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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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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岐黄之术
天宝九载,冬初。玉门关的寒风卷着戈壁的细沙,拍打在戍楼斑驳的夯土墙上,发出“呜呜”的悲鸣,像极了战后未散的亡魂低语。戍楼二层的主帐被改作临时医帐,厚重的毡帘挡不住刺骨的寒意,却将满室浓郁的药香牢牢锁在其中——那是当归、黄芪的醇厚,夹杂着薄荷的清冽,还有西域胡药独有的奇异香气,层层交织,成了这片肃杀之地唯一的生机。
孙老医官枯瘦的手指搭在李戍腕间,指尖布满老茧,那是数十年握针、捣药留下的印记。他须发皆白,垂落的银丝上还沾着些许药粉,鼻梁上架着一副牛角框的老花镜,镜片后的眸子浑浊却锐利,死死盯着李戍毫无血色的面庞。帐内静得可怕,唯有铜壶滴漏的“滴答”声,和孙老若有若无的呼吸声,衬得赵武的粗喘愈发清晰。
赵武单膝跪在榻边,甲胄未卸,肩头还留着玉门关之战的刀痕,虽已包扎,却仍能看到渗出的暗红血迹。他死死攥着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李戍,眼中满是焦灼与自责。若不是玉门关被攻破时他被突厥游骑冲散,没能及时护住戍官,李戍也不会被铁面人那记阴寒掌力击中,昏迷至今。
“怪哉……怪哉……”孙老医官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喃喃,“老夫行医五十余载,见过刀伤箭创、蛊毒缠身,却从未见过这般诡异的脉象。”他缓缓收回手,从怀中取出一方绢帕,擦了擦指尖的药油,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李戍官外伤虽重,肋骨断了三根,肺腑也有震荡,但老夫用金针止血、汤药吊命,三日前三重险关已过,本无性命之忧。”
“那为何戍官至今未醒?”赵武猛地抬头,声音因紧张而沙哑,“老神医,您倒是给句准话!只要能救戍官,哪怕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赵武绝无二话!”
孙老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又伸手掀开李戍的衣襟。只见李戍胸口那处掌印仍清晰可见,呈暗黑色,边缘却隐隐透着一丝淡红,像是有两股气息在皮下纠缠。孙老伸出手指,轻轻按在掌印边缘,李戍的身体竟微微抽搐了一下,眉头下意识地蹙起。
“看见了吗?”孙老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阴寒掌力是源流教的‘玄冰掌’,掌力入体后会冻结经脉、侵蚀五脏,寻常人早已暴毙。可李戍官体内,竟有一股灼热的内息与之对抗——这内息刚猛纯粹,带着几分道家玄功的意蕴,像是……像是终南山无相楼的内功心法。”
赵武愣住了:“无相楼?戍官从未学过什么道家内功啊!他是将门出身,练的是军中的硬功!”
