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依山》莫青予

1、相识已是上上签

　　八月底的安市，天气依然燥热，天边一片薄薄的云挡不住炙热的太阳，热烈的阳光穿过云层直直地刺下来。
　　林依山拉着行李箱跟着爸妈在吵闹的校园里绕来绕去，到处都是人，家长带着新生，闹哄哄的。
　　实在有点太热了，林依山扯出一张收到的传单，扇了扇，扇出来的风也是燥热的，他用手臂擦去额头上的汗水，走到前面他妈的身边，“妈，你拉这个行李箱吧，轻一点，我提那个袋子”。
　　他妈没答应，只是笑了笑说，“没事，看地图，前面就到你们宿舍了，走两步路的事，不重。”林依山点了点头，没再说话，拿着传单给他妈扇了几下风。
　　走了没一会，就到了新生宿舍楼下，他迈上台阶，在一楼小黑板上寻找自己的宿舍位置。
　　他妈也站到他身边，问了一句，“是304吧？”
　　林依山嗯了一声，提走妈妈手上的行李袋，他妈“哎”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林依山已经上了楼梯，话少的爸爸跟在后面。
　　爬上三楼，楼梯右拐，寝室就在第四个，宿舍里已经有两个人在整理东西了，看有人进来，也只是瞥了一眼，也没打招呼，各做各的事。
　　林依山见状，也没说话，就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找自己的床铺。
　　他们宿舍一共六张床，上下铺，进门右手边两张床，左手边四张，他在右手边上铺，下铺的同学还没来，他爬上床板，开始擦灰，铺被子，妈妈在下面给递东西，爸爸就站在门外，等着他们。
　　等一切收拾完，午饭时间都快过了，饭卡是早上在班主任报道那儿就已经拿了，这会儿可以直接去食堂吃饭了。
　　进了食堂，一股凉风吹来，林依山舒了口气，侧身问他妈“妈，你们吃什么”。
　　他妈摇摇头，又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先看看。
　　最中间的窗口，几个食堂阿姨在大声招呼“哎，这会儿食堂已经快关门了，最后几份了。”
　　他爸皱了皱眉头，说“就随便吃点算了”
　　林依山转头看向他妈，他妈还没来得及说话，他爸就直接催着他去买饭了。
　　饭端过来，林依山就听到他妈和他爸在争吵，他妈说想吃另一个窗口的冒菜，气他爸直接做决定让林依山买了中间窗口的盒饭。
　　林依山已经习惯父母为这种小事争吵，他什么也没说，端完饭，摆好筷子才劝了一句“之后你们还有机会来看我，下次再吃”，爸妈停了吵，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吃完饭，又把林依山送回宿舍，让他睡会午觉，父母就走了。
　　下午正式去班上，他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因为要报道，今天早早起了床，这会儿也很累，闭着眼睛却越来越精神，他在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着即将开始的高中生活，陌生的一切，第一次住宿舍，离家那么远上学，不认识的同学。
　　还有他考上的高中，安市一中，全省有名的重点高中，十年七状元。而他只是一个来自小地方小初中的学生，作为初中中考的年级前十，在这里只排到了年级500多，班上又没有一个之前认识的人，一阵烦闷涌上心头。
　　林依山感到恐慌，又很孤单，宿舍里除了他已经来了三个同学，他却觉得宿舍怎么这么空，又觉得这些人都好烦，胡思乱想了一会，起床铃就响了。
　　林依山爬下床，这会儿才和其他几个人打了招呼，知道他们宿舍没住满，只住了五个人，还有一个没来，除了他自己之外，来了的三个分别叫，凌洲，张树元和杨亚寻，林依山也说了自己的名字，四个人一起往教室走。
　　进了教室，桌子上都贴了名字，他和凌洲是同桌，在最后一排，最后一排，林依山心里一紧，垂下了眼睛，默默拿出了纸巾开始擦桌子。
　　上课铃响后，他们的班主任，也是化学老师董海斌走了进来，无聊的开头，无聊的讲话，班主任只说了几句，班级广播里年级主任催促他们下楼排队。
　　今天下午就要开始军训了，林依山和同桌跟着人流往外走，两个人都有点沉默，也正常，还不熟悉。
　　林依山在初中就已经经历过军训，这会儿也不觉得陌生，军训都大差不差，刚开始，也算不上多辛苦。
　　因为刚开学，晚自习也还没开始上，班主任就让他们用晚自习进行自我介绍，林依山开始感到紧张，戴着土里土气的眼镜，又没什么特长优点，以前还算值得炫耀的成绩在这里只能让他感到自卑，外貌也没有多出众，一个接一个。
　　班上的人大多都来自市里那几所出名的初中，林依山咽了咽口水，眼睛开始发酸，他上了台，介绍了自己的名字，没多说别的，就下了台，一个普通的人，普通的介绍，应该没人能记住他，太过紧张的林依山没注意到，教室中间有个同学抬头看了他一眼。
