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搭档：命定之绊》薯片爱吃黄瓜

89、手动日落

　　闸门后的通道，比外面更窄，也更低矮。红光从尽头涌来，映在扭曲的金属墙壁上，像流淌的血。空气里弥漫着强烈的臭氧味和某种高频能量特有的嗡鸣。脚下的地板在颤抖，不规律的震动一阵阵传来，那是身后怪物撞击闸门和基地整体结构在引力异常下的声音。

　　林序和沈酌侧着身子，挤在狭窄的通道里，一步步向前挪。林序走前面，破损的左臂拖在身侧，每动一下都传来钻心的痛，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额头上不断滚下汗珠，在面罩内侧凝结又滑落。沈酌跟在他后面，手里换上了一把从备用装备里找出的紧凑型冲锋枪，枪口指向前方和头顶任何可能的阴影。

　　通道不长，大概只有二十多米，但走起来像一辈子。引力在这里变得更加诡异，时重时轻，有时甚至感觉身体要飘起来，有时又像被无形的手按在地上。林序不得不将抗引力场调到40%，才能勉强维持稳定，但这又让能量背包的读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跌。

　　“能量还剩32%。”装甲AI提示。

　　“知道了。”林序应了一声，脚步没停。他盯着通道尽头那扇半开的、同样厚重、但布满了控制面板和指示灯的合金门。门后，就是“奇点反应堆”的控制室。红光和能量波动，正是从那里涌出。

　　终于挪到门前。门是开着的，但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只留了一条不到半米宽的缝。门内传来更加狂暴的能量嗡鸣，还有金属被撕裂、熔化的刺耳噪音。

　　林序从门缝探头往里看了一眼。

　　控制室很大，呈圆形。中央是一个下陷的、被多层透明能量屏障包裹的圆柱形空间，里面充斥着刺目的、不断翻滚扭曲的暗红色能量流——那就是失控的虫洞能量核心，也是“奇点反应堆”的本体。能量核心周围的地面和墙壁，布满了粗大的能量导管和冷却管道，但很多已经断裂、融化，喷溅着电火花或高温蒸汽。控制室四周的墙壁上，是密密麻麻的控制台、仪表盘和全息投影屏，大部分屏幕已经碎裂或闪烁着错误代码，只有少数几个还在顽强地显示着疯狂跳动的数据和警告信息。

　　控制室的天花板有一部分已经塌陷，露出外面扭曲的基地结构和远处那片幽暗的、缓缓旋转的虫洞本体。破碎的金属结构悬在半空，随着震动摇晃。地面也布满裂缝，有些裂缝深处，能看到幽蓝的光芒在蠕动——是那种结晶怪物的巢穴，它们似乎也渗透到了这里。

　　而控制室的两端，相对而立，各有一个凸起的、带有独立控制面板和物理操作杆的平台。平台周围有半人高的合金护栏。那就是手动关闭程序的操作台。根据任务简报，必须两人同时在这两个操作台上，输入完整的三分钟指令序列，才能绕过损毁的中央控制系统，强行关闭反应堆，切断虫洞能量供应。

　　“看到了，两边操作台。”林序缩回头，快速说道，“指令序列已经同步到我们的装甲系统，倒计时三分钟。必须同时开始，同时完成，不能中断。任何一边出错，或者被干扰中断，程序就会锁死，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手动关闭它了。”

　　“明白。”沈酌点头，看向林序破损的左臂，“你的手……”

　　“能用。”林序打断他，活动了一下左手手指，虽然疼得他脸色发白，但确实还能动。“我负责左边那个。你右边。记住，无论发生什么，眼睛盯着屏幕，手别停。其他的，交给我。”

　　沈酌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下头。

　　两人深吸一口气，同时侧身，挤进了那道狭窄的门缝。

　　一进入控制室，狂暴的能量乱流和引力异常瞬间增强了数倍！林序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四面八方传来的力量在撕扯、挤压着他。能量背包的读数开始飞速下跌。他咬着牙，启动腿部喷射，勉强稳住身形，然后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冲向左侧那个操作平台。

　　沈酌也以同样狼狈但迅捷的动作，冲向右侧平台。

　　几乎是两人踏上平台的瞬间——

　　嗤啦！

　　头顶传来刺耳的撕裂声！一大块坍塌的天花板金属板，连着断裂的管线和电缆，猛地朝着林序所在的左侧平台砸了下来！

　　林序头也没抬，身体向右侧猛地一扑，同时右手在操作台边缘一撑，整个人滑到了操作台后方。沉重的金属板擦着他的装甲砸在平台上，发出巨响，碎屑和火花四溅。操作台剧烈摇晃，但结构还算稳固。

　　“启动指令输入！”林序对着通讯器大吼，同时右手已经按在了操作面板的启动键上。他左手也忍痛抬起，悬在另一个需要同步操作的旋钮上方。

　　沈酌那边也同样惊险，他刚踏上平台，脚下的一块地板就突然开裂，几条细长的、带着幽蓝光芒的触须从裂缝中窜出，卷向他的脚踝！沈酌看也不看，抬脚狠狠跺下，军靴底部的合金钉配合着装甲力量，直接将那几条触须踩得稀烂，粘稠的发光□□喷了一地。他也同时按下了自己操作台上的启动键。