“这就更奇了。”孙老捋着胡须,陷入沉思,“两种气息在他经脉中交织缠斗,既相互吞噬,又隐隐形成一种平衡,仿佛……仿佛在以他的经脉为炉,淬炼筋骨。可这淬炼太过凶险,稍有不慎,便会经脉尽断,沦为废人,甚至爆体而亡。他如今昏迷不醒,或许是身体在强行进入休眠,进行自我修复;也或许……是他的意识被这两股气息困在了经脉深处,无法挣脱。”
帐帘被轻轻掀开,一股寒气裹着药香钻了进来。沈青瑶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缓步走了进来。她身着一袭素白襦裙,裙摆沾了些许尘土,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显然是连日不眠不休照料李戍所致。可她的眼神却依旧清亮,手中的药碗端得稳稳的,没有一丝晃动。
“孙老,该给李大哥喂药了。”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自李戍昏迷后,喂药、擦身、换药这些事,她从不让旁人插手,哪怕赵武多次提出帮忙,都被她婉拒了。在她看来,能为李戍做这些,是她唯一能抓住的希望。
孙老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与怜悯。这姑娘是陈远托付给李戍的,据说与李戍渊源颇深。连日来,她寸步不离戍楼,白天为李戍熬药换药,晚上就趴在榻边小憩,那份深情,连铁石心肠的戍兵都看在眼里,暗自动容。
沈青瑶将药碗放在案几上,小心翼翼地扶起李戍,让他靠在自己肩头。她的动作轻柔至极,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的人。赵武连忙上前,想帮忙托住李戍的身体,沈青瑶却摇了摇头:“赵大哥,我可以。”她取过一支银匙,舀起一勺汤药,放在唇边吹了吹,确认温度适宜后,才缓缓送到李戍唇边。
可李戍牙关紧闭,汤药根本喂不进去。沈青瑶没有气馁,从怀中取出一根细细的银簪,轻轻撬开李戍的牙关,再将银匙慢慢伸进去。药液顺着李戍的咽喉缓缓流入,有一部分顺着嘴角溢出,她立刻用绢帕轻轻擦拭干净,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李大哥,你醒醒啊。”她一边喂药,一边轻声呢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孙老说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我们还约定,等战事结束,一起去敦煌看壁画,去月牙泉边散步……你忘了吗?你答应过我的,绝不食言。”
孙老看着这一幕,心中暗叹。他早已看出,这姑娘对李戍的情意,绝非普通的朋友之谊。他想起前日无意间听到沈青瑶的喃喃自语,才知晓两人的过往——三年前,沈青瑶随父亲出使西域,在玉门关外遭遇突厥劫掠,是当时还是校尉的李戍率军相救。彼时的李戍,一身银甲,骑在高头大马上,眼神锐利如鹰,一招便斩杀了突厥首领,那挺拔的身影,从此便刻在了沈青瑶的心上。后来沈青瑶回到长安,多次托人打听李戍的消息,得知他升任玉门关戍官,便一心想再来西域,哪怕只是远远看他一眼。却没想到,再次相见,竟是这般光景。
喂完药,沈青瑶将李戍轻轻放平,为他盖好被子。孙老走上前,从药箱中取出一个木盒,打开后,里面整齐排列着数十根银针,针身细如发丝,泛着淡淡的银光。“青瑶姑娘,老夫今日要再试一次金针渡穴,疏导他体内纠缠的气息。”孙老沉声道,“此次施针风险极大,若稍有不慎,可能会刺激到他体内的气息,加重病情。你和赵武,都要在一旁护法,切勿让任何人打扰。”
“晚辈明白!”沈青瑶和赵武齐声应道。赵武立刻走到帐门口,拔出横刀,沉声道:“老神医放心,有我在,谁也别想踏进帐内一步!”
孙老点了点头,取出三根最长的银针,在烛火上烤了烤,进行消毒。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专注,手指捏着银针,对准李戍胸口的膻中穴,缓缓刺入。膻中穴是人体气海,关乎心肺功能,也是疏导气息的关键穴位。孙老的手法极为精湛,银针刺入的深度分毫不差,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停顿。
当银针完全刺入膻中穴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只见李戍胸口的暗黑色掌印突然泛起一丝黑气,顺着银针缓缓向上蔓延;与此同时,掌印边缘的淡红色也渐渐清晰,化作一缕红芒,与黑气在针尾交织缠绕。红芒炽热,黑气阴寒,两种气息碰撞在一起,发出“滋滋”的细微声响,针尾竟微微颤抖起来。
“就是现在!”孙老低喝一声,又取出两根银针,分别刺入李戍的百会穴和足三里穴。百会穴主神志,足三里穴主气血,三穴齐通,意在唤醒李戍的意识,疏导他体内的气血。孙老的手指在针尾轻轻捻动,手法变幻莫测,时而轻挑,时而重按,额头上渐渐渗出了汗珠。
沈青瑶屏住呼吸,死死盯着李戍的脸庞,手心早已被汗水浸湿。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李戍体内的气息越来越紊乱,帐内的温度忽冷忽热,烛火都开始剧烈摇晃起来。突然,李戍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口中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眉头拧得更紧,像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不好!”孙老大惊失色,“他体内的气息失衡了!”话音刚落,李戍胸口的黑气突然暴涨,瞬间压过了红芒,顺着银针朝着孙老的手指蔓延而去。孙老只觉得指尖一寒,一股刺骨的凉意顺着手臂向上窜,他连忙撤回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老神医!”沈青瑶连忙上前扶住孙老,眼中满是担忧。
孙老摆了摆手,大口喘着气:“无妨,只是被玄冰掌的寒气反噬了一下。这李戍官体内的阴寒之气太过霸道,那股灼热内息又太过刚猛,两者互不相让,老夫的金针根本无法疏导。”他看着李戍,眼中满是无奈,“除非能找到一种既能中和阴寒,又能滋养阳气的药材,作为药引,配合金针渡穴,才有一线生机。”
“什么药材?”沈青瑶连忙问道,“只要能救李大哥,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会找到!”
