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七日雨》水雾小鹿

11、《冰，离别，和吃醋》上

　　考完试后仿佛连寒冷的天气都变得温暖起来，在成绩没有全部出来前的这几天永远是最轻松的时候。路凉羽和John这学期的最后一场考试都在学期最后一天，今年要去外地姑姑家过圣诞的John，被妈妈催着回家收拾行李，早在三星期前就给他定了考试三天后回家的机票。

　　John跟路凉羽说这还三天是他争取到的最多时间。路凉羽便故意装傻逗他：“争取什么时间？家人想念就赶紧回去呀！“John红着脸就开始老实巴交地解释：“因为我想和你多待一会。”

　　路凉羽哪料到John没听出来她是在故意捉弄他，笑出了声。这个男生，总是有问必答，无求也应。天性有些调皮的路凉羽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使劲逗他，怕自己欺负老实人欺负得太狠。

　　相处的时间不到72小时，所以接下来的这几天里，John和路凉羽像两块橡皮糖样黏在一起。室外实在是太冷了，两个人就几乎是天天泡在路凉羽宿舍一楼的放映室里看完《海绵宝宝》再看《老友记》——派大星、章鱼哥、海绵宝宝，加上Joey, Ross, Chandler齐心协力让他俩从早笑到晚。他俩之前也不知道各自循环播放的宝藏电视剧和动画片完全一样，一种找到友军的兴奋感溢于言表。

　　John的车票是早上七点的，他跟路凉羽说不用起早送他。但路凉羽也坚持说既然他上车的地方就在她宿舍步行五分钟就到的车站，送完他就刚好可以转路去吃早饭——其实她没好意思承认，自己也和他一样想尽量拉长两人相处的时间。

　　分离的前一天晚上陡然降温了，第二天走出宿舍门的路凉羽被清晨的寒气打了个措手不及，为了热身她便一路小跑，远远就看到站在车站旁拖着个旅行箱的John，正伸长了脖子朝她的方向看。她挥了挥手，举起了手里的袋子。

　　“袋子里是什么呀？”路凉羽刚走过来John就迫不及待地问了。

　　“是你最喜欢喝的Horchata。我今天早上现做的，你路上可以喝。”路凉羽从袋子里拿出了满满一瓶的John最爱的墨西哥风味米浆。

　　“什么！这你也会做！我真是太幸福了。”John如获至宝地接过了那满满一瓶的心意。

　　等车的时候，无聊的他俩开始接台词，接完《海绵宝宝》的台词再接《老友记》的台词，笑得前仰后合。没一会，去首府机场的车就来了。John临走前给了路凉羽一个无比结实的拥抱，然后在耳边说了一句：“我一定会很想你的。”

　　“嗯！”路凉羽没能说出心里想要脱口而出的那句“我也会很想你的”，只是也用力地抱了抱他。

　　路凉羽总在想是不是西方文化下的小孩就是可以不吝啬于用言语表达情感，她的东方含蓄不知道会不会终有一天浇灭眼前这个金发小哥的热情。不像John那句自如的告别，她看着车窗后还在和她挥手的John，只有在心里默默地想着：“接下来的这一个月，我可能也真的会很思念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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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假，不管怎样来说还是很美好的。路凉羽马不停蹄的留学第一个学期，终于在全A中顺利结束，也顺利登上了Dean’s List。John每天的短信都如约而至，他给路凉羽分享他的小猫照片，他的遛狗视频，他每天的早安和晚安都让路凉羽感受到无比得踏实。

　　虽然说终于感觉可以喘口气了，很拼命的路凉羽还是给自己报了寒假的一个写作课。修双专业的她想尽可能地运用各种边边角角的时间，好把大部分的时间留给正式学期里那些比较难的会计课和语言学课。

　　这门写作课虽然是个网课，但是老师和同学们在论坛里都很活跃。老师经常随机掉落一些小的命题作文给大家冲附加分。路凉羽甚至觉得这门课真是上得太值了，让自己在空虚的寒假，在几乎没人的宿舍楼里有种热闹的感觉。路凉羽每天也会和John说写作课上很多同学写得天马行空、奇形怪状的作文。John就像个维基百科，知识库里的东西总会时不时惊艳路凉羽，所以她也乐于和他探讨作业、获取灵感。

　　除了上网课和写作业，路凉羽还终于有机会可以练习长笛——她出国的时候随身携带了她最心爱的长笛。留学的第一个学期实在是太过于忙碌和辛苦，任何一件小事都是陌生的课题，所以路凉羽实在没有时间练习。现在几乎空无一人的宿舍楼，楼下厨房成了她新的练习场所。高天花板带来的空旷空间，让长笛发挥出最悠长的回音和饱满的音色。路凉羽还没有给John提过自己会长笛，也还没分享过视频。

　　她总想着，这没准可以是个惊喜。

　　那天路凉羽练完长笛，正在写作文课作业，突然感觉厨房好像进来一个人。她下意识地抬起头，似乎看起来也是个国际生，而且很有可能也是中国人。她正在猜测的时候，对面先打了招呼，而且直接用了中文，倒是省了路凉羽猜测了。