　　嗡——

　　两个操作台的控制屏幕同时亮起，复杂的指令序列和倒计时开始滚动。

　　三分钟，180秒。

　　倒计时开始：179，178，177……

　　林序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左手和右手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和精度，在控制面板上移动、点击、旋转、输入。指令序列极其复杂，包含了能量流调整、频率校准、安全阀锁定、核心抑制等十几个步骤，每个步骤又有数十个参数需要输入或确认。任何一个错误，都会导致程序锁死。

　　他的大脑此刻完全变成了一台精密的输入机器，屏蔽了所有外界的干扰——平台的震动、头顶坠落的碎块、远处虫洞核心传来的狂暴能量嗡鸣、以及胸口伤处和左臂传来的剧痛。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屏幕上滚动的指令、倒计时，和自己双手需要完成的动作。

　　沈酌那边同样专注。他的操作风格和林序不同，没有那么快的绝对手速，但更加沉稳、精准，每一次点击和输入都带着一种千锤百炼的直觉。他的眼睛也盯着屏幕，但眼角的余光，却始终关注着整个控制室的情况，尤其是林序那边。

　　指令输入到第45秒。

　　嗤嗤嗤——！

　　控制室中央，那个被能量屏障包裹的虫洞核心，突然剧烈波动起来！一股暗红色的能量乱流像触手般突破屏障，横扫而出，狠狠抽打在控制室的天花板和墙壁上！金属被熔穿，电火花像烟花一样炸开！一块被熔化的金属液滴，如同炮弹般射向林序的后背！

　　沈酌的余光捕捉到了，但他没有出声提醒，也没有移动。他的手指依旧稳定地输入着指令。他相信林序。

　　林序也确实“看”到了。不是用眼睛，而是通过精神链接传来的、沈酌那一瞬间绷紧的神经和视线指向。在金属液滴即将击中他后背的刹那，他的身体极其细微地向左偏转了不到五厘米，同时右手完成了当前指令的最后一个输入。

　　炽热的金属液滴擦着他破损的左臂装甲飞过，在合金护栏上烧出一个冒烟的小坑。

　　倒计时：120秒。

　　指令输入到一半，最复杂的频率校准阶段。

　　控制室地面更多的裂缝绽开，幽蓝的光芒涌动。几十只那种甲壳怪物，从裂缝、从天花板破口、从任何能钻进来的缝隙中涌了出来！它们的目标明确，就是正在操作台上进行关键输入的两个人类！幽蓝色的复眼在红光映照下闪烁着疯狂的杀意。

　　“来了！”沈酌低喝一声，他的指令输入刚好进入一个短暂的、约有五秒的等待确认期。他左手依旧悬在操作面板上方，右手却闪电般从腿侧枪套拔出了冲锋枪，看也不看，枪口朝着平台下方涌来的怪物群就是一梭子！

　　哒哒哒哒——！

　　子弹扫过，冲在最前面的几只怪物被打得甲壳碎裂，翻滚倒地。但更多的怪物涌了上来，它们无视伤亡，顺着平台护栏向上攀爬！

　　林序这边的指令也到了关键节点，他双手在面板上快得几乎出现残影，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流进眼睛也顾不上擦。他能听到身后怪物靠近的嘶鸣和攀爬声，能感觉到平台的震动，但他不能停。

　　一只怪物从护栏外猛地探出头，布满利齿的口器张开，朝着林序的脖颈咬来！

　　砰！

　　一声枪响，不是从沈酌那边传来。是林序在完成一个输入的间隙，右手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一甩，能量手枪从腋下探出，几乎顶着那怪物的脑袋开了一枪！幽蓝的□□和甲壳碎片溅了他一身。

　　他看都没看结果，右手收回，继续在面板上输入。

　　沈酌那边的等待期结束，他立刻收回冲锋枪，双手回到操作面板。但他的眼睛依旧扫视着四周。他看到林序平台下又聚集了更多的怪物，也看到天花板上，几块摇摇欲坠的金属板在能量乱流的冲击下，似乎快要支撑不住了。

　　倒计时：60秒。

　　指令进入最后的安全阀锁定和核心抑制阶段。这是最危险也最不能出错的时候，任何干扰都可能导致能量反冲，引发反应堆提前过载或爆炸。

　　天花板上，一块巨大的、连着粗大能量管道的金属板，终于支撑不住，在一阵刺耳的金属呻吟后，断裂！朝着林序所在的平台当头砸下！这块金属板太大了，覆盖了小半个平台，根本无法完全躲开！