孙老沉吟片刻,缓缓道:“西域戈壁深处,有一座鹰嘴崖,崖壁上生长着一种罕见的药材,名为‘血叶莲’。此花生于乱石之中,叶片呈暗红色,形似莲花,能中和天下至阴至寒之气,滋养阳气,是调和这种阴阳失衡之症的最佳药引。只是鹰嘴崖地势险峻,崖壁陡峭,常年有风沙和猛兽出没,更有一伙盘踞在附近的马贼,专门劫掠过往商队和采药人,想要采到血叶莲,难如登天。”
赵武立刻道:“老神医,我去!我带几名精锐戍兵,一定能把血叶莲采回来!”
“不行!”沈青瑶和孙老同时开口。沈青瑶看着赵武,沉声道:“赵大哥,你不能去。玉门关刚经历大战,兵力空虚,源流教和突厥的余孽还在附近游荡,随时可能来袭。你是李大哥最信任的人,必须留在戍楼,守护李大哥和兄弟们的安全。”
孙老也点了点头:“青瑶姑娘说得没错。赵武是戍楼的主心骨,他不能离开。而且鹰嘴崖一带,马贼横行,只懂蛮力根本不行,还需要熟悉地形和草药的人带路。”他顿了顿,看向沈青瑶,“老夫记得,你曾说过,你随父亲出使西域时,去过不少地方,对戈壁的地形也有所了解?”
沈青瑶点了点头:“我曾随父亲去过敦煌以西的戈壁,见过类似鹰嘴崖的地貌。而且我略懂一些草药知识,能认出血叶莲。”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地看着孙老和赵武,“孙老,赵大哥,就让我去吧。我一个女子,目标小,不容易引起马贼和余孽的注意,更容易成功。”
“不行!太危险了!”赵武急道,“姑娘,你一个人去,要是遇到马贼或者猛兽,可怎么办?戍官要是醒过来,知道我让你去冒险,一定会扒了我的皮!”
“赵大哥,没有时间了。”沈青瑶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李大哥的病情不能再拖了,多拖一天,就多一分危险。我必须去,这是目前唯一能救他的办法。”她从怀中取出一柄短剑,那是陈远送给她的防身武器,“我会武功,能保护好自己。而且我会乔装成采药的胡女,尽量不引人注目。”
孙老看着沈青瑶眼中的坚定,知道她心意已决。他沉吟片刻,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布包,递给沈青瑶:“这里面是老夫自制的迷烟和伤药,迷烟可对付小股敌人,伤药能治刀伤箭创。还有这张地图,是老夫早年采药时画的,标注了鹰嘴崖的大致位置和避开马贼的路线。你一定要小心,若是遇到不可敌的危险,切勿强求,保命要紧。”
沈青瑶接过布包和地图,郑重地向孙老躬身行礼:“多谢孙老。您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带回血叶莲。”她又看向赵武,“赵大哥,李大哥就拜托你了。我不在的日子,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按时喂药换药。”
赵武眼眶微红,重重地点了点头:“姑娘,你放心去吧!戍官有我在,绝不会出任何差错!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当晚,沈青瑶乔装成一名西域胡女,身着一身粗布衣裙,头上裹着方巾,背着一个采药的背篓,悄悄离开了玉门关。戈壁的夜晚,寒风刺骨,月光洒在沙丘上,泛着淡淡的银光,远处传来几声狼嚎,令人不寒而栗。沈青瑶按照孙老的地图,辨别着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戈壁中前行。
她不敢走大路,只能在沙丘和戈壁滩之间穿行,避开可能出现的马贼和游骑。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她感到一阵疲惫,便在一处避风的石缝中休息。她取出地图,借着月光仔细查看,确认自己没有走错方向。想到李戍还在戍楼中昏迷不醒,她便重新振作精神,继续前行。
与此同时,玉门关戍楼内,孙老正在为李戍进行第二次施针。这一次,他没有再试图疏导气息,只是用银针稳住李戍的脉象,延缓气息失衡的速度。赵武守在帐外,心中焦急万分,既担心沈青瑶的安危,又担心李戍的病情,坐立难安。
突然,一名戍兵匆匆跑来,神色慌张地对赵武说:“赵队正,不好了!东门方向发现了几名可疑人员,看打扮像是源流教的余孽,正在窥探戍楼!”
