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日光纪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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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会的第二天，班级有很多同学都请假了。
昨天晚上陈瑶给她发信息说今天也不来了。
余乐溪上午也都是待在教室里，把假期的作业都写完了。
听到此人如此拼命，慕思雅伸了伸大拇指。
“乐溪，你这样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这一天她过得浑浑噩噩。
站在50米的起点时，余乐溪也脑袋昏昏。
头很痛。
肚子下坠的感受越来越明显。
枪响的瞬间，女孩冲了出去。
热风吹过耳畔，下午的日光没有那么刺眼。慕思雅在终点处等她。
八秒七！
余乐溪从计时的裁判口中得知自己竟然跑了八秒七。
自从初中考完体育之后，她再没跑出过这样好的成绩了。
比完赛之后，疼痛感还是没有消。
余乐溪自认为自己没什么问题。
结果，坐在位置上不过一个小时后，额头上就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她肚子好疼。
怎么会。
慕思雅自从比赛回来之后，就一直坐在讲台附近用教室的白板刷视频。
嘴里还吃着从小卖部买来的零食。
“思雅，我肚子好疼。”
慕思雅肩上落了一只手，女孩转过身就看见余乐溪捂着肚子，一副站不起来的模样。
“怎么了，怎么了？”
“不知道，今天中午吃完饭肚子就一直很疼。”
这句话轻飘飘的，没什么力气。
“我带你去医务室。”慕思雅上手，扶着余乐溪小步往医务室的方向走。
一路上还不忘关心她。
“乐溪，是不是平常吃得太少了。”
“还是，大姨妈要来了呀。”
“你跟瑶瑶，是不是要偷偷给我什么惊喜啊。”
余乐溪脑子混沌着，慕思雅的话只进去了一半。她虚握住女孩的手臂。
“啊？不是吧。”
应该不是大姨妈……
*
校医务室里，余乐溪躺在床上。
挂着点滴。
医生说她是吃坏了肚子，又受了凉。
慕思雅顿觉无语，想起来昨天早读课陈瑶早上给她们俩吃的包子。
心里突然就害怕起来。
她逐步挪动到余乐溪病床前，两只眼睁得很大。“乐溪，照这样，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昨天是陈瑶先发作，后来是余乐溪。
接下来，估计是她要疼得死去活来了。
校医是一个慈祥的留着长白胡子的老爷爷，听见两个女孩的对话，乐呵呵抚着胡子，眉眼弯弯。
“小姑娘啊，免疫力很好哦。”
慕思雅点点头，眸子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那可不。”
她觉得老爷爷说这一番话肯定是因为她免疫力很好，所以她肯定不会像余乐溪和陈瑶那样。
爷爷把刚刚烧沸的开水灌进保温杯里，吹了吹气，热流在空气中蒸腾浅朦白雾。
“病床上的小姑娘啊，你看看你好朋友的脸哦，红润润的。你身体很虚的哦，要多吃饭，不然免疫力下降，学习也容易注意力下降的。”
余乐溪少吃饭的事实被爷爷一语道破，她低垂下头，扣着自己的手指。
“小姑娘想瘦可以理解哇，但是现在学习还是要把营养吃全啊。”
老爷爷喝了一口杯子里的白开水，手里开始削摆在桌子上的苹果，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电视机屏幕上。
爷爷的办公室的窗台很低，也是为了及时关注学生的情况。
“校医爷爷，你也爱看这种电视剧哇？”
慕思雅看了眼电视，这是当时热播的古装仙侠剧，班级里好多女生都在追更。
余乐溪抬眼，看电视剧。
这个仙侠剧的套路很简单，男女主相互纠缠好几世，现在剧情进行到女主第一世初见男主时。
女主坐在树上悠悠闲闲地啃着果子，对站在树下的清冷仙君男主一见钟情，之后死缠烂打地给男主当小跟班。
慕思雅坐在她身边，乐呵呵地笑。
“唉，果然还是要主动，这样帅哥才是自己的。”
主动么。
“你们年轻人不总爱说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吗。”爷爷插了一嘴，咬了口苹果，嘴里含含糊糊。
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余乐溪在医务室里睡了一觉，醒来之后感觉好多了。
慕思雅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只不过手里多了包薯片，病床旁边的桌子上多了一杯奶茶。
“思雅。”
慕思雅听到余乐溪还有点虚弱的声音，不忘关心。“现在怎么样了？”
