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机勃勃的绿》叶上白

6、讽嘲

　　曾舒怡撇了眼黄、郑，不紧不慢拿起杯子喝了口饮料，放下后看向二人说道：
　　“你们两个平常在家不照镜子的吗？还是你们根本没有家？”

　　黄、郑面色顿时铁青。

　　黄伟强更是狰狞地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曾舒怡根本不给他机会：
　　“没有也没关系。要不你俩现在去厕所照照？里面镜子挺大的。去好好看看你俩是个什么货色。还羡慕？羡慕被你俩追吗？被你俩追我直接就报警了知道吗。还在这讨论会选你俩中的谁？就你俩这一个像窝瓜成了精一个像烤焦的玉米，有什么资格让人选啊？这么喜欢让人选怎么不去当‘模子’？不过我劝你俩还是别走这条路了。你俩没这条件。就你俩这长相，今天要不是白星星坐旁边帮你俩中和一下，别说吃饭了，搁平常我不吐出来都算给你俩脸了。”
　　她把鄙夷的目光放到郑世杰涨红的脸上：
　　“还想傍富婆？你当富婆瞎的啊？白星星坐那笑得跟个傻缺一样都不知道比你帅多少倍。”

　　众人把目光投向白星星。

　　白星星尴尬地收起笑容。

　　不过众人的视线很快又被曾舒怡吸引过去：“把你丢锅里炸出来的油都够开个炼油厂了，你哪来的脸在这说别人胖啊？还有你。”
　　她话锋一转，死死盯住黄伟强黑青色的脸：“我以为他已经够不要脸了，没想到你比他还不要脸。你老婆知道你准备再找个女朋友吗？”
　　“不对！”她突然顿住话语，瞪大双眼，捂着嘴，做出惊讶的表情，“那不是你老婆，是你女朋友，你还没结婚呢。两年三胎，你是牲口吧？怎么？没生出儿子你就不跟她结婚了吗？你不会不知道生男生女是取决于男的吧？说真的，实在不行你去检查一下吧，说不定你真生不出儿子。别再折腾你女朋友了，我不认识她我都心疼她。大清亡了，没皇上了。”
　　曾舒怡乜着眼，目光在黄、郑身上徘徊：“都不知道你俩哪来的自信在这评价这评价那的。跟两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见不得半点光，看别人老婆长得漂亮就在这说三道四，吃了屎来的吧半天憋不出一句好话，一会儿点评这个一会儿揣测那个，你们这两坨没有自知自明的东西有什么资格啊？”

　　白星星原以为曾舒怡说完这些就算了，可这姑娘好像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二人，又滔滔不绝唱了五分钟的独角戏。甚至有几个邻桌的人的注意力也被她吸引了过来。

　　这期间，同桌有一人出言想要劝解，但被她一句“刚才这两绿头苍蝇在那满嘴喷粪的时候你也笑了吧？怎么？你家也有什么传家宝吗？还是你也压抑太久了，见不得人好？”怼得不敢再开口。

　　白星星的心态从看热闹逐渐转化为担忧。

　　郑世杰倒还好，已然面红耳赤的他就算被曾舒怡指着鼻子骂他只是单纯的没人要而已也只是狼狈地低下头去不敢吱声。
　　但一旁的黄伟强却是咬牙切齿，仿佛下一刻就要暴怒而起，向她扑去。
　　尤其是当曾舒怡对黄伟强质问说“给你生孩子那人是你女朋友还是你请的免费保姆啊？你一个月挣几个钱啊就敢生那么多？就你这挫样能生出个啥呀？”时，他就将手机收进口袋里放好，密切关注着黄伟强的一举一动。

　　终于，黄伟强在曾舒怡含沙射影地说他是只狗后，终是按捺不住心中怒火，气汹汹地攥起拳头奋力锤了下桌面，在桌上碗筷震动发出的“叮当声”里站了起来。
　　严阵以待的白星星同时拔地而起。
　　好在黄伟强起身后只是恶狠狠地瞪了曾舒怡一眼便离开座位朝宴会厅大门走去，他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而曾舒怡则眉头紧锁，眼底有些惊慌，显然被黄伟强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