赵武心中一凛,立刻拔出横刀:“走!去看看!”他叮嘱守帐的戍兵,务必看好医帐,不许任何人靠近,随后便带着一队戍兵,朝着东门疾驰而去。
东门城墙下,几名身着黑衣的人影正躲在暗处,观察着戍楼的布防。为首的人眼神阴鸷,正是源流教的余孽,铁面人的师弟,黑风。铁面人在伊丽川战死的消息传来后,黑风便带着几名亲信,潜伏在玉门关附近,伺机报复,而李戍,便是他们的首要目标。他们知道李戍昏迷不醒,是刺杀他的最佳时机。
“师兄,戍楼的布防很严密,尤其是医帐附近,守卫更多。”一名余孽低声道。
黑风冷笑一声:“严密又如何?李戍昏迷不醒,就是一个活靶子。今晚我们先摸清布防,明日夜里,趁他们不备,潜入医帐,取了李戍的狗命,为师兄报仇!”
就在这时,赵武带着戍兵赶到,大喝一声:“源流教的杂碎!给我出来受死!”黑风等人见状,知道行踪暴露,不敢恋战,立刻转身就跑,消失在戈壁的夜色中。
赵武没有追赶,他知道戈壁夜色复杂,盲目追赶容易中埋伏。他下令加强各门的守卫,尤其是医帐附近,增派了两倍的兵力,严阵以待。回到戍楼,他心中的担忧更甚——沈青瑶刚离开,源流教的余孽就出现了,他们会不会在半路上拦截沈青瑶?
次日清晨,沈青瑶已经走了数十里路。戈壁的白天,太阳毒辣,黄沙滚烫,她的脚已经磨出了水泡,嘴唇也干裂起皮。她取出水壶,喝了一小口水,不敢多喝,因为她不知道前路还有多少艰难险阻,必须节省水源。
按照地图的指引,她来到了一处名为“野狼谷”的地方。这里是通往鹰嘴崖的必经之路,谷内乱石林立,常年有野狼出没,也是马贼经常埋伏的地方。沈青瑶小心翼翼地走进谷中,脚步放得极轻,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伴随着几声粗犷的呼喝。沈青瑶心中一惊,立刻躲到一块巨石后面,探出头查看。只见一队马贼,约莫十几人,正骑着马,在谷中巡逻。为首的马贼满脸横肉,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眼神凶狠,正是盘踞在鹰嘴崖附近的马贼首领,刀疤脸。
“大哥,今天怎么这么倒霉,连个商队的影子都没看到!”一名马贼抱怨道。
刀疤脸啐了一口唾沫:“急什么!这野狼谷是通往鹰嘴崖的必经之路,早晚有肥羊送上门来。再说,就算没商队,我们也可以去鹰嘴崖看看,说不定能碰到几个采药的,抢点药材换钱!”
