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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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巧语气强硬，但做的事却很实诚，显然裴宿的话还是有些份量，抬指间便让人偶仙侍松开了温延的脖颈。
温延猛地嗑了两声，还未等完全平复，抬起一张呛红的脸，扯出了个笑，“工巧仙君如果真要我的灵脉，那我恐怕也没有什么能耐反抗，只是我们的帐还没有算完……我和裴仙君的帐也还没算完。”
工巧皱起眉头，不太耐烦，想再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被裴宿一个眼神按了回去。
温延喘了两口气，把表情尽可能摆得得体，以免惹人生厌，“先前温延无知，不知人偶是用天才地宝铸就，娇贵至此……”
“我的东西分明结实耐用，哪里娇贵！”
“也是，如果真的娇弱无能，也不至于能把我按在这里，动也动不了。这些人偶也应当不是死物……仙君可谓通晓造化之术。”温延抹了一把口鼻上的血，袖口上触目惊心一片红。
这些人偶能言能动，还懂得如何克制修士。没有生命的木偶若真能做到这些，温延也就不用做什么推荐算法了，有这样技术水平的话这个世界早就有AI了，比二十一世纪还发达。
再加上工巧刚才说要用他做材料，温延怀疑这些木偶都有灵魂，工巧也不是什么人偶师，恐怕修的是炼魂之道。
得罪了这位，那可就真要做一个永远不得解脱的牛马、永远任他驱驰了。
就是不知道称为人偶了还有没有自我意识。温延猜想应当没有，因为工巧称他们为“东西”。
温延暗自悔恨自己先前怎么没有多想想。如今知道了这些人偶都是活的，温延就对借用他们送货感到不好意思了，他在自己没意识到的时候剥削了人偶一把。
果然跟大魔头打交道事事都得小心，温延也恼自己为什么就认定裴宿借的东西就没有问题。轻信是种愚蠢。
那句“造化之术”的称赞恰到好处，敲在了工巧的心坎上。工巧嘴角抖动，像是在努力压下笑容，最终用袖子掩住嘴巴装作装作咳嗽，让仙侍松开了温延。
温延转了转手腕，悄悄运气，灵气终于可以再度流通，只是人偶下手极狠，扣住的都是灵气流转的命脉，如今松开了，一时间温延也还是使不上力，只能踉跄着慢慢爬起。
他还在恢复，嘴却没停，“先前就是温延无礼，没有征询过工巧仙君的意见就让他们运货。仙君感到气愤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他们各个都与生人无异，也该得到生人的尊重。”温延低着头，抬着眼睛观察着工巧的表情。
对于一个有一定追求的创造者来说，恭维的命门是在对他的造物上。
他若想自救，就得表现出工巧的人偶对他意义非凡。
不只是经济价值上，还得表现出一些艺术价值上的欣赏。对炼魂的人偶师来说最好的夸奖就是说他的人偶可拟生人。
温延猜想，工巧不悦的另一点是温延拿他的造物挣钱，他却不得分利，在工巧看来就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荒谬又可笑，自然想要让他这个“贼”付出点代价。
对贼，自然要剥皮拆骨，才能杀鸡儆猴。温延现在还得证明自己不是来白占便宜的了。
“您手边有账册，里头所谓‘运费’就是人偶仙侍的运货的工钱。温延先前无知，只当裴仙君是人偶的主人，因此未能向您请示，是在下不对。”
“可温延也没想把他们当寻常工具来占便宜，否则也不会给他们算工钱。有朝一日灵网商城真有修士来送货也是用这样的银钱标准。”
听出他的造物早就被当作真真正正的人来看，工巧的脸色好了不少，让人偶仙侍把温延给扶了起来，但还没有让温延落座的意思。
还差一点，还没有打动他。
温延直觉他就快琢磨到平息工巧愤怒的边缘，却不得门道。
他忽然想起人偶耳后的窗口，从里头可以窥见丝线，以证明不是活人。
又想让人偶近似活人，又特地留下证据以示人偶不是活人……温延想明白了。
工巧是有虚荣心在的。他想让人知道是靠他的双手使死人复生。
温延一穷二白，但现在手上还真有些资源，就是灵网商城的客流量。
温延缓缓开口，试探道，“我左思右想，觉得这样的人偶只在醉霄宫里充当仙侍和护卫太过委屈，工巧仙君可有想过利用人偶配送也可为仙君扬名？”
“扬什么名，分明是丢脸，让人知道我做的东西被你拿去做力气活。”工巧仍旧抬着下巴，但现在愿意用正眼看温延了，说话的态度也变了，像是真把温延所提之事放在心上考量。
温延知道他赌对了。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但他现在摸到了开锁的钥匙。
温延温和地笑着，眼神真诚，说的话像是真的只为工巧考虑一样，“那是看没有价值的东西的看法，可工巧仙君您的人偶是不对外出售的吧。”
“一样东西如果有人想买，却无人出售，那它就不是商品，是个传说。”
“如果我把工巧仙君的名号列在灵网商城，让人知道工巧仙君不过是因为欣赏我的商城才出借人偶，那就既可扬名，又不失脸面。人偶本身就是行走的招牌，只是现在没人知道他们的真正主人是谁，就连我也犯了错误。”温延余光一瞥裴宿，脸上的微笑一僵，险些挂不住。
他现在一看见裴宿就恼火。是这魔头把他送进这火坑来的，他先前竟然还对他道谢，这称得上温延人生中少数的愚蠢时刻。