“没事了，睡完一觉之后好多了。”她嗓子微微发哑，总觉得喉中有丝线缠绕，每说一句话都被绞着。
“爷爷说，你现在还不能吃太刺激的东西，现在饿不饿？我给你去食堂买杯青菜粥？”
“嗯。谢谢你思雅。”余乐溪笑了笑。“国庆回来请你和瑶瑶吃小蛋糕。”
她的嘴唇因为缺水而干裂泛白，说话也有气无力。
慕思雅没好气地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儿。
“那我要吃草莓味的。”
余乐溪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女孩撩起眼皮，剧集进入到女主和男主一起杀了一只大妖，女主保护男主的场面。
“咔嚓-”
医务室的门从外面打开。
风卷着冷气飘进来，淡淡的苦柠香气在空气中化开。
余乐溪卷了卷外套，以为是过来看病的同学，没太在意。继续看电视。
眸光中，影视剧的画面闪烁跳动。
“爷爷，他这腿是刚刚比赛摔倒的。”很痞气的声音，尾音微微向上。
电视机中传来女主的声音。
“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这句话出现在静默的医务室里，空灵旷然，余音环绕，丝丝缕缕的小分子碰触到洁白的墙壁，在空气中慢慢散发。
是回声。
“哎呀，腿怎么会摔成这样啊。”校医爷爷指着余乐溪旁边的床位，一边找着处理伤口需要用的药品和器具。“放那小女孩旁边位置去。”
余乐溪也想看看究竟伤成了什么样子。
女孩的视线在触碰到旁边的空气时，呼吸轻刹，眸光落在了她再为不过熟悉的脸上。
张扬的，耀眼的，骄傲的……
那张脸与夕阳下漫着阴影的脸逐渐重合。
他今天穿了校服，没再穿自己的衣服。
干净熨帖，和她十五岁记忆中的少年一样。
蒋礼把陈亦问放在床上，轻轻叹了口气。
“先把伤口处理了。还好不是很严重。”
擦破了一大块皮。
声音散漫，懒洋洋的。
可是又很认真。
余乐溪目光里，男生单脚把不远处的椅子勾了过来，朝着病床的方向坐了下去，脊背靠在椅子上，侧脸线条冷淡。
下午的光已经很淡，浸在他侧脸上，柔和自然。
手机被他从校服口袋里拿出来，右手半托着，大拇指点在手机屏幕上，在给别人发消息。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明显。
爷爷一边给陈亦问包扎，一边跟这几个小男孩聊天。“长得俊嘞，看看后面小女孩一直在看哇。”
对面的宽零看过去，和余乐溪眼神对上，浅淡地笑了笑。
余乐溪不敢再看。
蒋礼没回头，手里依旧捧着手机。
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句。
“刚刚给阿姨发了消息，她马上给你请假。”
尾音拖着懒懒的调调，干净而温润。
余乐溪不动声色地移开眼，企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应该是没有注意到她的，或者说，即使听见爷爷这样如此明显的提醒，他也毫不在意。
这种事对他来说应该是家常便饭。
病床上的男生很眼熟。
好像之前见过。
余乐溪在脑中搜索着有关他的记忆，怎么也翻找不到。
他坐在离她不到一米远的位置，微微垂着头，碎发微垂着，亮起的手机屏幕停在微信聊天的界面。
“蒋礼，你告诉我妈的话，咱们国庆怎么出去啊？”病床上的男生，语气里有一丝抱怨，似乎还有后悔。
对面的男生很高，比蒋礼稍微矮一点，染着浅黄色的头发，在灰白的医务室里格外显眼。
“陈亦问，都这样了还想出去玩？”
余乐溪盯着电视的眼神稍稍触动，她面上冷静，实际内心早已敲锣打鼓安静不下来。
蒋礼没什么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什么时间方便都可以出去，前提是身体健康。”
他还是和那时一样。
温柔，永远知道什么是重要的。
爷爷包扎完后转到余乐溪的方向，女孩的脸还是病态的白，但是稍微爬上点红润。
“小姑娘，刚刚陪着你的小同学呢？”
“哦…哦… 她去给我买粥了。”
她太过于紧张，以至于说的话听起来断断续续的。
“怎么话都说不利索了？”爷爷手里拿着绷带，还一边不忘调侃两句。“是不是有着三位小帅哥在有点放不开？”
“没有……”
语气带着迟疑。
夕阳逐渐爬上窗楣，浅浅金色打在女孩的侧脸，安静沉谧。
宽零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阿礼，我有事先回去一趟。”
“行。去忙吧。”男生薄唇缓慢开合。
病床上的男生痛苦地闭上眼睛，背对着蒋礼，痛苦地回忆今天发生的一切。
蒋礼长腿交叠，百无聊赖中目光游离到电视机上。
余乐溪此时完全沉不下心去看电视剧。双眼无神，呆呆地盯着电视机后面的白色墙壁。
旁边传来低低的哼笑声。
余乐溪不可置信地寻着声音的主人。下一秒，干净的声音拖着长长的调调，一字一句敲打在女孩心间。