　　无聊的流程走完，晚上又该回宿舍，上午没来的那个舍友现在正在宿舍，还有他的妈妈。
　　林依山礼貌地打了声招呼，知道了新来的室友叫刘宇航，就去了卫生间洗漱，然后上床睡觉，睡前他看了一下，他的下铺没住人，剩下的四个在一面，他一个人在一面。
　　林依山躺在床上想，想过去的生活，想今天发生的一切，想明天会是什么样的，宿舍十点半就断了电，有舍友开了小台灯，昏昏暗暗的，环境显得闷闷的，像画质不清晰的老电影，但又没有老电影经历过岁月沉淀的独特韵味。
　　高中的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不像青春小说里的那么热烈阳光，也没有什么值得记忆的事情，唯一不平常的只是换了个新环境上学。
　　林依山感觉，他的高中第一天更像是下了好几天小雨后仍然没放晴的天气，没下雨，但是阴沉沉带着湿气，总让人感觉一不留神可能哪就要发霉了。
　　军训时间也就是一周，和林依山的初中军训没什么太大区别，林依山甚至怀疑自己的大学军训也会是这样的。
　　军训期间，没认识什么好朋友，也没发生什么值得记忆的大事，林依山仅仅是和坐在附近的同学交换了一下姓名。
　　只是换了个地方，开始了一个新的阶段，那个话多朋友多的林依山就不见了吗？林依山不知道。
　　军训期间，只发生了一件值得林依山记住的事情，他们举行了摸底考试。而现在，成绩已经出来了。
　　“去看成绩了吗”凌洲过来撞了撞林依山的肩膀。
　　林依山抬头看他，摇了摇头，“还没有。现在人太多了，你们吃晚饭的时候我去看看。”
　　凌洲点了下头，又顿了下，“那你也帮我记一下？”
　　林依山答应了他，“嗯”了一声。
　　今天是他们正式上课的第一天，这个年纪的高中生正是躺着睡觉都感到饿的时候，高强度上了一天课后，学生们都往食堂跑。
　　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林依山拿出中午顺便在超市买的面包慢吞吞啃了起来，等到最后几个人出了教室，他才走到教室最后面慢慢看成绩表。
　　一个班63个人，他从最开始的59，这次考到了四十多名，凌洲在三十多名，他记下凌洲的各科名次就又坐回了位置上。
　　林依山坐在位置上皱着眉头想着，他方才没看其他人成绩，估计凌洲是他们宿舍名次最高的。凌洲的中考成绩就是他们宿舍最高的。
　　林依山又皱了一下眉，在心里又叹了口气，倒不是嫉妒没有别人考得好，但总归是有点羡慕，自己一下从初中的骄子到现在的倒数，心里不可能不难过。但现在这个名次已经超出林依山的预计了，他以为他还会是垫底呢。
　　暑假上的衔接班刚开始还吸收的很快，中间被教室空调吹的发了几天烧后，林依山就有点跟不上了，化学配价什么的学的越来越糊涂，高中生物更是连衔接班都没上，还行这次摸底考还是考初中基础更多，高一知识有涉及但算不上太难，不然名次更难看的话，林依山就更不好受，现在也很不好受就是了。
　　啃完面包，林依山走出教室，准备接杯水，然后再看看摸底考的卷子，一只脚刚踏出教室门，迎面就撞上一个人，这个人比林依山高一个额头，睫毛很长，低头看林依山的时候微微垂着眼，林依山反应过来，连忙让路，这个人却也停住了脚步，歪头打量了一下林依山。
　　“林依山吗？我是陈白日，耳东陈，白日依山尽的白日。”陈白日笑着介绍自己。
　　林依山有些发愣，他记得这个人，班级自我介绍的时候这个人也是这么自我介绍的。但是林依山不知道怎么回应他，就抿了一下唇，也笑了一下，然后跨过门，从他身边经过，回答了一句，“我去接水。”
　　陈白日点点头，回到了位置上，看上去也是在看上次考试的卷子。
　　快上自习的时侯，凌洲向林依山问了自己的成绩，然后就开始唉声叹气，又向林依山打听他的成绩。
　　林依山捏了一下笔，抿了抿唇，回答凌洲，“考得很一般。”
　　凌洲还想继续追问，林依山就闭上嘴不说话了。
　　吃了一个软钉子，凌洲有些不爽，就开始乒乒乓乓开桌子关桌子，脚也晃来晃去，时不时踢一下林依山的桌子，林依山不理他，他就更起劲，动作越来越大。
　　“可以安静一点吗，已经上自习了。”是陈白日的声音。林依山抬起眼睛，陈白日也在回头看这个方向。凌洲嘟囔了几句，终于安静了。
　　看见林依山抬头望自己，陈白日朝他眨眨眼睛，笑了一下。林依山又把头低下，埋头继续看题目。
　　这次的事情解决了，但凌洲好像有点开始针对林依山了，在宿舍和其他人讲话讲的好好的，林依山一出现就都闭上嘴巴了，宿舍卫生大家轮着分配任务，但每次最麻烦的都被交给了林依山。林依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太敏感了，没有人告诉过他，他也从来没有住过校。
　　不过，这对林依山来说也算不上什么大事，高中嘛，学业为重，至于其他的，通通给我乖乖待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