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Sanctuar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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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
渾濁的空氣里飄散著煙酒的味道，隱約有些甜膩的香氣。破舊的吧台上方懸著青白色的燈，風過堂，它便吱吱地搖擺起來。隔壁的房間里傳來曖昧的聲響，與燈繩發出的聲響交織扭曲成一曲黑色的光影。
眼前身著黑色西裝的男子們和衣著落魄的少年們的臉上都掛著畏懼的表情，低著頭不敢直視居上位者，其中幾個不經事的甚至忍不住抬手擦了擦冷汗。
只聽躺在血泊里的人開口問道：
「你還記得Sanctuary是什麽意思嗎？」
陰黑的木質地板上血色塗抹出不祥的圖案。
[起]
少年蘇醒過來時只有滿目的白。第一反應並不是「我死了嗎」而是「這裡是哪裡」，顱內一陣絞痛之後大腦自然而然地停止這方面的思考，迷散的意識逐漸統一起來。
眼前的確是白色，但是他開始能看得清楚一些了——是白色的房頂。輕輕偏轉脖子，看到了一個正在一旁撐著手臂淺眠的人。看不太清外表，但那一頭黑髮倒是很讓他安心——終歸是自己國家的人。
“你醒了？”
“……！”
對方似乎睡得極淺，自己還沒有發出多大的動靜他便醒了過來。氧氣罩還帶在嘴上所以少年只是略略點頭，算作回應。
“那還真是萬幸。還以為你會就這麼睡下去呢。”
“……”
他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因為少年根本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在醫院，甚至身上這些設備爲什麽會有理由和自己的身體相連并“救命”。
不過，雖然好多事情都想不起來了，卻零星地還能記起戰爭的片段。
——難道是自己在戰爭中受傷了……？
“呃……！”
腦中又是一陣刀絞一般的痛楚，“過去”就像是一個禁區，不容少年回想。
日本和朝鮮半島的戰爭似乎是長久的積怨了，戰事的爆發似乎並不是那麼令人驚訝——至少在少年這一輩在戰爭中出生的人看來是這樣的，而且對於少年這個年齡來講，歷史知識還是很欠缺的。
戰爭就像是理所當然的一樣，他只能去適應。
從小過著流亡的生活，戰火似乎隔幾天就會追上自己——即使如此少年也不願拿起槍。並不是槍很重的問題，而是理性會給心靈打上“和平”的封條；再說，雖然流亡，少年印象中並沒有親人因為戰爭死去，也就沒有什麽仇恨的想法。
雖然他也不喜歡背井離鄉，但是“井”和“鄉”是哪裡呢。從來居無定所的他，對此完全沒概念。
“怎麼？腦袋很痛？要不要叫醫生？”青年的聲音起伏略有改變，卻也不算焦急。
“……”少年搖了搖頭示意不需要，重新閉上眼睛。
“那你就多休息休息吧，我會在旁邊看護你的。”
閉上了眼，少年也並沒有停止思考。即使有很多禁區一想腦袋就不爭氣地疼起來，他也停不下來。太多太多的疑問盤旋在他腦海揮之不去。
——這個哥哥是誰？和我有什麽關係嗎？
——我爲什麽在這裡？發生了什麽？
——戰爭結束了嗎？
——爲什麽很多事情想不起來？或者說，根本“不可以去想”？
——我的家人在哪裡？
——不對……是“我的家人是誰呢”？
然後，最後的最後，他突然意識到了最大的問題。
倏然睜開眼來，視界變得清晰無比。
“這位哥哥……”
“……嗯？又怎麼了嗎？”
“我想問個問題。”
“……？”
「……我，是誰？」
青澀的發聲小而輕，悶在氧氣罩里聽得很朦朧，不仔細去聽甚至聽不清。
然而，在旁看護的黑髮青年卻毫無疑問聽得很清楚——
因為他露出了一個令人不寒而慄的笑容。
但，少年看不到。
[承]
“臨也先生您也太慢了點吧。”
“帝人君有必要那麼心急嗎？”
天氣這種東西，就算是過了五年、十年、百年，也基本上不會改變太多。冬天的東京還是一如既往的冷，天氣預報說今天會下雪。人們的嘴邊都彌漫著白色的哈氣，昭示著冬季獨有的寒冷。
站在重建之後的Sunshine大樓前的少年掛掉手機，把脖子縮進高領毛衣的領口，雙手插進大衣的兜里。黑色羽絨服的青年看到他便招了招手，同時合上了手機蓋，纖細的指節間素圈熠熠發光。
“我是不著急啊，畢竟不是我的事情。”
“哈哈，一如既往的毒舌啊你。”