　　“林序！”沈酌这次忍不住喊了出来，他的指令输入也到了最关键的同步确认节点，双手不能离开。

　　林序也看到了头顶的阴影。他脸色不变，眼神依旧盯着屏幕，双手输入的速度甚至更快了。在金属板砸落的瞬间，他没有试图躲避，而是身体猛地向前一扑，整个上半身几乎压在了操作面板上，用后背和装甲最厚实的肩部去硬扛！

　　轰！！！

　　沉重的金属板狠狠砸在林序后背上！装甲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内部缓冲层瞬间过载，林序闷哼一声，一口血涌上喉咙，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往前一冲，胸口重重撞在操作台边缘，但他压在面板上的双手，却像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依旧在精准地完成最后一个参数的输入！

　　“确认！安全阀锁定！”林序嘶哑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伴随着压抑的咳嗽。

　　“确认！核心抑制启动！”沈酌也几乎在同一时刻完成了最后的输入。

　　倒计时：3，2，1……

　　两个操作台的屏幕，指令序列同时走到尽头。一个巨大的绿色“确认关闭”按钮，在两人屏幕上亮起。

　　“就是现在！”林序和沈酌，隔着混乱的控制室，同时低吼，用尽最后的力气，按下了那个按钮！

　　嗡————！！！

　　控制室中央，那个狂暴的虫洞能量核心，发出了一声尖锐到极点的、仿佛宇宙初开般的嗡鸣！然后，那翻腾的暗红色能量流，猛地向内收缩、坍缩！速度之快，仿佛时间倒流！

　　包裹核心的能量屏障瞬间碎裂、消散。

　　狂暴的能量乱流戛然而止。

　　充斥整个控制室的刺目红光，如同潮水般褪去。

　　那些从裂缝中涌出的甲壳怪物，身体表面的幽蓝纹路瞬间黯淡、熄灭，它们像是突然失去了动力，瘫倒在地，抽搐几下，不再动弹。

　　头顶坠落的碎块停了下来。

　　地面的裂缝停止了扩张。

　　远处，透过塌陷的天花板看到的、那个笼罩整个基地的、缓缓旋转的幽暗虫洞，发出一阵无声的、空间层面的剧烈震荡，然后猛地向内一缩，化作一个微不可查的光点，彻底消失在宇宙背景中。

　　一切，都静止了。

　　只剩下控制室里仪器最后几声短促的提示音，和远处基地结构在引力恢复正常后发出的、最后的、低沉的呻吟。

　　虫洞，关闭了。

　　“奇点反应堆”，停止了运行。

　　林序趴在操作台上，背后压着那块沉重的金属板，一动不动。过了好几秒，他才开始咳嗽，每咳一下，嘴角就渗出血丝。他试着动了一下，背后的金属板很重，但似乎被卡住了，没有完全压死。

　　沈酌从自己的操作台上跳下来，落地时踉跄了一下，胸口伤处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咬着牙，冲到林序的平台边，双手扣住压住林序的金属板边缘，怒吼一声，手臂和肩背肌肉块块隆起，硬生生将那沉重的金属板掀开了一角！

　　“出来！”沈酌吼道。

　　林序用手撑住操作台，一点点把自己从金属板下挪了出来。他后背的装甲完全变形，出现了裂痕，左臂更是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他脸色白得像纸，但眼神还算清醒。

　　沈酌扶着他，两人靠着操作台，慢慢滑坐到冰冷、布满碎屑和怪物残骸的地面上。

　　控制室里，只剩下应急灯惨白的光芒，映照着这片刚刚经历末日的废墟。远处，透过破损的天花板，能看到正常的、宁静的星空。

　　两人都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谁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汗水、血、灰尘混在一起，糊满了他们的脸和装甲。

　　沈酌侧过头，看向林序。林序也正好转过头，看向他。

　　四目相对。

　　没有激动，没有欢呼，没有庆祝。

　　只有极致的疲惫，劫后余生的虚脱，和一种更深沉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东西，在彼此眼中无声流淌。

　　沈酌扯了扯嘴角，想笑，但牵扯到伤口，变成了一个龇牙咧嘴的表情。他伸出手，用没受伤的那边胳膊，用力搂了一下林序没受伤的右边肩膀，然后很快松开。

　　林序没动，只是看着他，然后，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做到了。

　　他们还活着。

　　这就够了。

　　控制室里的寂静，被通讯器里突然传来的、带着强烈杂音、但充满激动的声音打破：“林首席！沈老大！虫洞信号消失了！引力异常恢复！屏障外的怪物停止活动了！你们……你们成功了？！你们还活着吗？回答我！”

　　是阿哲的声音，从突击艇的加密频道传来，虽然断续，但清晰可辨。

　　沈酌抬起还能动的手，按了一下头盔侧面的通讯键，咳了两声，才用嘶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说：“吵什么……死不了。反应堆关了，过来……接人。这鬼地方……我一秒都不想多待。”

　　说完，他手臂垂下，头往后一仰，靠在冰冷的操作台基座上，闭上了眼睛。

　　林序也缓缓闭上了眼，但右手，却轻轻握住了旁边沈酌垂落在地上的、沾满血污和灰尘的手。

　　握得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