　　不到一刻钟的工夫，黄伟强从外头回到座位上，回来时脸色已正常不少。
　　但他刚才的举动还是引得许多注意。特别是他走回座位时，邻桌几人玩味瞅了他几眼，便与身旁的人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

　　桌上的气氛变得微妙，久久未再有人言语。
　　白星星倒是无谓。玩着手机，看起来十分享受。
　　但这对他来说愉悦的氛围并没持续太久。
　　像是酝酿许久终于等到开口的机会，同桌一人忽然向他问道：“白星星，刚才跟你一块进来的人是谢琟吧？”

　　“嗯。”白星星抬头看了他眼，淡然应声。

　　确认无误，那人继续追问道：“他现在都在祈安吗？还是在绥州？”

　　“不知道，很久没联系了。”白星星说，“刚才碰巧在楼下遇到就一起上来了。”

　　“你俩以前不是很好吗？”那人还想继续问些什么却被郑世杰抢先一步。

　　白星星扭头看向他，发现他的神色已然恢复正常，看来已经从刚才的辱骂中挣出来了。
　　瞧着他这记吃不记打的样子，白星星觉得有些好笑，但表面上还是十分镇静，淡淡回道：“坏了。”

　　“坏了？”郑世杰听到这个回答面色诧异，“那他现在这么有钱你不打算跟他修补一下关系？现在电商这么赚钱你不准备搞一下？”说着，他的神情变得谄媚，“志伟已经做了三四年了，赚了不少。去年刚结婚，年初又买了辆新款的C级，等过段时间再把房一买，妥妥的成功人士！”

　　郑世杰的阿谀让杜志伟脸上布满得意。
　　他不屑地对白星星揶揄道：“还好，也不多，就赚了五六十万。电商这块前景不错。你去跟谢琟低个头，说不定以后就不用吃软饭了。”

　　“是啊，我现在也打算做电商了，”郑世杰接话，“你去跟谢琟缓和一下关系，让他带着你做，回头我再去投奔你，说不定我们就是下一个谢琟！”

　　大差不差的开头，一样的结尾，他已然记不清有多少人跟他说过这种话了。
　　这些年来，他总会被人问及是否有跟谢琟一块在做电商。
　　同郑世杰一样，这群人都希望能通过自己和谢琟攀上关系。
　　刚开始他还会解释一下，但随着问的人越来越多，不胜其烦的他到后来都直接跟别人说已经和谢琟绝交了。
　　尤其是谢琟的事迹刚在祈安传开时，那阵子他出门遇到的同学、朋友，十个有九个在做电商，而剩下的那个正打算做电商，搞得他以为世界上就剩“电商”这一行业了。
　　困惑的他还特地去问谢琟“你做的是电商还是传销”？可谢琟却又借机拉他入伙，使他不得不装傻充愣结束话题。

　　桌上气氛逐渐活跃，众人纷纷讲述着自己知道的关于谢琟的事。
　　就连黄伟强也亢奋地参与讨论，仿佛刚才的事不曾发生。

　　“库里南、幻影、雷尔法、兰博基尼、法拉利，还有，听说他定了辆科尼赛克跟布加迪，一辆自己开一辆准备送给他老婆。”一人如数家珍般地说。

　　“听说他在绥州买的那套大平层加装修前前后后好像花了五千多万，”另一人激动地说，“祈安那栋别墅听说也装修了两三千万。”

　　“他最近好像还在国外的山庄买了栋别墅，上析那套大平层好像也要开始装修了，”另一个人补充道，“听他身边的人说他已经在临祀买了栋写字楼，准备把公司总部搬到那去。”

　　“听说他在外面包了好几个。”

　　“是啊，听说其中有几个还是他老婆的闺蜜，关系特别好，平常还能坐一块打麻将。”

