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望》闲漪

31、第 31 章

　　或许是因为跟段广安说开了的原因，赵和宁在学校里也没了太多需要顾虑的地方。当然，她还没胆子大到明目张胆去挑衅教导主任，只是课间时路过隔壁十三班的频率略微高了一点。但她本就经常去其他楼层找老师问题目，这个行为也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除了徐清涵。

　　她大咧的性格下是一颗敏锐的心，从前她是第一个察觉赵和宁情绪不对的的人，是她先发现并且跟赵和宁挑破段广安的暗恋。而现在，也同样是她发现，赵和宁跟段广安的关系比从前亲密了许多。

　　但时值期末，比起朋友的感情，她更关心自己的成绩。毕竟感情问题她们之后有一整个寒假的时间去聊，而成绩却实打实的关系到了她的零花钱。

　　直到最后一门考完，考试结束的铃声响彻校园，既是这一学期的总结，也昭示着即将开启的寒假。

　　徐清涵抱着自己的被子，塞进打包袋里抽气，折腾半天才收拾完。累到脱力的她坐在椅子上，眼巴巴地望着赵和宁：“宁宁~”

　　赵和宁也才刚收拾完她厚重的被子，这会跪坐在床板上叠衣服。她低头看着徐清涵几乎要凝为实质的目光，不由得叹气：“我自己的东西还一堆没收拾呢，别指望我帮你。”

　　“哎呀，我没说这个。”徐清涵满不在乎地挥手，“是寒假呀寒假！你有什么安排？”

　　赵和宁想了一会：“应该还是老样子在家吧，我爸已经跟张婶说了他过年去外地出差，我妈也不回来。”

　　徐清涵说：“那段广安呢？你们俩不一起出去玩吗？”

　　“啊？跟段广安…不对，你什么意思？”赵和宁愣住。

　　徐清涵随口道：“跟你男朋友啊，你俩应该是交往了吧，难道是在暧昧的双向暗恋？”说到最后，她的脸上带了一丝揶揄。

　　一直以为自己藏得很好的赵和宁突然被说穿了这层关系，她第一反应是想否认，但看着徐清涵那看穿一切的目光，还是点头：“没有，已经说开了，确实在谈。”

　　“哇哦，确实在谈。”徐清涵笑嘻嘻的，往后一仰，“真好啊，少女情怀总是诗。我猜是你提的对吧，就他那个锯嘴葫芦二号，我不说你不说，等到将来你结婚了都不一定能知道他暗恋你。”

　　“是，我提的分手，他不愿意，所以还在谈。”

　　徐清涵被这一句惊得差点摔在地上：“什么什么，我错过了什么剧情，怎么又分手又还在谈了？”

　　赵和宁没搭理她，抱着叠好的衣服放到行李箱里，不放心的又压了两下，这才勉强合上。

　　一旁的徐清涵早已猜了好几个版本，实在按捺不住自己躁动的心情，上来就抓住赵和宁的胳膊摇晃：“宁宁，好宁宁，你跟我说说嘛，求求你了！”

　　“你还不收拾东西回家？”赵和宁被她晃得头晕，“这事说来太复杂了，下次有空再跟你讲。”

　　徐清涵把抽完气的被子塞在行李箱里，整个人坐上去才合上巨大的箱子：“我收拾完了，你快说嘛，我真的很想听！”

　　赵和宁拗不过她，只能长话短说，把自己跟段广安的事情几句说清。这事说来复杂，总结起来也不过几句话，她提的在一起，也是她提的这段关系不公平想分手，但是段广安不愿意，他想继续这段关系，哪怕被利用。

　　徐清涵听完，面色复杂：“还好我先认识的你，如果我先认识的段广安，我一定会站在他那边狠狠骂你。但我估计以段广安这么死心塌地，我真骂你他又不高兴。”

　　赵和宁颇为认可地点头：“我也觉得我过分。”

　　“难得你还能意识到。”徐清涵翻了个白眼，“你收拾完了吗，我哥催我回去了。对了，寒假你真不出门吗，金色大厅有国际首席Carlina的音乐会，我们可以一起去！”

　　赵和宁拖着自己的箱子：“维也纳太远了，就一个月的时间我不想跑那么远，下次再说吧。”

　　她没再跟徐清涵打闹，自顾拽着箱子慢慢挪下楼。她当然知道金色大厅有国际首席的音乐会，毕竟那位首席的中文名，可是叫宁雁。当然，她已经过了会因为母亲的冷漠而难过的年纪，只不过是冬天到了，才有几分符合季节的伤春悲秋而已。