他把这帐在心头记下一笔。以后还是和裴大魔头少接触为好，哪怕是能给投资的金主也得躲。
这人喜怒不定的，一言不合就要害他。他先前还以为裴宿只是吓唬他，毕竟大魔头有时候做事还是挺有人性的，没想到大魔头不负“盛名”，不长良心。
温延抬手一抹挣扎中散乱的头发，继续对工巧说，“我借了仙君的势，愿为仙君扬名。”
“怎么个扬名。”工巧松了口。
温延胸膛里不上不下的那口气终于呼了出来。
又靠嘴炮救了自己一命。
在生死边缘赢得胜利像是种赌博，绝地逢生的快乐让温延周身的血液也滚烫起来。他又兴致勃勃，开始贪心。
生意人，得寸就想要进尺。温延也不能免俗。
现在工巧被他哄开心了，温延就又想抓住机会再要点什么了。他此行的原始目的本就是多要点人偶仙侍，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而且温延现在要考虑对人偶仙侍实行八小时工作制了，毕竟里头有灵魂在，温延虽然喜欢钱，但他可不是什么黑心资本家。
温延缓缓落座，周身的筋络还在疼。
裴宿递了块帕子过来，温延没有接。
裴宿的脸色缓缓沉了下去，把手放下。他这样子实在少见，平日里温延见到的他都是笑着的。笑面虎就已经够瘆人了，更何况是一个不笑的冷面修罗。
那张帕子就留在温延手边，既没人收回去，温延也不会拿。
是因为没有看到“好戏”而发怒？还是因为先前的交易被称为“错误”而不悦？
温延只是本能的一想，但裴宿怎么想的，温延不在乎了。
温延是会为了利益忍耐，可不代表他没有脾气，这事情他自认为自己没有大错，本就是大魔头卡在当中才导致出现了信息差，才有此误会一场。
大魔头这种人位高权重，想来听惯了好听话，连错误二字都听不得吗。都被底下的人给哄成什么样了。
温延决定不再折腰，谁爱哄他就哄去吧。他要给自己换供应商了！
“工巧仙君也知道，一样东西若要出名，那就得弄得声势浩大，如今灵网商城声名鹊起，如果借机让人偶配送，工巧仙君也会誉满青城。”温延打开管理端玉简，在商城首页熔金榜挂上一条横幅，用醒目的金色大字：行递所用灵偶，皆工巧仙君匠心所铸。
工巧也早有听说灵网商城这么个东西，见此打开了自己的玉简，赫然看见自己的名头正悬在榜顶。
怎么会直接把他的名号给放到榜首的横幅呢！
金色大字一点都不低调，甚至因为温延的说法太直白而有点俗气，标语与修仙界仙气飘飘的商品格格不入，分外醒目，滚动的标语来回出现，甚至有点洗脑。
工巧只看了一眼就忘不掉了。
“这，这这……成何体统。”工巧仙君的脸涨红起来，把玉简盖了，但手还一直捏着，像是又有点想翻开玉简再看看。
温延笑眯眯的，适时搬出了他的加大号管理端，上头正源源不断闪动出新订单，“不知温延是否有幸再向仙君聘些人偶？就当助我，灵网商城的订单如果没了仙侍可就送不完了……”
工巧看着管理端上不断刷新的成交量，不用细想就知道这条横幅被多少人看见了。就在他们说话的间隙，他已经声名远扬。
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粗布麻衣的年轻剑修。原来他不只是巧舌如簧，而是能说就能做，是有点本事的。
而且识人的本事一流，像会读心。
工巧现在怎么看温延怎么顺眼了，这是个少年英才啊，还是拥有一身极纯的水灵根。法财侣地，以温延的天份前两样必不会缺，有了前两者后两者也不难寻。
工巧一下觉得温延大有前途，值得交友。
就是……温仙君什么都好，但运气差，怎的就跟裴宿做生意，将来要吃亏的。若算公平交易，二人恐怕不相上下，可修界谈不拢就要武力相逼，温仙君的实力不足以和裴宿硬碰硬。
工巧悄悄看了一眼裴宿，见裴宿没有要拦的意思，“你……你要借多少？可不能让他们累着。”灵偶数量有限，但或许醉霄宫这里的也腾出来用也不是不行。
“我请仙君喝酒详谈？不知仙君可愿意？”温延点了点熔金榜榜首的明月烧，“正好也请仙君尝尝，您的灵偶近日送得最多的酒是什么滋味。”
“是好酒么？”工巧有些意动。
“这可就要仙君品鉴了。”
“好好好，可请重光仙君设宴。”工巧显然和裴宿很熟络。
“我要请您，哪有让重光仙君花钱的道理，青城酒菜最好的是醉霄宫，可却也并不是只有醉霄宫能招待人。”
温延好像在说酒菜，可在裴宿听起来就是另一个意思了：不是只有醉霄宫能给得起资源。
这小剑修是真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了。
裴宿又惦记起那天温延带回来的明月烧，温延没想给他，现在却要拿来招待工巧。
一坛浊酒配上寻常酒菜就拿来招待人？谈生意就用这么个规格来谈？
可显然温延乐意，工巧也被哄得很开心。
在场只有一个人没被邀请。
在温延与工巧谈笑时，一只手忽然捻住了温延被血沾湿的头发，拨到一边。
温延下意识要躲，可下一秒那张被他拒绝的帕子也贴了上来，带着几分蛮横意味，但动作却很轻，把温延嘴角的残血细细擦了个干净。
“谈成了就好，你很有本事。”裴宿的表情又恢复了，声音低缓，甚至嘴角带笑。
温延可不觉得裴宿是在开心。他本能地定住，一动不动，任由那张帕子在他脸上擦拭。
怎么回事，怎么还夸他，大魔头究竟是开心还是不开心。难道这是什么对被投资对象的压力测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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