沈青瑶心中暗叫不好,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马贼。她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丝毫声音,祈祷马贼快点离开。可天不遂人愿,一名马贼突然发现了她掉在地上的采药篓,大喊道:“大哥,这里有个采药的!”
刀疤脸立刻带领马贼围了过来,看到躲在巨石后面的沈青瑶,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没想到还是个胡女,长得还挺标志!把她带回去,既能当压寨夫人,又能换一笔钱!”
几名马贼立刻下马,朝着沈青瑶扑了过来。沈青瑶心中一横,拔出短剑,眼神锐利如鹰。她虽然是女子,但自幼跟随父亲学习武艺,后来又得到陈远的指点,身手并不差。只见她身形一闪,避开了一名马贼的扑击,短剑顺势刺出,正中那名马贼的大腿。
“啊!”马贼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其他马贼见状,纷纷大怒,更加疯狂地朝着沈青瑶扑来。沈青瑶沉着应对,凭借着灵活的身法,在马贼之间穿梭,短剑招招致命,很快就又斩杀了两名马贼。
刀疤脸见状,心中一惊,没想到这个胡女竟然这么能打。他冷哼一声,拔出腰间的弯刀,亲自朝着沈青瑶冲了过来。刀疤脸的武功比其他马贼高出不少,刀法凶狠,招招直取要害。沈青瑶渐渐有些不支,身上已经被弯刀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渗出,染红了粗布衣裙。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伴随着一声大喝:“马贼休得伤人!”沈青瑶心中一喜,只见一队唐军骑兵,约莫二十人,正朝着这边疾驰而来。为首的人,正是安西大都护府派来玉门关巡查的将领,秦峰。
刀疤脸等人见状,心中大惊,知道遇到了唐军,不敢恋战,立刻转身就跑。秦峰带领骑兵追赶,很快就斩杀了几名跑得慢的马贼,刀疤脸则带着剩下的人,侥幸逃脱。
秦峰翻身下马,走到沈青瑶身边,见她受伤,连忙道:“姑娘,你没事吧?”
沈青瑶认出秦峰,他曾随李绩去过玉门关,见过几面。她连忙躬身行礼:“秦将军,多谢您出手相救。我没事,只是一点皮外伤。”
秦峰看到她身上的伤,又看了看地上的马贼尸体,皱了皱眉:“姑娘,你一个人在戈壁中行走,太过危险。你要去哪里?”
沈青瑶不敢隐瞒,如实说道:“秦将军,我要去鹰嘴崖采一种药材,名为血叶莲,用来救治李戍官。”
“李戍官?”秦峰心中一惊,“李戍官还没醒?血叶莲生长在鹰嘴崖的悬崖峭壁上,极为罕见,而且那里还有马贼盘踞。姑娘,你一个人去,实在太过危险。不如这样,我派几名骑兵护送你去鹰嘴崖,采到血叶莲后,再护送你回玉门关。”
沈青瑶心中大喜,连忙道谢:“多谢秦将军!您的大恩大德,晚辈没齿难忘!”
秦峰点了点头,吩咐两名骑兵留下来处理马贼的尸体,自己则带领其余骑兵,护送着沈青瑶,朝着鹰嘴崖的方向疾驰而去。有了唐军骑兵的护送,沈青瑶心中的担忧少了许多。她知道,只要能顺利采到血叶莲,李戍就有救了。
两日后,他们终于抵达了鹰嘴崖。鹰嘴崖果然名不虚传,崖壁陡峭如刀削,直插云霄,崖壁上布满了乱石和荆棘,只有几条狭窄的石缝,可供人攀爬。秦峰让骑兵在崖下警戒,自己则带着两名身手矫健的骑兵,陪同沈青瑶一起攀爬。
沈青瑶按照孙老的指引,在崖壁上仔细寻找血叶莲的踪迹。攀爬过程极为艰难,崖壁湿滑,稍不留神就会摔下去。沈青瑶的手被荆棘划破,鲜血直流,但她毫不在意,依旧坚持不懈地寻找。
终于,在一处陡峭的石缝中,她看到了一株暗红色的植物,叶片形似莲花,正是血叶莲!沈青瑶心中一喜,小心翼翼地爬过去,用短剑轻轻挖出血叶莲的根茎,小心翼翼地放进背篓中。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崖下突然传来一阵厮杀声。沈青瑶心中一惊,探出头查看,只见刀疤脸带着一群马贼,约莫三十多人,正朝着崖下的骑兵冲来。原来,刀疤脸不甘心,回去后召集了所有马贼,想要报复沈青瑶,抢夺血叶莲。
秦峰见状,心中大怒,立刻下令骑兵反击。崖下的骑兵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是精锐,战斗力极强,很快就与马贼展开了激烈的搏斗。沈青瑶知道,不能让秦将军等人因为自己而受损,她立刻带着血叶莲,顺着石缝爬下去,加入了战斗。
沈青瑶手持短剑,配合着骑兵,斩杀了一名又一名马贼。她的身手极为灵活,在马贼之间穿梭,短剑招招致命。刀疤脸看到沈青瑶手中的血叶莲,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立刻朝着她冲了过来:“臭丫头,把血叶莲交出来!”