　　男生一边走过来，一边很自来熟地跟路凉羽说喊他“小魏”就好。他问路凉羽怎么寒假没回国，路凉羽诚实地说预算不够，而且还得上课。男生点点头，说他自己倒是没课预算也够，就是懒地来回跑。小魏真是个健谈的E人，逮着路凉羽天南地北地聊了半天，然后绕到路凉羽身后，看着岛台上的备菜，立马又是摇头又是摆手：

　　“你别跟我说你中午就吃这！走走走，我带你去吃中餐，我开车。哎？对了，你在这边有车吗？没有啊。那你会开车吗？好家伙，也不会。得嘞，刚好咱先吃饭，吃完饭我教你开车，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无论路凉羽怎么拒绝，对方都拼命坚持。她越是推脱，他越是热情，伸手就拉着路凉羽要走。路凉羽连忙说自己还要写作业是真地去不了，说罢就把电脑上还未完成的作文给他看。

　　“在我车上写嘛，真是的。开车去饭店的路上还要一段时间呢。哎呀，你就走吧。真的很好吃，正宗川菜。你不想念吗？天天搁咱学校吃那干巴巴的白人饭。”

　　唉，可别说，路凉羽这几个月是真的好几次做梦都梦见中餐了，梦见红烧肉、水煮鱼、糖醋排骨……白人饭不能算难以下咽吧，但也可以说是狗都不吃了。路凉羽想了想川菜，又想了想对面是同胞，脸上刚有一闪而过的犹豫的时候，就被小魏连拖带拽地拉进了车。

　　刚进车，小魏就说：“你就等着大饱口福吧！虽然有点远，但绝对值。”

　　“远吗？要开多久？”

　　“也就一个小时！怎么的，你还担心我拐卖你不成哈哈哈。我们这没吃的，得去隔壁的城市才有。你就等着谢我吧，我说到川菜的时候，你两眼都放光了。”

　　路凉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谢谢你啦。”

　　她扣上安全带的时候，John刚好发了一张照片——是他的午饭和他家小狗的午饭。路凉羽看着那一盘沙拉和平平无奇的意大利面，得意洋洋地给John发了一条短信：

　　【我要去隔壁城市去吃正宗中国菜啦！我到时候给你发照片，你就等着被馋死吧。】

　　“哟，瞧这架势，您这是还谈着恋爱呢？”还在回着John短信的路凉羽，一时打字的手停了下来，才意识到刚刚自己和John聊天全程嘴角上扬得都像里面塞了个衣服架子，小魏这么问也不奇怪。

　　“啊。嗯。”

　　“是不是还是个小老外？” 小魏继续似笑非笑地问道。

　　路凉羽听着小老外这三个字觉得有点刺耳，眉头稍皱了一下说：“违法吗？”

　　“嗐，你急什么。不就是一问。看到过你俩。在厨房聊天，整挺好。没看出来，你看着一声不吭，还挺开放。也挺好，融入呗，你这融入得挺好。”

　　路凉羽一瞬间不知道怎么回复。一边想委婉地开个麦，一边又觉得坐在别人车里，总归是不好冒犯。于是就话赶话地接了一句：“哈哈那挺巧。你下次看见我们可以直接打招呼呀，我介绍你俩认识。”

　　对面没接茬，但是接连点了几下头摸了一把下巴，像是无声地连说了几句“好好好”。

　　车厢里沉默的那一瞬，路凉羽打开了电脑开始继续写作文课的论文。

　　“你成绩是不是挺好？”对面再次打断了沉默，“你这学习还挺用功，放假也上课。得向你学习。”

　　路凉羽停下了敲键盘的手，客气地回了一句：“也都是笨鸟先飞。”

　　“我看你可不笨。能飞挺高。没准都不往回飞了。”

　　路凉羽听了又是心里一阵不舒服，接不上话的她，又开始继续写作业。男生打开了车载音响，车里开始响起了一些听着略微有些耳熟的中文歌曲。

　　后面小魏又有一搭没一搭地尝试了几次对话，路凉羽都很客气地回应了。虽然几个对话都很简短，每次都不超过四五句。终于，车停了下来，停在了一家装修不错的川菜馆门前。

　　男生一坐下来就招呼路凉羽不用操心，这地儿他熟，包点最好的菜的。路凉羽也没多推诿，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其实一路开过来，她也没什么胃口了，本以为会很期待，现在她只想赶紧结束、赶紧回宿舍。

　　小魏点菜的空档，路凉羽又和John交换了几条短信。John说他也想bookmark一下这家店，等回校了他们再一起去吃，路凉羽便二话不说和他分享了这个川菜馆的地址。

　　John又问她手机还有多少电，路凉羽说几乎满格。
　　路凉羽问John他的午饭如何，John打趣到肯定不会有路凉羽的川菜可口。

　　“都坐下了，就别短信传情啦。跟我说说，你啥时候来留学的？大一吗？之前没碰到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