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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季初月大婚的日子,定在了三月十六,钦天监卜算的良辰吉日。

      这日天未亮,整个将军府便已灯火通明,仆从穿梭如织,虽忙碌却井然有序,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凝重。

      红绸高挂,喜字盈门...

      听雪轩内,季初月已穿戴好繁复华美的凤冠霞帔。沉重的冠冕压得她脖颈生疼,层层叠叠的嫁衣如同无形的枷锁。铜镜中的新娘,面敷浓粉,唇点朱丹,被妆点得精致绝伦。青黛和几个嬷嬷围着她做最后的整理,口中念着吉祥话,却驱不散室内沉闷压抑的气氛。

      季纾和季鹫一早便过来了。季纾仔细检查了季初月的妆容首饰,又低声叮嘱了几句宫中礼仪和注意事项,语气温柔却难掩一丝忧色。季鹫则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掠过季初月微微颤抖的指尖,最后落在她藏在宽大袖袍中、紧紧攥着的那把小金刀上。

      “大姐姐,”季鹫上前一步,声音清越低缓,只有她们三人能听清,“记住我说的话,活下去,才有以后。”她伸手,看似替季初月理了理霞帔的领口,实则轻轻按了按那藏着金刀的位置,“这东西,关键时或可保命,但非万不得已,切勿显露。”

      季初月抬起空洞的眼眸,看了季鹫一眼,极轻地点了下头,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吉时将至,外面鼓乐喧天,迎亲的仪仗已至府门外。宸王萧静亲自前来迎亲,足见皇室对这门婚事的重视。

      他一身大红亲王婚服,金冠玉带,身姿挺拔,面容依旧冷峻,只在目光偶尔扫过人群中的季纾时,眼底深处会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痛楚,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季纾垂眸立在肖禾身侧,感受着那道熟悉的视线,心如刀割,面上却维持着得体而疏离的微笑。

      拜别高堂的仪式上,季初月依礼跪拜季卫与两位母亲。季卫面色沉肃,说了几句“谨守妇道,光耀门楣”的训诫。

      南槿眼中带着怜惜,温言叮嘱“保重自身”。

      轮到肖禾,她看着盛装打扮、却面无血色的女儿,眼中情绪翻涌,最终只化作一句僵硬的“往后……好自为之”。

      季初月机械地叩首,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被她死死忍住。

      盖上大红盖头,世界陷入一片朦胧的赤红。

      她在喜娘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向府门外那顶象征着无上荣耀与未知风险的十六抬龙凤花轿。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刃上。

      将军府门外人山人海,百姓争相围观这桩皇室与将门的联姻。欢呼声、议论声、鞭炮锣鼓声交织在一起,沸反盈天。

      季鹫站在府门内,看着长姐的身影消失在轿帘之后,心中那股不安感愈发强烈。她下意识地抬眼望向人群,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遭。

      忽然,她在对面街角一处茶楼的二楼窗口,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雍王萧霁!

      他并未穿着显眼的王爷服制,只是一身暗色常服,倚窗而立,手中把玩着一只酒杯,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幽深地注视着迎亲的队伍,尤其是那顶花轿。

      季鹫的心猛地一沉。他果然来了!在这种时候,他出现在这里,绝不仅仅是看热闹那么简单。

      可等了许久,季卫一行人已经回府,萧霁都没有任何动作。

      萧霁似乎并未发现季鹫的目光,他只专心盯着花轿,除此之外,并无任何异常...

      “鹫儿在看什么?”季纾顺着季鹫的目光看去,并未看到什么,萧霁早已在看不到花轿时离去。

      “没什么...”季鹫收回目光,“姐姐,我有事...要出府一趟,家中...”

      “放心,尽管去,父亲母亲那里我会解释的!”季纾握了握季鹫的手,给季纾一个安心的目光。

      ......

      京城琳琅阁。

      “三小姐,在下真的不知那裴公子在何处啊,那裴公子向来行踪不定,和在下又是非亲非故...”

      “少废话,说...裴悬黎在哪儿?”

      季鹫有预感,这琳琅阁定是与裴悬黎脱不了干系。

      掌柜的擦了擦汗,一脸无奈,“在下真的不知......”

      “三小姐找裴公子何事?”

      突然,一道清冷的声音传入二人的耳中。

      季鹫蓦然回首。

      只见盛霖不知何时已立于琳琅阁二楼的楼梯口,依旧是一身素白锦袍,墨发半披,清贵得不惹尘埃。他并未看那满头大汗的掌柜,深邃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季鹫身上,仿佛能穿透她故作镇定的表象,直抵她内心的焦灼与疑虑。

      “盛公子。”季鹫压下心头的波澜,微微颔首,语气保持着疏离的客气,“并非寻他,只是有些疑问,或许裴公子能解。”

      盛霖缓步走下楼梯,步履无声,如同踏雪无痕。

      他停在季鹫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周身那股清冷孤远的气息似乎将周遭的空气都冻结了几分。“裴兄行踪飘忽,连我也未必能时时掌握。”他声音清越冷澈,听不出情绪,“三小姐若有疑问,不妨直言,或许……在下也能略知一二。”

      季鹫杏眼微眯,审视着眼前这人。他出现得太过巧合,言辞又滴水不漏。她不信他与裴悬黎、与这琳琅阁毫无干系,更不信他对京中暗流一无所知。

      “盛公子可知,北凉皇商频繁出入大晟京城,究竟所为何事?”季鹫决定单刀直入,目光锐利,“又可知,这琳琅阁,究竟是谁的产业?”