沈青瑶毫不畏惧,与刀疤脸战在一起。有了之前的交手,她已经摸清了刀疤脸的刀法套路,渐渐占据了上风。秦峰看到沈青瑶遇险,立刻策马冲过来,一刀朝着刀疤脸砍去。刀疤脸连忙侧身躲闪,沈青瑶抓住机会,短剑刺入了刀疤脸的胸口。
刀疤脸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当场毙命。马贼们见首领被杀,纷纷失去了斗志,想要逃跑,却被骑兵们团团围住,斩杀殆尽。
战斗结束后,骑兵们也有几人受伤。沈青瑶取出孙老给的伤药,为受伤的骑兵包扎伤口。秦峰看着沈青瑶,眼中满是赞许:“姑娘,你不仅胆识过人,身手也极为不凡。李戍官能有你这样的红颜知己,真是他的福气。”
沈青瑶脸颊微红,没有说话,心中却满是欢喜。她低头看了看背篓中的血叶莲,心中暗道:李大哥,我终于找到血叶莲了,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当日下午,秦峰带领骑兵,护送着沈青瑶,带着血叶莲,朝着玉门关的方向疾驰而去。一路上,沈青瑶归心似箭,恨不得立刻回到李戍身边。
玉门关戍楼内,孙老正在为李戍施针,突然,李戍的手指动了一下,眼皮也微微颤动起来。孙老大喜过望,连忙道:“有反应了!李戍官有反应了!”
赵武一直在帐外守候,听到孙老的声音,立刻冲进帐内,看到李戍的样子,激动得热泪盈眶:“戍官!您终于要醒了!太好了!”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欢呼声:“沈姑娘回来了!沈姑娘带着血叶莲回来了!”
沈青瑶快步走进帐内,看到李戍的手指在动,眼中满是泪水,激动地说道:“李大哥!我回来了!我把血叶莲带来了!你快醒醒啊!”
孙老立刻接过血叶莲,小心翼翼地取出根茎,洗净后,切成薄片,放进早已熬好的汤药中,继续熬煮。“青瑶姑娘,你来得正好。李戍官已经有了苏醒的迹象,有了血叶莲作为药引,此次金针渡穴,必定能成功!”
半个时辰后,汤药熬好。沈青瑶小心翼翼地喂李戍喝下汤药,孙老则取出金针,准备进行第三次施针。这一次,他信心满满,因为有了血叶莲的调和,李戍体内的阴阳气息一定能被顺利疏导。
孙老手持金针,对准李戍的膻中穴,缓缓刺入。这一次,当银针刺入时,李戍胸口的暗黑色掌印中,黑气与红芒不再相互排斥,而是在血叶莲药效的作用下,渐渐融合在一起,顺着银针缓缓流动。孙老的手指在针尾轻轻捻动,引导着融合后的气息,在李戍的经脉中流转,疏导着堵塞的经脉。
沈青瑶和赵武屏住呼吸,死死盯着李戍的脸庞。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突然,李戍猛地睁开了眼睛,大口喘着气,眼中满是迷茫。他看了看周围,看到沈青瑶、孙老和赵武,沙哑地问道:“我……我这是在哪里?”
