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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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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天在饭桌上与母亲说起此次考试,他告诉母亲,这次自己考得比白星星好,然后怯生生地询问母亲上次答应他的事还做不做数?
原本听到前半句话的肖妈还得意洋洋,觉得终于到她扬眉吐气的时候了,可又在听到后半句时陡然扽下脸来,尤其是当她得知肖天这次只考了二十八名时,那本就像座雪山的脸上突然雪崩。
“怎么下降这么多?你是不是又没认真读书?是不是又一天到晚在想些有的没的?”她质问着儿子,斥责后,她又问儿子白星星这次考第几名?
“倒数第十。”肖天回道。
肖妈的表情很奇怪:得意,讥诮,刻薄,不安,这些情绪同时出现在她那张消瘦的黄脸上。
她拧眉冷声说:“你看看,我跟你说什么来着,让你离那个谢琟远点妈有说错吗?你自己看看白星星,一天到晚跟他混在一块,现在都成什么样了!”
说着,她不屑地对着空气啐了口,“我现在都怀疑他上次那个第三是怎么考到的?是不是作弊了?不然怎么和这次差那么多?”
肖妈又是一番连篇累牍,然而,长篇大论里,她对自己的诺言只字不提。
肖天埋头苦吃。
他早料到会是这样。
并且,他也不在意了,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乐乐在电话里头那被电流压缩得有些暗哑的声音了。
那次周末下午,他拿着整理好的十几道数学题打电话给她,向她寻求解惑。
但她却告诉自己说她现在没空,而且可能以后的每个周末下午都没空,让他换个时间打来。
可他只有周末下午才能给她打去。
这个时间段,爸妈一定不在家,也不会突然回家,那几个小时里,自己可以和她畅所欲言。
不过不重要,自己依然能在学校里与她说笑相谈。
手机?
无所谓了。
然而,就是这么个像吃饭一样已然融入他的生活的事却在周一迎来急剧的转变,这天上午,第一节课下课时,肖天拿着数学课本和笔记本来到正站在白星星桌旁与他说笑的乐乐跟前,希望她能帮自己解疑释惑。
可乐乐却是用一种奇怪的神情看了他眼,说:“你问星儿吧,我要去上厕所。”旋即从他身前快速走开,去到白星星座位后面,那真正的第一桌,把不明所以的万宁从座位上拉起,离开教室。
第三节课下课时,肖天又拿着数学课本去到正与前桌闲谈的乐乐的桌旁,准备向她提惑。
没想到,乐乐一看到他就匆匆站起身来,又说自己要去厕所,一把拉起满头雾水的张慧玲往教室外走。
这种状况持续了两天,这两天下来,白星星、白清清,还有她周遭的一些同学都会在肖天去找她时莫名其妙被她拉着去上厕所。
一时间,肖天觉得自己像个膀胱炎细菌,只要一靠近乐乐,她就尿急。
甚至有回他趁她周围没人时去找她,结果她竟告诉自己她有事要去找谢琟,然后就将他留在原处,仓惶逃离。
肖天想不明白为什么乐乐会突然这样对待自己。
于是,终于忍受不住的他在周三晚自习放学后回到宿舍,从床上那个装着换洗衣物的书包里翻出那张还未用过的IC卡,来到宿舍楼下的公共电话亭,插上卡,摘下那个好似涂着一层白霜的电话听筒,放到耳边,用颤抖不止的手指在那锈迹斑斑的号码键盘上按下那串烙在他脑中的数字。
听筒里传出乐乐甜美的声音:“喂?”
“喂,乐乐,”他声音有些颤抖,“是我,肖天。”
电话那头沉默。
肖天对着听筒又“喂”了声。
“有什么事吗?”乐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张。
“没...没什么事,”肖天尽量让自己保持镇静,“就是想...”
“没什么事的话就先这样了,”肖天话还没说完,乐乐就抢先开口,“很晚了,我要睡觉了。还有...你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了...”说罢立即将电话挂断。
“喂?喂!”肖天冲听筒嚷了几声,可回应他的只有急促的“嘟嘟”声。
他的手忽然间没了力气,听筒从他耳边掉落,敲在电话亭的不锈钢脚柱上,发出一声“咚”响,然后被那条将听筒连接在电话机身的,本是银色、如今布满尘垢的金属电话线扽住,在半空跳动了几下,便悬在电话亭里,像摆钟的钟摆那样晃动着,对将它丢下的那个失魂落魄的少年说着再见。
周五上午第三节课下课,连着两天不敢再去找乐乐的肖天魂不守舍地趴在课桌上。
忽然,教室前方传来一道情绪激动的声音:
“你放开我!”
