飞机冒着黑烟坠落下去，呼啸着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
　　只剩一架了。
　　这架飞机上乘坐的正是对方组织最大的三个头目，他们一见自己孤军奋战，便摆出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不顾一切地向我们猛烈开火。无奈之下，我们只能控制飞行速度，火力也减弱下来。这一耽搁，又被他们拉开了距离。
　　我们还来不及将距离再度拉近，就见那架直升机的舱底出现了一架小型滑翔机。我大呼不妙，急急地一推操纵杆想追上去，可是已经晚了，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直升机继续以原速飞行，挡在了我们前面，而那架滑翔机则载着三个人以令人瞠目的速度消失在群山深处。

　　任务基本完成，我和队友们又立了一大功。虽然三个人成了漏网之鱼，有些美中不足，可大家还是很开心，我们一归队就急着庆贺。
　　大家早已商定，今晚出去吃饭，狂欢，好好庆贺一下。
　　只是，直到和大家一起走进ＫＴＶ，我依然有些耿耿于怀。
　　不仅仅是因为那条漏网的“大鱼”——我并不是个完美主义者，若仅仅是没“钓”到最大的“鱼”，我不至于如此难以释怀。
　　归根究底，是为了我们奉到的那条命令。
　　“大头目留下活口。”
　　队友们没有人起疑心，因为他们都是我的下属，一些事情，我心里清楚，但出于保密的需要，他们并不知情。而据我所知，目前我们手上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大量的间接证据以及部分证人证言，已经足够给该组织的大头目“死刑——立即执行”。换句话说，即使在追击过程中，四大头目被击毙，我们也完全有理由。我实在难以理解，为什么我的上司们，在明知道要留活口将会严重束缚我们的手脚、进而放走罪犯，并且没有留下活口的必要时，还下达了这样的死命令？

　　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这件事，给了自己一个又一个假设，却又被自己用各种事实相继推翻。到现在，我终于得出了一个难以置信、却最能合理解释整件事情的结论：我的上司里，有内奸。
　　尽管不愿承认，但我不得不说，如果是这样，一切行动中遇到的谜题，就都有了答案。
　　比如，为什么当我们冲到大门口的时候，会发现之前派去的线人的尸体挂在门口——那个线人，明显是刚刚断气。
　　比如，为什么当特警们冲进去的时候，会发现对方的戒备比我们之前探查到的骤然提高了一倍不止。
　　比如，为什么他们已经做好了逃走的准备。如果不是我们临时调用了军用直升机的话，他们的大头目早已经从空中通道全部撤离。
　　比如……

　　我唯一庆幸的是，那个线人在牺牲之前，把“行动泄密，已有防备”八字传出。所以，我提前了行动计划。不然，对手将会有充足时间转移、逃脱，这一次行动将会全面失败。
　　可是，这个内奸，到底是谁？
　　我把负责此案的所有人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仍然没有丝毫头绪，只觉得每个人都像，又似乎每个人都不是。
　　会是他么？那个一脸正气、不假辞色的公安处长、“７.２３”大案总指挥白正德？
　　不，不对，不会是他。这个人的职位应该没那么高，不然我们前期的行动不会这样顺利。
　　会是他么？我一直敬重的前辈、前任刑警队长、现公安局长陈勇？
　　不，不对，不会是他。他没有动机，再者说，他是几十年的老刑警了啊！
　　会是他么？带我踏上刑警之路、对我谆谆教诲的刑警大队长、于我恩同再造的老师江昊？
　　不，不对，不会是他。行动的时候他一直和我在一起，我决定把行动计划提前的时候他也在场。如果是他，那么行动计划提前的消息对方也会知道的。
　　那么，会是谁？知道整个行动、事先又不知道行动时间临时改动的，还会有谁？
　　左思右想茫无头绪，我只好先把这个问题放在一边，去和大家一起庆祝，否则既显得不合群，又容易打草惊蛇——我相信，这个内奸，现在就在我身边，和队友们一起欢庆胜利。

　　走出通宵营业的ＫＴＶ，已是凌晨一点半。出于职业上的习惯和纪律，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喝酒，整晚喝的都是果汁和奶茶。纵然如此，凌晨时分大家也都有些迷糊了。夜风一吹，众人都精神一振。
　　我的住处在郊区，距离位于市中心的酒吧一条街并不近，没有人和我同路。和大家打了个招呼，我便坐进了自己的座驾——黑色奥迪A6L——我喜欢大气的车型，看起来冷酷而职业，很符合我的个性。
　　深夜马路上无人，我加快了车速，心里仍在推敲刚才的疑问。
　　眼看着就要到家了，我的警惕不自觉地稍有松懈。
　　可就在此时，过最后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左边的岔路上突然冲出来一辆出租车，以超高速度向我撞来。我微一皱眉，以为是酒后驾车，一踩油门想冲过去。可是那辆车的路线左拐右弯，有意无意间似乎想拦在我车前。我心里大呼不妙，脑子却异常冷静清醒，一推控制杆，猛踩油门，把速度加到最大，间不容发地擦着那辆出租车的前保险杠闯了过来。
　　几乎是在我冲过来的瞬间，我听见后面“轰”地一声，后视镜告诉我，那辆红色夏利撞在了路灯上，油箱已经爆炸。
　　我停了车，没有下去，先把车的门窗都锁好，再观察了周围，确定四周无人，这才拿出手机拨了１１９和１２２。我没有说自己是谁，只向他们说明了事发地点和经过。当然，我隐瞒了心里刚才浮起来的一些怀疑。

　　回到家里，锁好房门，我照例在整个房子里检查了一遍，这才安心地躺在床上。闭上眼，路上的事故又在我脑海里回放起来。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刚才的事情，绝不是偶然事故，应该是有人想置我于死地。
　　翻身下床，我拿出纸笔，“刷刷刷”地写起来。
　　其一，我走的这条路，在我之前和之后一公里内都没有车辆行驶。这样的深夜，又荒郊野外、人迹罕至，这辆车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我经过的时候冲出来，不是太巧合了吗？
　　其二，这个路口四周没有建筑物，全市农田，夜间远处有车辆，一公里外绝对能看得清清楚楚。刚才在路上，我可以确定，我没有看到这辆车从远处开来。也就是说，它是早就停在那儿的。这样说来，它应该是一直在那里等，等我经过的吧？
　　其三，正常情况下，人即使是酒后驾车，看着快要撞车了，出于本能也会想要躲开，可是刚才那辆车……似乎并没有丝毫要躲开的意思表现出来。
　　其四，人即使在酒后驾车时，一旦出现危险，酒意也多半会被吓走。可是刚才那辆车，从它出现起一直到它撞到路灯，它的路线始终都是七扭八歪的。当时不觉得怎么样，可是现在，越想越觉得它的行驶路线……太刻意了……
　　这样说来，那辆车是冲我来的，应该是不会错了。可是，会是谁呢？直接作案人已经死亡，只能依靠推理判断了。幕后黑手到底是谁？是这次“７.２３”大案里的漏网之鱼，还是之前某次任务当中的仇家？可是自从进了警队，６年了，只算我参与打掉的、上得了台面的黑暗势力最少也有十拨，又没有其他线索或者证据，根本无法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