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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心怀不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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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乌鸦的啼叫余音未散,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房间内紧绷的空气里。
顾璃和沈倦对视一眼,刚才那些暧昧的试探、危险的警告,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警报冻结。某种更紧迫、更阴暗的东西,正悄然逼近。
顾璃率先动作,她无声而迅速地移动到窗边,身体紧贴着墙壁,指尖轻轻拨开厚重窗帘的一丝缝隙,向外窥探。夜色浓重,庄园外围的树林在风中摇曳,影影绰绰,看不出明显的异动。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同附骨之疽,清晰得令人不适。
“几个人?”她头也不回,声音压得极低。
沈倦不知何时也已来到她身侧,他的气息收敛得近乎完美,存在感却依然强烈。他没有靠近窗户,而是选择了一个能兼顾门口和窗口视角的位置,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房间内部和门缝下的阴影。
“暗哨只给了一次信号,无法确定具体人数。但能摸到这里,避开外围明哨,不是寻常角色。”他的分析冷静而专业,完全不像一个古董鉴定师。
顾璃收回目光,看向他。昏暗的光线下,他的侧脸线条冷硬,眼神专注,那是一种处于高度警戒状态的本能反应。她心中的疑云再次翻涌,但此刻不是深究的时候。
“阿泰的人?还是……别的对头?”她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
“都有可能。”沈倦顿了顿,补充道,“或者,是冲我来的。”
这句话让顾璃眼神一凛。她想起他过于干净的身份,过于利落的身手,还有那句意味深长的“变数”。
“你身上到底带着多少麻烦,沈先生?”她语气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引入变数是一回事,引火烧身是另一回事。
沈倦转过头,对上她的视线。在危机笼罩的阴影下,他的目光反而异常沉静,甚至带着点坦诚的无奈。
“有时候,麻烦会自动找上门,躲不掉。”
他的话音未落,套房外间的方向,传来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金属摩擦声。不是敲门,更像是某种工具在试探门锁。
两人瞬间噤声。
顾璃的手无声地滑向腰间,那里藏着她的微型手枪。她对沈倦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留在原地,自己则像一只灵巧的猫,悄无声息地向内室与外厅连接的门移动。
沈倦却没有听从。他几乎是同步行动,动作比她更快,一步挡在她身前,一只手向后,做出一个保护的姿态,另一只手已经握住了之前从医疗箱旁顺手拿走的一把银色手术剪——在高手手中,这同样是致命的武器。
他这个下意识的保护动作,让顾璃微微一怔。心底某个角落似乎被轻轻触动,但随即被更强烈的警惕覆盖。这可能是表演,是获取信任的手段。在□□的世界里,信任是奢侈品,往往需要用生命来支付代价。
外面的声响停了。一片死寂。这种寂静比刚才的摩擦声更让人窒息,仿佛暴风雨前压抑的宁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被拉长。
突然!
“砰!”
一声巨响,不是来自外厅的门,而是来自套房客厅那扇巨大的落地窗!钢化玻璃应声碎裂,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一道黑色的身影随着碎玻璃渣一同滚入房间,动作迅捷如豹。
几乎在同一时刻,外厅的门也被猛地撞开,另外两名同样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面罩的闯入者持枪冲了进来。
三对二。而且对方有备而来,火力不明。
“找掩体!”沈倦低吼一声,猛地将顾璃向厚重的书桌后方一推,自己则就势向侧方翻滚。
“咻咻咻!”装有消音器的枪声响起,子弹打在书桌和沙发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顾璃被推得一个趔趄,顺势躲到书桌后,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在她的地盘,她的核心区域,竟然被人这样闯入!这不仅是袭击,更是对她权威最赤裸裸的挑衅。
她迅速探出手,凭借记忆和对房间布局的熟悉,向外开了两枪进行压制。
“左边窗边一个,右边门口两个!”她快速报点,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但握枪的手稳如磐石。
沈倦躲在一个巨大的金属书架后方,书架被子弹打得叮当作响。他听着顾璃的报点,大脑飞速运转。对方的配合默契,进攻路线刁钻,不像普通□□打手,更像受过专业训练的行动小组。
是冲顾璃来的?还是……真的冲自己?
他没时间细想。一名闯入者借助沙发作为掩体,正试图向书桌后的顾璃迂回靠近。
沈倦眼神一冷。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从书架后闪身而出,手中的手术剪如同飞刀般掷出!
“呃!”一声短促的痛呼。手术剪精准地命中了那名闯入者持枪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穿透。手枪脱手落地。
另外两名闯入者的火力瞬间被吸引过来。
顾璃抓住这个机会,迅速从书桌后站起,瞄准,射击!
“砰!”一名刚刚调转枪口的闯入者额头中弹,应声倒地。
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剩下的最后一名闯入者见同伴一伤一死,似乎意识到任务失败,竟毫不犹豫地调转枪口,不是朝向顾璃或沈倦,而是指向了被沈倦击伤手腕、正痛苦蜷缩的同伴!
灭口!
沈倦瞳孔一缩,想阻止已来不及。
“咻!”子弹穿透了那名受伤闯入者的头颅。
紧接着,最后那名闯入者枪口再次调转,这次对准了他自己的下颌!