他抬头,看到一个长得尖嘴猴腮,身形也像只猴子的男生正抓着乐乐的手臂,而乐乐则是用力地扭甩着自己的手,想从那人手里挣脱。
这场景令肖天脑子“嗡”的一响,他倏地站起,快步朝乐乐座位走去。
一到跟前,他就伸手抓住那个男生的手腕,奋力紧攥,在那男生因疼痛而失去力气时把他的手从乐乐的手臂上拿开。
“你谁啊!”那男生怒声吼道。
“你谁啊?”肖天恶狠狠地盯着他,“哪班的你?跑我们班来找打是不是?”
“老子四班的!孙龙飞,记住你爹的名字!”男生用他那本就尖锐的声音高声回道。
“孙你×”肖天骂着,抬脚往他肚子上蹬去。
孙龙飞被惯性带着后退几步,身体与旁边的一张课桌对撞了下,然后一屁股蹾在地上。
这时,去厕所屙完尿的白星星等人从教室后门走了进来。
他看到教室前头热闹非凡,还有个有些面熟的男生从地上盛怒爬起,指着肖天的鼻子对他进行言语威胁,旋即走上前去,站到肖天身边。
乐乐也在此时逃到白星星身后躲着,用手揪住一角他背上的衣服,说:“这人跟个神经病一样!”
白星星闻言打量起眼前这张面带愠色的猴脸。
片刻,他终于想起,这不是那天体育课被自己赶走的那个人吗?
那天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白星星被刘老师拉着到器材室里聊了会儿天,待他从器材室离开时,上课时间已过半,忆起早些时候肖天等人从器材室里借走个篮球,便想着先去小卖部买瓶水再过去篮球场找他们。
可他一踏进食堂,就瞧见乐乐和白清清被个像只猴子似的男生拦住去路。
她们神色厌恶。
他表情猥琐。
她们往左走,他就往左移;
她们往右躲,他就往右堵;
她们后退,他就朝前扑;
她们前进,他就张开双臂,像足球运动里的守门员那样挡在她们身前。
白星星走到孙龙飞身后,抬手拍拍他的背,“怎么了这是?”
孙龙飞扭过头,发现是个自己不认识的胖子——而且还是个憨态可掬的胖子——于是恶狠狠地说:“关你屁事?你谁啊你?”
白星星指了下乐、白:“她俩朋友。”
孙龙飞满脸不屑,指着乐乐:“朋友?我还她男朋友呢!”
“哦——”白星星不由地将音调拉长,惊喜也在此刻爬上他的脸庞。
可就在他好奇地想一问究竟时,乐乐就冲孙龙飞嚷道:“神经病啊你!我都不认识你!”然后转头看向白星星,“这人有毛病,我跟清清买瓶水出来他就拦着我们,非找我要Q=,不给就不让我们走。”
白星星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轻叹口气,把孙龙飞那挓挲着,像随时要带着他扑腾到天上去的双臂的其中一条摁下,从他身后走到他身前,将他和她们隔开:
“人都说不给你了,没必要死缠烂打吧?要点脸呗。”
孙龙飞顿时火冒三丈:“哪里来的死胖子?要你多管闲事?老子就是要她做我女朋友,你哪凉快哪待着去!”说着,抬手在白星星胸口推了下。
纹丝不动。
白星星低头看了眼按在自己胸前的那根“竹竿”,抬手在孙龙飞胸口推了下。
孙龙飞退了三步,趔趄着险些后仰倒下,他晃悠了几下,稳住身形,气汹汹地朝白星星扑了过去。
白星星又抬手推了孙龙飞一把。
孙龙飞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两步。
“你打不过我的。”白星星说。
刚才那两下,孙龙飞深知确实如此,可自尊心使他不甘示弱,他抬起手,伸出食指,指着白星星的鼻子恐吓道:“你给我等着!”
“我等着。”白星星淡淡然地回道。
孙龙飞看到白星星时立马就认出了他,可眼前气势汹汹的几人又使他心生胆怯,于是,失了斗志的他一手拍着自己衣服上的黑鞋印,一手指着白星星几人咬牙切齿地说:“你们等着!”
“你上次就是这样跟我说的,我都等你好几天了。”白星星的语气十分平淡。
孙龙飞的脸涨得通红,狠狠盯了他一眼,转身,在片片嘘声中狼狈逃出二班。
这次孙龙飞没有食言。
下午的体育课,白星星刚从小卖部里买瓶饮料走出来,背后就让人蹬了一脚,他往前踉跄了半步,立即稳住,转过身,看到孙龙趾高气昂地站在自己面前,身后还跟着五个他们班的男生。
“你干什么!!”乐乐走到白星星身后用手帮他扫着那个用手抹不掉的鞋印对孙龙飞大声质问道。
肖天、路光明也来到白星星身边和孙龙飞六人推搡着互相咒骂起来。
白星星揪起衣服背面的一角,往前旋转,把鞋印展示在孙龙飞几人面前,对他问道:“你踢的?”