“怪不得她这么喜欢这部电视剧。”
心中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余乐溪的心碎成了一块块小碎片。
口中的她，不言而喻。
是他喜欢的女生。
蒋礼瞟到电视上的内容时，想起陈度几天前给他和陆予推荐过。女孩态度坚定，一定要他俩支持自己妈妈喜欢的偶像。
他打算国庆翻出来看看，当交作业。
没想到剧情这么写实。
怪不得陈度这么喜欢。
“同学，你觉得这个电视剧好看吗？”他开口，语气略带散漫，更多的是轻松。
旁边的女孩滞住了，蒋礼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讲话声音太小，或是问的方式比较突兀。
结果没过几秒。
一旁的女孩声音轻如蚊蝇。
“好看的。”
“嗯,我也觉得。”
余乐溪没想到蒋礼会主动开口和自己说话。他距离她永远是遥远的，是可望不可即。
隔着高二和高三一级的距离。
隔着理科和文科的距离。
蒋礼余光瞟了一眼女孩，慢慢开口。
“同学，生病了吗？”
说完这句话，蒋礼觉得自己有些冒昧，正要道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出这句话，只是觉得旁边的女孩周围好像灰蒙蒙的。
他察觉得到她的紧张。
“嗯，食物中毒。”余乐溪说话间隙瞄了瞄电视，女主第三次表白被男主拒绝了。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声音回荡在校医务室，空空的。
“这样啊，那现在还难受吗？”
蒋礼点了点手机上的消息，另一只手垂落身侧，微微蜷着。
“好多了。”余乐溪余光里瞥见他左手腕骨上的那条银色手链。
十字架。
不过和昨天不同，手链的上方搭着一个黑色圆盘手表，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他皮肤很白，手链衬得他的腕骨嶙峋又好看，靠近腕骨的手背旁，有一颗淡淡的小痣。
浅棕色的。
“那就好。”蒋礼刚刚回了陈度一条消息。抬眼看了看旁边的女孩，语气自然，像在说什么无比正常的事情。
“以后就不要乱吃东西了，注意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猝不及防的关心，细细密密地填满余乐溪心中的每一条缝隙。
可是那句话“怪不得她这么喜欢这部电视剧呢”一直在她耳畔徘徊不去，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寒意与短暂的甜意在她心中交织，矛盾，敏感而又脆弱。
“嗯。”她极轻极轻地回应。
蒋礼没再说话，点开手机上下载的游戏，没开声音，侧脸线条流畅，整个人冷感十足。
整个医务室沉浸在诡异的静谧之中，只有电视的电流声在空气中涌动。
余乐溪坐立不安。
很想和他说话，却开不了口。
他们没什么关系。
更准确的来说，只是产生一瞬间联系的陌生人。
而学校，则给他们多提供了一层关系。
他是她的学长。
仅此而已。
操场上嘈杂的声音依旧。蒋礼看着手机一言不发，偶尔抽出空子看两眼电视和病床上的陈亦问。
陈亦问已经睡过去了。
在这里都能睡得着。
蒋礼轻嗤，一只手慢悠悠地拨弄着腕骨上的手链。
一声“乐溪”划破长久以来的寂静。
慕思雅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大步流星地走到余乐溪旁边，似乎没注意到旁边低头沉默看手机的男生。
“给你买的粥，我刚刚去食堂，结果阿姨说没有青菜粥，只好给你买了一杯五谷豆浆。”
这几句话她说得一次口水都没咽，十分流畅。
余乐溪接过去，低低地道谢。
“谢谢你，思雅。”
“唉，别跟我客气。”说话的间隙，慕思雅眼珠子轱辘一转，瞄到余乐溪身侧优越的侧脸和身材。
主子是谁？
慕思雅挤眉弄眼，余乐溪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点点头。
意思是，确实是个帅哥。
慕思雅和余乐溪不一样。她情绪外露，偶尔脑子跟不上情绪。而余乐溪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要思虑很久。
她就那么大胆张扬地看过去。
目光灼热。
蒋礼自然注意到了身侧的目光。
微微侧过头，眼皮半掀。
光，落在他的侧脸，柔化了他本来极具冷感的长相。
余乐溪想起了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
男孩也如此，漫在红黄调的晚霞下，嘴角溢出一抹浅淡的笑。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日光纪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