“實話實說罷了。”
少年實際也很奇怪目前爲什麽和這個青年是這樣的相處模式。
五年前，是這個人救了自己，把自己送到醫院，告訴自己的名字是“龍之峰帝人”，也是自己唯一一個“可以信賴的人”。雖然青年——折原臨也——多次強調不需要對他用敬語最好還是叫哥哥，但是少年還是執著地保持著叫他臨也先生的習慣。這也使得臨也只好稱呼他為帝人君。
無疑，這個人給自己建立了一個避難所，一個看似乾淨聖潔的避難所。
剛出院的時候，少年還自告奮勇去上學，不打算和臨也在地下的職業有任何交集；但大三的時候他突然發現青年的工作“很有趣”，便以打工賺零用錢為由幫青年打下手。而當他漸漸深入這份工作時，他突然發現他不能自拔了。
“啊啊，那是很正常的吧？畢竟這些大大小小的情報裏面包裹的可是人性這種奇妙而危險的東西。”
當時，折原臨也如是說。
“今次又是什麽樣的事情啊，非要我來。”
“是很有趣的事情啊，覺得帝人君會感興趣而已。”
當少年也在地下社會有一些名頭了之後，臨也就很少會讓他打下手了，住所也分開了。臨也常常叫他一起去的都是些刺激過頭的工作：類似去政府機關里偷幾份文件啊，又或者是和黑社會談判、交易之類。
“我可不打算在這種天氣里逃命。”
“不會太危險啦，走吧走吧反正已經出來了嘛。”
看著那雙似乎很有誠意的棕紅色眸子，少年歎了口氣，默許了。
後來回想起來，那天的事情的確不算什麽。
——不就是一群人突然視自己為最高領袖俯首稱臣么。
但是少年當時的確很驚訝，也很興奮。
然而，旁邊黑髮紅眸的青年看著他，也是同樣的心情。
簡單來講，就像是一個拿到了心儀已久的玩具一般。
[轉]
「不過結局總是出人意料的不是么？」
居高臨下的少年連俯身這個動作都懶得做，只是微微向下偏轉視線，看著手下們圍著的那個已經倒在血泊里的人，口氣冷淡。
“臨也先生沒有想到吧，Check Mate。”
臉上還留著新鮮的劃痕，少年卻完全不在意般不拭去傷口上流下的鮮血。
“的確是沒想到會敗在帝人君你的手上啊哈哈。”
即使受了重傷，青年卻完全沒有任何口氣上的改變，也不打算掙扎著起來，臉貼在地面上向上望——然而這個角度是看不到少年的臉的。
“你是敗在了自己的手上哦，臨也先生，我一直都在順水推舟。”
“啊啊，你是說這是我讓你接觸情報販子這一職業的緣故么……哈，的確呢。”
約是一個月前，帝人無意間得到了一份情報。上面詳細地說明了帝人的履歷，包括當初進入醫院的緣由和丟失的那一部份記憶。
找回了自己一直無法想起的過去還是次要，重點是進入醫院的緣由：那竟然是臨也一手促成的。
戰中和戰後他一共進入醫院兩次。一次是自己和已經被遺忘了的好友“紀田正臣”在遊樂園的廢墟上遭遇爆炸之後，那次他很幸運地沒有被命中而且正好在一個“三角區域”(*類似一個房間的夾角.一般在地震的時候會形成保護區)內，沒有受太大的傷；而另一次則是戰後，臨也指使一些人將他打暈并進行了一定的記憶消除。
看到這份情報，他的第一個疑問就是：臨也先生爲什麽要這麼做？
他一方面著手教訓一下折原臨也，另一方面開始調查臨也近幾年做的事情。
於是他發現臨也竟然和自己舊時的朋友紀田正臣有所聯繫，並且正臣似乎在臨也那裡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在兩人某一次見面后，正臣竟然輟學、天天跑到基督教堂去做一整個白天的禱告。
因此，“教訓”升級為了“報復”。
“臨也先生不好奇我是怎麼調查到的么。”
“哈，不用猜的啦。”
“……？”
“帝人君是從「Sanctuary」這個站點的管理人那裡獲悉的吧？”
黑髮青年似是極累，緩緩閉上眼睛，嘴角卻還是上揚，道。
“……？！”
“很驚訝我爲什麽知道吧……帝人君？”
「……帝人君你還記得Sanctuary是什麽意思嗎？」
「避難所？聖所？才不是呢。」
「是我給你營造的世界啊。」
[結]
醒過來的時候，滿目的白色。第一反應不是「我死了嗎」而是「這裡是哪裡」。
偏轉脖頸，一旁的床頭櫃前趴著一個黑髮少年，因為視線不清而看不出對方是誰。
片刻之後就想到：……自己是誰？
“……醒了嗎？”
“請問……這裡是……”
少年似是料到自己的問題，微微一笑，答：
「是Sanctuary哦，臨也先生。」
—FIN—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Sanctuar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