　　嗯，仅此而已。

　　同徐清涵兄妹俩道别，赵和宁一个人拖着几十斤重的箱子挤上回家的地铁。她很喜欢地铁这种公共交通，不仅是因为便宜方便，更多是因为热闹。

　　这话说起来颇有点小布尔乔亚的腔调，但对于赵和宁来说，地铁上每个人都充满了赵和宁羡慕的生气。不管是那些低头看手机的上班族，还是跟身边的家长说悄悄话的小孩，这些等着回家的人脸上即使再疲惫，都有种期盼的生气。

　　耳机里男声低沉，依旧是那本《小王子》，就像是几个月前她第一次去六中报道那天一样。

　　列车到站，这一站下车的人只有她，耳机里的声音逐渐变小，直到停止。赵和宁关掉了这本听了几个月都没听完的书，莫名想起刚刚在地铁车厢里看到的那对母子。女人抱着自己调皮的儿子，小声给他讲着绘本上的故事。

　　赵和宁无端觉得很困，一股疲惫从身体深处升腾而起，席卷全身。她直接把箱子丢在一楼的客厅里，甚至没来得及跟张婶打个招呼，直接上楼躺回了床上。

　　她真是很累很累了，尤其是期末这几天，她几乎都没怎么睡过一个好觉。这一觉她睡得很深，很沉，但睡醒之后反而更累了。她还记得自己做了一场大梦，睡醒却记不清梦见了什么。

　　床边的手机上显示着现在是凌晨一点四十二，赵和宁却没了继续睡下去的困意。她打了个哈欠，摸过手机翻看有没有什么错过的消息。

　　徐清涵发来的长篇大论里除了对赵和宁不跟她一起出门的声讨，还有对她跟段广安关系的探究，更多的则是她对于暑假去看海的相约。她说动了父母，允许她能够出一次远门，前提是得带上她哥。当然，这对于徐清涵来说无所谓，毕竟哥哥可不像父母那样什么都约束自己。

　　陈嘉懿的消息则简短很多，除了例行公事般汇报自己寒假要去参加的比赛行程，还有就是她也同意了暑假去海边小住几天的安排。

　　段广安的消息被淹在最底下，他只发了一张猫猫探头的表情包，见赵和宁没有回复，就没再打扰。

　　赵和宁点出键盘打了一行字，看了眼时间又一个个删掉。正准备退出对话框的时候，对面却突然发来了一个问号：

　　【段广安】：？

　　【段广安】：怎么还没睡

　　赵和宁下楼，在冰箱里翻找着能吃的东西：

　　【赵和宁】：睡醒了，你怎么还没睡？

　　冰箱里有张婶晚上做好的菜，但这个点赵和宁也懒得开火。她摸片面包叼在嘴里，又从客厅的零食框里随便抓了几包又回了卧室。

　　手机里躺着段广安的新消息：

　　【段广安】：准备睡了，你也再睡会吧，还早呢

　　【段广安】：对了，之前你说寒假去游乐园，我选了几个，你看看想去哪个？[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段广安】：你慢慢挑，睡醒之后告诉我就行

　　赵和宁点开几张图片，全是街景实拍，底下还有段广安写得介绍。这个在动物园里，这个可以看风景，这个有小吃摊，每个都标明了优缺点和打卡项目。

　　赵和宁拆了包零食，往嘴里塞了一把薯片，她来回看了几遍，选中了那个开在动物园里的。底下段广安的标注里提到新开了家鬼屋，她有点感兴趣。

　　至于时间，反正开学前她都没什么大事，就等明天段广安睡醒再商量就行。

　　她没再发消息过去，既是不想打扰段广安，也是怕他知道自己还醒着，总有点心虚的感觉。

　　手机另一头的段广安等了半天，没等着赵和宁的后续消息，他估摸着应该是又睡着了。他关掉手机，缩回被子里，单人床吱呀一声，伴着他进入梦乡。

　　赵和宁一包薯片吃了半天，吃到最后也没了意思。剩下的半包薯片丢在桌上，她则在卫生间里用凉水仔细地冲洗自己的手指。

　　这双从前保养精细的手，已经有一层茧子，指尖快要脱落的是从前练琴留下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是握笔留下的。再往上，左手手腕内侧那些斑驳的疤全是自己留下的，有美工刀，有刮眉刀，也有指甲。

　　赵和宁凝视着那些丑陋的疤痕，突然一阵恶心，她趴在洗手台前干呕半天，刚吃下去的那点东西混着胃酸提前进了下水道。

　　这阵情绪来得突然又茫然，等赵和宁缓和下来，胳膊上已经又多了两道新鲜的血痕。她对这情形已经司空见惯，只是漱了个口又躺回床上。

　　绵软的被褥应该是张婶白天刚晒过，有一股淡淡的阳光味。她把自己蜷缩在被子底下，就像是恐怖片里那些喜欢作死又没任何办法的主角一样，用被子将恐惧隔绝在外。

　　她紧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数了多久，才又找回一点朦胧的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