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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同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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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自从萧山伏击方乔失败的消息传回来后，皇帝就日夜难安。一阵风吹草动就觉得李相夷杀回来要报复他扣留忘川花、赶尽杀绝。
就寝前他已命人紧闭窗户，而此刻阴凉的风穿堂而过，帷幔轻轻地飘动着。他的手握住枕头下的匕首，“谁？”
“笃”，飞进来的箭簇半个箭头没入在金丝楠木的龙纹上。
“来人！”皇帝举着匕首对着猛然晃了一下的床帏，“来人！”
“别急啊陛下，”一个慵懒的声音慢慢逼近，“这不是来了吗？”
“李相夷，你果然没死！”
“劳烦陛下惦记了。”他慢条斯理地说，“我现在呢还不是很想死，草民怕陛下误会了，今晚特地来启禀一下。”
“我又没领俸禄，以后就不入宫述职了。”
“没什么事草民先告退了。”
皇帝已然浑身冷汗，外面的人似乎已经走了，放下匕首，一声去而复返的“对了”又戳直了他的脊背。
“陛下记得看草民写的字条。”
“来人！”皇上再次吼道。
门口响起甲片碰撞的声音，侍卫在殿前跪下，“殿下有何吩咐。”
“废物……”他脸上抽搐了一下，一把扯下箭簇上穿的纸，脸色越发精彩，“一群废物！”
吾虽体羸，犹堪撑至新皇践祚，岂不闻“病树前头万木春”乎？
46.
李莲花回到驿站，要了桶水送到方多病隔壁房间，沐浴完神清气爽。
他先前唯恐因自己的缘故牵连到方小宝乃至整个天机山庄，投鼠忌器。越是忍让，对方就越是得寸进尺，那不如破罐子破摔。
方多病现在怎么说也算是百川院总长了，虽然只是个虚衔，但让人看见一个男人进进出出他的房间只怕传出不少闲言碎语。他从窗户翻进方多病房间，小朋友已经爬起来，坐在桌前吃他端上来的绿豆粥，“李莲花，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出了趟门罢了。”李莲花理了理衣摆坐下，“都凉了吧。”
“你去哪了？”方多病呼哧呼哧又吃了几大勺，“绿豆粥凉了也好吃。”
“皇宫。”
“你去……”方多病差点噎着，他顺了顺食物，放低了音量，“皇宫干嘛呀？”
“那不是有人搅得我没法安生过日子了，我跟他商量商量说道说道嘛。”李莲花无辜地耸了耸肩。
“你去威胁……那位了？”方多病还是压着嗓音。
“放心吧，”李莲花说，“我跟他说好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太好了。”方多病吸了吸鼻子。他喜极而泣，一个劲地扒拉绿豆粥。可是那位对李相夷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他一边动腮帮子一边又愁得皱起眉，“你是不是答应了他什么条件？”
倒也没有。李莲花想了想。
“李莲花！”方多病急了，“你不会真签了什么不平等条约吧？你卖身给朝廷了？”
“他不过是要褫夺我的医籍，除名示众，断我的生计。”李莲花叹，“明日入京你就能在城门粘贴‘庸医李莲花，禁其诊治’的榜文了。”
“没关系的，李莲花！五两诊金算什么，少爷我给你一百倍！一千倍！哼，什么九五之尊，净会欺负人！”方多病说，“哎，等等，李莲花，你有医籍吗？”
“卖身朝廷的另有他人。”李莲花抱着手挑眉，看向别处。屏风后面多了一桶热水，方多病在他不在时已经沐浴过了，他忽然有些心猿意马。
“但百川院怎么说也是你一手创立的……”方多病说。就像乔姐姐不愿意四顾门与最初的理念背道而驰，他也不希望百川院堕落迷失，李相夷的心血付之一炬。
“年轻的时候，我以为只要正道聚集在一起，就能平一切不平之事。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看到了，人心是会变的。”李莲花说，“但其实也没关系，天道自在人心嘛，总有些心怀侠义之士会重新汇聚在一次。这个世界上有我没我都照样运转，李相夷是个活人死人还是个传奇都无所谓，老百姓照样过日子，恶人照样作恶。我所能做的不过是助我所见之不平。”
“李莲花……”方多病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释怀地笑了，捏了捏拳头，“是啊，那又怎么样，只要我们路见不平，必拔刀……拔剑相助！”
“方多病，”李莲花说，“你尽管去追寻你心中的道义，我一直与你同路。”
“李莲花，”方多病问，“我现在能和你一起体验世间百态了吗？”
“不是有只小狗怎么甩都甩不掉，梦里也要追着去吗？”李莲花哼笑，“早些歇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方多病凑近，在他唇上轻轻印了一下。
“还想不想休息了？”李莲花敛了眼角的笑意，微微眯眼。
“李莲花，”方多病面红耳赤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朋友什么都不懂就上来撩拨。李莲花试图平心静气，“你真的想知道吗？”
“嗯！”方多病好学地点点头。
平不了一点，那点火花转瞬燎原，李莲花推着他到床边。方多病退无可退，小腿撞上床沿，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李莲花顾忌他背上有伤，“躺好。”
“不是要告诉我吗？”方多病那张嘴还在问，“怎么就睡觉了？”
李莲花实在忍无可忍，低头堵住他的嘴，托着他的腰把人慢慢侧着放倒，手一挥灭了灯。
方多病反应很大地抖了一下，喘着气，“李莲花……”
“嗯？”李莲花还不慌不忙地应了他一声。
方多病缓了会。他虽然不太懂，但也不是真的一无所知，李莲花做一次他就会了，坐起来几乎是趴在李莲花身上要礼尚往来，“我也要帮你！”
李莲花被他撩拨地又好气又好笑，“不用，你躺回去。”
“为什么？”方多病问。
“小朋友才吃零食。”李莲花把他掀下去。
47.