　　“有钱真好。”

　　白星星安静听着，不曾开口。
　　谢琟的事他再清楚不过了。但当他听到那些极其离谱的谣言时也未出言替他澄清。
　　他知道，说了也没用，这些人压根就听不进去，甚至会对他的解释加以曲解，说了也是白说。
　　特别是当他们一边羡慕着一边又将谢琟的成功归结于“运气好”，并宣称自己要是有那种运气肯定能做得比谢琟更好。
　　而后，他们又出于嫉妒，说谢琟风光不了多久，早晚得破产。

　　更让他觉得滑稽的是：除开自己与一直没有参与讨论的三名女生，那六个正在大放厥词的人中有四个是在做电商的。

　　剩下两个便是郑、黄。
　　郑世杰如他所说，正打算入行。
　　而在食品厂当普工的黄伟强则是听到那些他在流水线上干到死都得不到的东西时萌生了辞职做电商的想法。
　　这点倒是与郑世杰有些相似。
　　早些年在工地上当施工员的郑世杰因为做事马虎人又懒惰，辗转了几个工地，跟了几个工程，风评不佳的他已经没有工地要聘请了。
　　直到一天，失业在家两三年的他突然从别人口中听闻了谢琟的事迹，于是，不知哪来的底气，怀揣着“我上我也行”的想法，东拼西凑了几万块钱找到跟自己炫耀着新买的车的杜志伟寻求合作。

　　当然，许久未曾与他们联系的白星星起初并不知晓这些。
　　这也是最令他感到可笑的地方。
　　郑世杰借钱做电商的事是即将与他合作的杜志伟说的。
　　没工地要他的事是打算投靠他的黄伟强捅出来的。
　　而郑世杰本人则是在极力劝说黄伟强辞职出来跟他一起创业的同时奋力地讨好着杜志伟。

　　在他们胡吹海侃展望未来时，今晚的主人公带着一众亲朋好友前来敬酒。

　　“白星星，你这杯子里的水颜色好像不太对啊？”陈慧娴看着他手中的饮料说道，“我结婚你就喝这个不太合适吧？”

　　“等下还开车呢，喝这个就行了，心意到了就好。”白星星笑着说。

　　“不行不行。等下我帮你叫代驾，今天这杯酒你说什么都得喝！”陈慧娴笑盈盈地说着，然后将目光放到众人好奇的脸上：“快把酒给他倒上。”

　　“这也没酒啊。”白星星得意回道。宴席开始前服务员曾来询问他们这桌是否需要酒水，但被众人回绝了，顺带连桌上的酒杯都让服务员收走。

　　“这有！”新娘身后的亲友里突然传出一道欢快的声音。接着，郑、黄口中那个漂亮伴娘捏着个白酒杯雀欢小跑到白星星身旁，拉起他的手，将酒杯塞到他的手中：“这有，喝这个。”

　　“快点快点！这不有酒了。”陈慧娴催促着。

　　瞧着身旁眉开眼笑的女孩，白星星的眼中星光闪闪。
　　他举杯至嘴边正要饮下，一股刺激的味道闯进他的鼻腔，他诧异道：“白的啊？”

　　“对啊！不然你以为矿泉水啊？”女孩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童那般笑着。

　　白星星看了女孩一眼，把目光移向手中的酒杯，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起来。

　　女孩瞧见他像是又在琢磨着要用什么借口来推脱便立即催促道：“快点快点，今天麦兜大日子，车等下我帮你开。”

　　但白星星仍旧犹豫着迟迟不肯下口。
　　这时，女孩伸手抓起他自然垂下、放在大腿外侧的那只手，双手握住他的手腕，撒娇般地轻轻摇晃着，娇滴滴地说道：“喝嘛...”

　　感受到手腕处那和煦的温度，白星星注视着女孩娇媚的脸庞，宠溺地笑了笑，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抬手仰头，将杯中酒倒入口中。
　　当他把酒咽下时，他感觉到她抓着自己的手好像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