“戍官!您醒了!”赵武激动地大喊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流。
沈青瑶眼中满是泪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李大哥,你终于醒了!这里是玉门关戍楼,你已经昏迷了半个多月了。”
李戍缓缓坐起身,脑海中渐渐浮现出玉门关之战的画面:铁面人的阴寒掌力,将士们的厮杀声,沈青瑶的身影……他看向沈青瑶,见她憔悴了许多,眼中满是心疼:“青瑶,辛苦你了。这段时间,多亏了你照顾我。”
孙老笑了笑:“李戍官,你能醒过来,全靠青瑶姑娘。为了给你找药引,她独自一人去鹰嘴崖采撷血叶莲,路上遭遇马贼和源流教余孽,九死一生啊!”
李戍心中一震,看向沈青瑶,眼中满是感激与爱意:“青瑶,你……”
沈青瑶摇了摇头,微笑着说:“李大哥,别说这些了。你能醒过来,比什么都重要。”
就在这时,秦峰走进帐内,躬身行礼:“李戍官,恭喜您醒过来!末将秦峰,奉大将军之命,前来玉门关巡查,恰巧遇到沈姑娘遭遇马贼,便护送她回来。”
李戍连忙起身,向秦峰躬身行礼:“多谢秦将军出手相救,大恩不言谢!”
秦峰笑了笑:“李戍官客气了。都是为了大唐,何谈感谢。大将军得知您昏迷不醒,十分担忧,特意让我带来了一些补品,让您好好休养。”他说着,让人将补品送了进来。
李戍心中满是感激。他知道,自己能醒过来,离不开沈青瑶的付出,离不开孙老的救治,离不开赵武的守护,更离不开大唐将士们的支持。他暗下决心,等身体康复后,一定要更加努力地守护玉门关,守护这片土地,守护身边的人。
夕阳透过帐帘,照进戍楼内,将所有人的身影拉得很长。药香依旧弥漫,但此刻的药香中,却多了一丝生机与希望。玉门关的寒风依旧呼啸,但戍楼内的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温暖与喜悦。李戍看着沈青瑶温柔的笑容,心中暗暗发誓:此生,定要护她一世周全,绝不让她再受半点委屈。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悄然酝酿。李林甫得知李戍苏醒的消息后,心中大怒,立刻下令黑鹰卫,不惜一切代价,除掉李戍和沈青瑶。而源流教的教主玄机子,也已得知铁面人战死的消息,正带着大批精锐弟子,朝着玉门关赶来,想要为铁面人报仇,夺回伊丽川。
玉门关的平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安宁。一场关乎大唐西域安危的大战,即将再次拉开序幕。而李戍和沈青瑶的爱情,也将在这场战火中,接受更加严峻的考验。
孙老为李戍诊脉后,欣慰地说道:“李戍官,你的脉象已经平稳,体内的阴阳气息也已调和,只需好生休养,不出半月,便能痊愈。只是这段时间,切不可动武,也不可情绪激动,以免影响恢复。”
李戍点了点头:“多谢孙老。晚辈一定谨记您的教诲。”他看向沈青瑶,眼中满是温柔,“青瑶,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等我康复后,我带你去敦煌看壁画,去月牙泉边散步,兑现我对你的承诺。”
沈青瑶眼中满是泪水,点了点头:“好,我等你。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赵武在一旁看着两人,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知道,经历了这场生死考验,李戍和沈青瑶的感情,将会更加坚定。而他,也会一如既往地守护在他们身边,守护着玉门关,守护着大唐的边关。
夜色渐深,玉门关戍楼内,药香与温情交织在一起。李戍靠在榻上,沈青瑶坐在他身边,为他擦拭着手背。月光透过帐帘,洒在两人身上,为这历经战火的边关,增添了一丝浪漫与安宁。他们都知道,前路依旧凶险,但只要彼此相守,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