两个人闹腾了一番，澡又白洗了。李莲花试了屏风后那桶水的温度，洗了块帕子，“水凉了，明天早上再洗吧，一会着凉了。”
他只有手上沾了东西，此刻已经洗净了。方多病小腹上背上都黏黏糊糊，他怕弄脏被子，坐起来后只是披着中衣，春色半掩。李莲花神情自若，耳朵尖却发红，掀开方小宝的衣服好像太过唐突了，把帕子递给他。
方多病接过去，低头擦着。按理来说，这是洞房时才会做的事……不对，哪有新娘子也是男的……那他和李莲花现在算什么？师徒更不会……知己之间会……这般吗？
“方小宝？”
“李莲花，我们这是……”
“你还不知晓我的心意吗？”李莲花微歪着头看他，“你为何亲我，难道你想轻薄我？”
“我没有想轻薄你。”
“那你是什么？”
“我……”方多病说，“我是心悦你。”
那夜在云隐山梦见李莲花，他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一路胡思乱想了许多，穷尽了一切可能性之后才轻轻触碰到那个一只被他忽略的可能性。有没有可能……他喜欢李莲花？他自然是喜欢李莲花的，他亲近李莲花，想保护李莲花，除此以外别无所求了。而那种作为爱侣的喜欢，只是他很多喜欢里的一部分。
“是啊，所以我们两情相悦。”
方多病愣愣地抬头。他没想过……唯独没想过会和李莲花两情相悦。
“你都亲了我了，要对我负责。”李莲花说，“我也会敬重你，如果你不愿，我也不会唐突你。”
方多病忙摇摇头，“我没有不愿！”
李莲花轻轻笑了一下，眼下卧蚕微微鼓起，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从方多病的随身包袱里翻出件干净衣服，“换身衣服吧。”
今夜又是吵架，又是哄小孩，出门回来还亲热一番。李莲花也没想到一晚上能这么折腾，合被而眠时丑时都快过了，方多病还在他怀里拱来拱去，“你怎么精力这么旺盛？”
“本少爷身强体壮！”方多病忽然觉察些不对劲，要把李莲花摇醒，“李莲花，李莲花。”
“干嘛。”李莲花掀开眼皮。
“我房间的香炉里的软骨散是不是你放的？”
“你说什么……”李莲花困得说不清话，“我太困了……”
“李莲花——”方多病还在喊，“李莲花——”
“别叫了。”李莲花说，“还不是外面乱成一锅粥，某个小朋友又这么好管闲事。”
“你这几个月就在天机山庄偷偷摸摸吗？”
“什么偷偷摸摸……”李莲花嘟囔，再次为自己正名，“我来去自如。”
“天下第一灯下黑的本领也是天下第一的。”方多病在被窝里呼呼闷笑，又开始想，“我是不是得先跟我娘旁敲侧击一下，不然我娘要打断我的腿……述完职回家，要不我们先去别处避避风头吧……”
李莲花在他腰上的手指不安分地点了点，慢吞吞地说：“她恐怕已经知道了。”
方多病用震惊的眼神追问。
“就在我们下萧山那日，”李莲花说，“你小姨用一脸‘你完了’的眼神瞪我，然后放了信鸽。”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李莲花宽慰他。
48.
方多病入宫述职，李莲花料想那位九五之尊应该不会再下杀手，便也履行君子之约在外面等方多病。百川院已迁址京城，李莲花转悠了一圈回来，方多病还没有出来，在路边的糖水铺子点了碗豆花。
杨昀春带了几名吏卒走近，抱拳道：“李神医，师父命我前来知会阁下远离皇宫，以免惊扰陛下。”
“李某只是在此处等人，”李莲花摊手指向桌上的糖水，“你看，我豆花都还没吃上几口。不如副指挥使大人帮我催一催方多病，叫他快些出来。”
“方总长与殿下正在叙话，不多时便出来了。”杨昀春说。
这个方小宝，李莲花挠了挠眉心，“好吧好吧，李某吃完这碗豆花就走。”
“多谢李神医。”杨昀春作揖告辞。
李莲花吃完豆花，不耐烦地歪了下嘴，看向宫门。方多病出了宫门就急不可待地策马过来，还没停稳马就跃了下，小二牵过缰绳，他便兴奋地蹦过来扑李莲花，“吃什么呢，我也要吃！”他挪过碗，撅起嘴，“你怎么自己吃完了！”
“我刚刚看到杨昀春从这里出去，他跟你说什么了？”方多病点了一碗桂花糖芋苗。
“他叫我滚远点。”李莲花抱着手，“我孤零零在这顶着寒风，某人在里面相谈甚欢。”
“李莲花，”方多病问，“你是在吃味吗？”
“谁吃味了？”李莲花皱眉。
“我和公主的婚约早就取消了，等回家我就跟我娘商量……”方多病说，“李莲花……你会愿意到天机山庄吗？还是你以后只是想做只闲云野鹤？等我了却了百川院一事，我们就架着莲花楼游山玩水、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他们坐在糖水铺子支出来的帐篷下，篷布都已经褪色，底下是磨花了的木椅，小二刚刚端上来芋苗糖水，周围的一切草率，而方多病的言语郑重。
李莲花“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他说：“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