“是老子踢的!”孙龙飞神情跋扈,“怎么?你有什么意见吗?早上不是很嚣张吗?”
白星星松开衣服,把那瓶刚买的绿茶塞到乐乐手里,随即攥起拳头,径直往孙龙飞脸上砸去。
孙龙飞捂着鼻子后退了几步,然后,他就感觉到手心里传来了阵阵湿热,好像是有什么像鼻涕一样的水从自己酸酸的鼻头里流了出来。
他松开放在鼻头的手,几滴豆大的鲜红液体从鼻孔里淌出,流过嘴唇,在下巴处滴落,洇在胸前的衣服上。
他张口一个“草”字呼之欲出,但却看到有个拳头朝自己飞来,随即左眼一黑,脑袋一白。
他用沾着红色液体的左手捂住暂时失明的左眼,用能见光明的右眼看向拳头来处,却瞧见肖天面目狰狞地攥着拳头,又朝他脸上挥出一拳。
他觉得这一拳一定把自己的脸打歪了。
可就在他抬起右手准备捂住疼痛的脸颊时,肚子上,还是早上那个位置,突然生疼得紧,接着,他感觉自己飞起来了,不过片刻后便着陆,尾巴骨深深地吻在了地上。
肖天朝被白星星踹翻的孙龙飞冲去,抬脚在他身上蹬了下,然后收回脚,踢皮球似的又在他腰上踢了下,紧接着腿一收一抻,往他大腿上踹去。
白星星见有两个身形瘦小的男生欲往正对孙龙飞进行抗击打训练的肖天冲去,便扭动着肥硕的身躯朝其中一人飞身踹去,然后用一记不太标准但充满力量的右勾拳往另一人脸上摆去。
随后,他立即往那三个正与路光明扭打在一块的其中一个比他瘦些的胖子冲去,又是腾空一脚,踹在那人背上,站定后,他伸手抓住那个和他一般高的人的后衣领,往身边一拉,朝地上揿,紧接着,他举起拳头,击鼓似的往那个正揪着路光明衣领的男生头上擂去。
乐乐抓起怔在原地的白清清的手,把那瓶绿茶交到她手中,在肖天从在地上呜鸣的孙龙飞身边跑开前去支援白星星时,去到孙龙飞身前,在他身上蹬了几脚,然后又转身往被白星星踹在地上起不来的那个胖子跑去,在那人身上踢了一脚。
被一个比自己胖的人踹翻他或许心有不甘,但要是被一个女生突然冲出来给自己一脚,他不能接受。
他发了狂,折起身,手撑地,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朝乐乐扑去。
乐乐“啊”的一声,被他推翻在地。
可正当他抬脚要往乐乐身上踢去时,他的脑门突然痛不欲生,紧接着胸口也像被块巨石砸到,喉咙发酸想吐,然后,他就又重新躺回到地上。
小卖部老板听见外头的动静,火急火燎地把自己的肥臀从收银台里挪出,三步并两步往门外跑去。
一跨出门,她就看到一个瘦削的男生左手捂着脸,右手捂着肚子,蜷缩在地,嘴里“啊啊啊”地嚎着;
在他不远处,还有两个比他还要瘦小的男生:一个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一个捂着脸蹲在地上;
一旁,还有个大高个和三个比他矮一个头的男生,四人正在拳脚相向;
在他们身后不到一米的距离,一个胖子正单膝跪在另一个胖子的肚子上,上面那个胖子左手掐着下面那个胖子的脖子,同时右手不停地往下面那个胖子的脸上扇去;
而他们旁边,还有个小姑娘正气汹汹地对着躺在地上的那个胖子的腿猛踢。
她慌忙跑到那个小姑娘身边把她拉开,“别踢了小姑奶奶,回头给人踢坏了。”
然后俯身探手,把那个面露凶光的胖子掐在那个面色惊惧的胖子脖子上的胖手拔起,将他拖起,“哎呀!你这孩子!怎么下手没轻没重的?别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接着,她看向扭打在一块的那四人:“我的老天爷啊!别打了你们几个!”说着,松开那只胖手,嚷嚷着朝那四人跑去,欲将他们分开,但却不知被谁在腿上踹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