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者》注册月亮

6、第 6 章

　　林墨并没有立刻前往那个教堂地下室。她裹紧了大衣，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任由寒风吹打着脸庞，纷乱的思绪渐渐平静。

　　十一月底的城市已经开始为感恩节做准备，她路过Nassau街时，看到街边的店铺橱窗里装饰着南瓜、火鸡图案和玉米束，有些商家已经挂起了彩色的小灯串。一家礼品店的门口，店主正在摆放一个穿着朝圣者服装的人偶，旁边堆着几个橙色的装饰南瓜。

　　有一家咖啡馆的玻璃窗上，用红色颜料画着一只卡通火鸡，她盯着那只笨拙可爱的火鸡，回想起三年前的一天，也是在感恩节，她和苏瑾一起走在街上。

　　林墨觉得马克说的那个穿红衣的女人，她应该就是苏瑾。

　　三年前，就在父亲昏迷后不久，苏瑾出现在了林墨的生活中。那时林墨刚从中国赶回普林斯顿，整个人处于崩溃的边缘，每天在图书馆和宿舍之间游荡，无心学业，也不愿和人交流。一个同在东亚研究中心的中国学姐，平时并不是很熟，突然关心起她来，说有个朋友刚从国内来，"也经历过亲人的突然重病，特别能理解你的感受"。

　　就这样，林墨认识了苏瑾，那个温柔、耐心、善于倾听的女孩，林墨在咖啡馆发呆时，她会端着一杯热可可坐到对面；"有时候，倾诉比憋着要好。"苏瑾轻声说道，"你不用一个人扛着。"

　　林墨对她几乎毫无保留。她谈到了父亲的研究，谈到了那些奇怪的实验数据，甚至谈到了父亲昏迷前留下的那本在此刻看来充满谜团的日记。苏瑾总是静静地听着，偶尔会问几个问题，那些问题在当时听起来只是出于关心，但现在回想起来，倒是显得可疑。

　　苏瑾在半年前突然回国了，说是要去上海发展。从那以后，她们的联系就变少了。

　　如果马克看到的是实时的景象，那么苏瑾现在就在上海。但为什么马克会“看”到她？

　　这有两种可能：要么苏瑾也是这个庞大实验网络中的一个“节点”，要么，她就是那个被刻意投射进马克脑海里的“目标”。

　　林墨突然意识到，这三年来，自己身边编织了一张看不见的网。父亲的昏迷，苏瑾的突然出现，还有现在这个诡异的实验，马克“看”到了她脑海中的景象，她试图将这些看似无关的碎片拼凑起来。

　　林墨在想着，要不要去。如果不去，线索就断了。如果去，可能就是自投罗网。

　　但是为了父亲，她好像别无选择。

　　与此同时，格林楼对面的街道上，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厢式货车内。

　　Stevens摘下耳机，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在他面前的监视器屏幕上，林墨的红点依然停留在咖啡馆的位置，没有移动。

　　“目标还在犹豫。”坐在副驾驶上的助手低声报告，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需要‘推’一把吗？”

　　“不。”Stevens冷冷地注视着屏幕，“她是‘种子’，不是‘游客’。必须让她自己走进去。只有自愿跨过门槛的人，才能被‘那个组织’接纳。”

　　“那个组织……”助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语气中带着一丝忌惮，“他们最近越来越活跃了。先是那个叫马克的学生意外接入了他们的频段，现在又是这个林墨。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Stevens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放在鼻尖闻了闻，却没有点燃。“他们在筛选。马克只是个意外，他的精神阈值不够高，所以被剔除了。但林墨不同，她父亲是林大为，那个三年前差点触碰到‘意识边界’的人。那个组织相信，这种特质是可以遗传的。”

　　“我们不阻止吗？”

　　“我们的任务是追踪。”Stevens把烟扔回仪表盘，“那个组织像幽灵一样，没有实体，没有名字。他们潜伏在看似合法的科研项目、心理咨询机构甚至是网络世界里。我们需要林墨带路，找到他们的组织核心”

　　他指了指屏幕上那个红点，“只要她走进那个地下室，我们可以顺藤摸瓜找到那个组织的上线。”

　　此时的马克，正躲在宿舍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Stevens的警告让他恐惧，但他更想知道真相。他重新插上U盘，但他没有直接打开文件，作为计算机系的学生，本能告诉他直接打开未知文件是危险的。他打开了一个十六进制编辑器，将伪装成游戏Mod的文件拖了进去。

　　屏幕上瞬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十六进制代码，马克快速滚动鼠标，大部分都是无意义的乱码，直到他翻到了文件的底部。在一串乱码中，几行清晰的ASCII码文本跳了出来：

　　`SUBJECT_ID: LIN_MO [STATUS: TARGET / PRIORITY: A]`
　　`OBSERVER_LINK: SU_JIN [AUTH_LEVEL: EXECUTOR / ACTIVE]`
　　`PROTOCOL: 247_OBSERVATION`

　　马克的手指僵在鼠标上。这不是什么游戏彩蛋，也不是普通的实验数据。

　　苏瑾……执行者？林墨……目标？

　　他不知道这些信息的含义，但他想起Stevens那双毫无波动的灰色眼睛，还有那句“有些门，最好永远不要去敲”。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像冰水一样浇透了他。他不是特工，也不是电影里的英雄，他只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他刚刚窥探到了一个庞大机器的齿轮，而这个机器碾死他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该死，该死，该死！”马克低声咒骂着，声音颤抖。

　　他猛地拔下U盘，冲进卫生间。他没有丝毫犹豫，将U盘扔进马桶，用力按下冲水键。看着漩涡将那个黑色的塑料块吞没，他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一点。

　　回到电脑前，那封回复给“Sarah Chen”的草稿还停留在屏幕上。

　　马克深吸一口气，删掉了所有原本想问的内容。他颤抖着手指，敲下了一行新的回复：

　　“别再联系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只是个恶作剧，我不想惹麻烦。请不要再给我发邮件。”

　　发送。

　　然后，他迅速注销了邮箱，拔掉了网线，甚至将电脑电源也拔了下来。

　　房间陷入了一片死寂，马克缩在椅子上，盯着黑漆漆的屏幕，他决定了，从今天开始，他只是马克·威尔逊，一个普通的、有点胆小的学生。他会去上课，会去打游戏，会忘掉这一切。

　　只要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许……也许他们就会放过他。

　　十分钟后，普林斯顿的夜色依旧浓重。

　　而在暗处，Stevens坐在车里，看着屏幕上马克宿舍的网络信号彻底消失，以及那封最后发出的拒绝邮件。

　　“干扰项已自我清除。”助手看着数据报告，“目标表现出极度恐慌，已切断所有对外联系，评估威胁等级：无风险。”

　　Stevens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收回了目光。“聪明的小子。恐惧有时候是最好的生存本能。”

　　他重新将目光锁定在追踪软件中的红点上，那是林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