      盛霖闻言,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弧度小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商者,逐利而行。北凉盛产宝石骏马,大晟多丝绸瓷器,互通有无,古来有之。”他答得从容,避重就轻,“至于琳琅阁,开门做生意,宾客皆来自四海,幕后东家是谁,似乎并不影响小姐挑选心仪之物。”

      “若这心仪之物,关联到朝局安危呢?”季鹫步步紧逼,向前迈了一步,压低声音,唯有两人可闻,“若这北凉皇商,并非单纯逐利,而是另有所图?盛公子身为大晟子民,莫非也要置身事外?”

      盛霖深潭般的眼眸对上季鹫清亮而执拗的视线,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无声地较量着。他看到她眼底的警惕、探究,以及那份不属于深闺女子的敏锐与胆识。

      片刻,盛霖忽然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极低,却如同冰泉击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磁性。“三小姐忧国忧民,令人敬佩。”

      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疏离,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只是,有些事情,眼见未必为实,耳听未必为虚。真相往往藏在更深的水下。”

      他微微倾身,靠近季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三小姐若真想探明究竟,与其在此追问裴悬黎,不如……随我去一个地方。”

      他的靠近带来一股清冽的冷松气息,与他的人一样,带着拒人千里的寒,却又莫名吸引人。季鹫能清晰地看到他长而密的睫毛,以及那双深眸中自己微怔的倒影。

      “去哪里?”季鹫没有立刻拒绝,只是更加警惕地看着他。这人太过神秘,与他同行,无异于与虎谋皮。

      盛霖直起身,恢复了那副清冷孤高的模样,仿佛刚才的靠近只是错觉。“一个能解答你部分疑问的地方。”他淡淡道,“当然,去与不去,全凭三小姐自愿。”

      他不再多言,转身便向琳琅阁外走去,白色衣袂拂过门槛,留下一个孤直的背影。

      季鹫站在原地,心中天人交战。盛霖此人深不可测,此去吉凶难料。但她回京后遇到的种种谜团......这是一个险局,但也可能是一个揭开迷雾的契机。

      她想起长姐踏上花轿时那绝望的背影,想起二姐姐强颜欢笑的落寞,想起父亲母亲眉宇间的凝重……季家已深陷其中,她不能坐以待毙。

      “小姐……”玉鞘在一旁担忧地低唤。

      季鹫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决断。

      “玉鞘,你先回府,若二姐姐问起,就说我在外逛逛,晚些回去。”

      “小姐!这太危险了!”玉鞘急道。

      “放心,我自有分寸。”季鹫拍了拍她的手,不再犹豫,迈步跟上了盛霖消失在门口的身影。

      琳琅阁外,一辆看似普通、实则用料做工极为讲究的青篷马车已停在巷口。盛霖站在车旁,见季鹫跟来,并无意外,只微微侧身,示意她上车。

      季鹫看了他一眼,利落地登上马车。车内陈设简洁,却处处透着雅致与不凡,空气中弥漫着与盛霖身上相似的冷松淡香。

      盛霖随后上车,在她对面坐下。马车缓缓启动,驶离了喧嚣的朱雀大街。

      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车轮碾过青石路的辘辘声。季鹫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面的盛霖,他闭目养神,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俊美的侧脸在晃动的车帘光影下显得有些不真实。

      “盛公子就不好奇,我为何要跟你来?”季鹫打破沉默。

      盛霖并未睁眼,只淡淡道:“三小姐是聪明人,自有判断。”

      “那盛公子又为何要带我去‘那个地方’?”季鹫追问。

      这次,盛霖缓缓睁开眼,那双深眸在略显昏暗的车厢内,显得格外幽邃。“或许是因为,”他目光落在季鹫颈间微微露出的那点红线上,那里藏着那颗暖玉珊瑚珠,“我们之间,可以做一场交易...”

      他的目光仿佛带着温度,让季鹫觉得颈间的肌肤微微发烫。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衣襟下的珊瑚珠,冰凉的触感让她心神稍定。

      “公子真是自以为是!”季鹫语气冷淡。

      盛霖却移开了目光,重新闭上眼。

      谈话再次陷入僵局。季鹫知道从他嘴里套不出更多话,便也沉默下来,暗自记下马车行驶的路线,并悄悄将袖中一枚小巧的暗扣取下,趁其不备,卡在了车厢座位的缝隙里,以备不时之需。

      马车似乎行驶了许久,穿过数条街道,最后竟似是朝着城外方向而去。季鹫心中的警惕提到了最高。

      就在她几乎要按捺不住再次开口时,马车终于缓缓停下。

      盛霖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到了。”

      他率先下车。季鹫跟着下来,发现自己身处一座看似荒废的别院后门。院墙高大,门庭破败,周围寂静无人,只有风吹过荒草的簌簌声。

      这是哪里?

      他带她来这荒郊野地做什么?

      盛霖没有解释,只是带着季鹫向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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