“留活口!”顾璃厉声喝道。
沈倦反应极快,在对方扣动扳机的前一瞬,猛地将身旁一个沉重的黄铜摆件踢飞过去!
“哐!”
摆件砸在对方的手臂上,子弹打偏,擦着他的头皮射入了天花板。那名闯入者被撞得一个踉跄。
顾璃和沈倦几乎同时冲了上去。
顾璃一脚踢飞了他手边的枪,枪身滑出老远。沈倦则从后方锁住他的脖颈和手臂,用膝盖死死顶住他的后腰,将他牢牢制伏在地。
闯入者奋力挣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
顾璃蹲下身,一把扯下他的面罩。露出一张完全陌生的、属于西方人的面孔,眼神凶狠,带着一种亡命之徒的决绝。
“谁派你来的?”顾璃用枪抵住他的太阳穴,用英语冷声问道。
那名闯入者死死盯着她,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然后用一种带着浓重口音的英文,一字一顿地说:
“The past always casts the longest shadow.” (过往总会投下最长的阴影。)
说完,他猛地一咬——
“阻止他!”沈倦察觉到不对,急忙去掐他的下颌,但已经晚了。
一丝黑血从闯入者的嘴角溢出,他的眼神迅速涣散,身体在沈倦的钳制下剧烈地抽搐了几下,随即彻底瘫软不动。
又服毒自尽了。
房间内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以及空气中弥漫的硝烟、血腥和一种名为“失败”的压抑气息。
三个闯入者,两死一自杀,没有留下任何活口,只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遗言。
顾璃缓缓站起身,看着地上三具尸体,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她经营此地多年,自认防卫森严,却接连被人在核心区域得手。
先是拳场袭击,现在又是直接闯入她的私人套房!这不仅仅是挑衅,这简直是把她的脸面踩在地上摩擦!
沈倦也松开了手,任由那具尸体滑落在地。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破碎的玻璃和外面对此毫无察觉、依旧在远处清理拳场的手下,眉头紧锁。
这些人的行事风格……不像本地□□。那种训练有素、任务失败立即自杀灭口的作风,带着浓厚的雇佣兵或者某些特殊组织的色彩。
“过往总会投下最长的阴影……”顾璃低声重复着那句话,眼神锐利地看向沈倦,“这句话,是对我说的,还是对你?”
沈倦转过身,面对她的审视。他的衬衫在刚才的打斗中更加凌乱,包扎好的肩膀处,纱布隐隐渗出血色。但他站得笔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我不认识他们。”他陈述事实。至少,不认识这几个具体的人。
“但麻烦是因你而来?”顾璃逼近一步,枪口虽然垂下,但那股压迫感丝毫未减。
沈倦沉默了片刻。他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他的卧底任务目标并非顾璃的家族,但上级提供的背景资料语焉不详,只暗示这个盘踞多年的□□世家水很深,可能与几条国际暗线有牵连。
他选择以鉴定师的身份接近,本就是一步险棋,意在从看似边缘的古董走私渠道切入,探查更深层的东西。难道,这么快就触及了某些敏感的神经?
“我不知道。”他最终选择坦白这部分,“我的出现,可能……搅动了一些我尚未完全了解的东西。”
他的坦诚让顾璃有些意外。她以为他会继续编造完美的谎言。
“你到底是什么人,沈倦?”她再次问出这个问题,但这一次,语气里少了几分审问,多了几分探究,甚至……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于未知答案的隐忧。
沈倦看着她。她站在一片狼藉中,旗袍染血,发丝凌乱,眼神却依旧明亮而倔强,像一朵在枪火中绽放的黑色玫瑰,危险,却又美得惊心动魄。
他心中某个坚守的角落,似乎松动了一瞬。理智在疯狂叫嚣着警惕,但某种不受控制的情愫,却如同藤蔓,在暗处悄然滋生。
“我是一个……”他顿了顿,声音有些沙哑,“可能给你带来更多危险的人。如果你现在让我离开,还来得及。”
这是他给出的选择。也是他对自己内心那份不该萌动的苗头,最后一次理智的压制。
顾璃笑了。那笑容带着冰冷的嘲讽,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傲然。
“离开?”她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近得能看清他眼底映出的自己的倒影,“从我让你踏进这个房间开始,你就已经没有退路了,沈倦。”
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他渗血的肩膀上,感受着那下面的温热与潮湿。
“危险?”她红唇微勾,眼神如同最深的夜,吸引着一切飞蛾扑火,“我顾璃,从来就不怕危险。我只怕……游戏不够刺激。”
她的指尖顺着他的胸膛,缓缓上移,最终停留在他的心脏位置。隔着衣物,能感受到那下面强劲而紊乱的跳动。
“既然麻烦已经找上门,”她的声音如同魔咒,带着致命的诱惑,“那就让我们看看,这‘最长的阴影’,到底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沈倦的心脏,在她的掌心下,失控地重重一跳。
他知道,有些界限,一旦跨过,就再也无法回头。
无论是对于任务,还是对于……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