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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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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银质高脚杯里的甜腻的加香葡萄酒滑入喉咙,珀西瓦尔的目光也在人群中不断地游走,但是他身着奢华的礼服却挤在角落独自喝酒的样子很快引起周围细碎的议论。
“瓦洛瓦斯先生,请慢……”几个端着盘子的侍从被撞得摇摇晃晃,险些将杯子里的液体撒出,引起了不小的关注,半个宴会的目光聚焦在这里。
趁珀西瓦尔转过头的间隙,一只不安分的手摘走了他拿的那只高脚杯,洛伦佐放到鼻前轻轻地嗅了一下,语气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喜礼物,“你果然还和以前一样。”他说话时,视线如蛛丝一般紧紧地缠绕着珀西瓦尔。
珀西瓦尔直视着他,皮笑肉不笑,举起旁边的装着白葡萄酒的酒杯,“不,时间会改变一切。”两只精致的银杯轻轻碰到一起,更像两柄尖剑相撞,发出一声短暂、沉闷的嗡鸣,没有丝毫欢愉的氛围。
洛伦佐苦笑了一下,很快就将话题转移到服装上面,他宛如专业的礼服设计师一般,娴熟地讲解着宴会场上客人的服装设计和用料,也同样细致地一一介绍每个人的身份背景。
这极大的帮助了珀西瓦尔了解特里凡诺瑞安合众邦现在的上层社会,他听的格外认真。
“你知道吗?”洛伦佐突然神秘兮兮地询问珀西瓦尔,他凑得很近,压低声音:“你现在穿着的礼服其实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说罢,欣赏的目光在珀西瓦尔身上流转。
“嗯~!”珀西瓦尔确实感到很意外。“很漂亮,谢谢你。”他确实很喜欢这件礼服。
暗黄色的灯光打在浅白色的丝绸长袍上,流淌着柔和而致命的光晕。这显然是一件极为精致的爱奥尼亚式希顿,轻薄的丝绸被肩臂处一排细小的金针规整地固定,形成了优雅的袖管。
洛伦佐摒弃了传统的素色细绳,改用一条纤细的金质的链条,上面镌刻着日月交汇的浮雕,松松垮垮的系在腰间。
洛伦佐抬起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珀西瓦尔,还没等他开口,一声凄厉的尖叫打破了这和谐的气氛。
整个宴会厅乱作一团,人们四散而逃,会厅中间的酒塔如同多骨洛牌一样轰然倒塌,酒水四溅,尖锐的玻璃碎片像刀片割裂动脉,殷红的血液喷射到天花板,又一点一点地滴落在地毯上。
众人原本奢华艳丽的礼服在此刻沾染上红色的酒水和鲜血,二者相互融合,分不清彼此。
在宴会厅相对空旷的边缘,一个头发花白枯燥的侍从,他的眼睛通红,正挟持着一位穿着华丽长袍的女人,鲜血顺着她被割开的脖子涓涓不断地流淌着,染红了裙子,浸入地板。
站在他们正对面就是伊格内修斯·克里夫兰————特里凡诺瑞安合众邦的圣教教宗。在别人都忙着逃离危险的时候,他没有退缩,一直站在那里,劝阻那位劫匪放开那个女人。
“想想你的家人,你也有女儿吧,你希望她讨厌你这个父亲吗?”
听到这些的劫匪变得更加疯狂,看向教宗的眼神里充满杀气,他推开那个女人,拿起刀冲向教宗。
“砰!”一颗铅弹击中了他的心脏,卡斯伯特·霍姆站在不远处,手里的火门枪枪身上镌刻的太阳花的浮雕浮现出光纹。
他最后拼尽全力,刀尖却只划伤了伊格内修斯·克里夫兰的脸。他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眼中盛满了不甘和愤怒。
被他刺伤的教宗本人毫无芥蒂,立刻为他进行临终祷文,不顾脸上的伤口,教宗甚至用刚才刺伤他的那把刀割下自己衣袍的一角来遮挡侍从的面部,来给予他死者的尊严。
从始至终,珀西瓦尔一直站在那个角落,目睹这场悲剧上演,整个宴会此刻彻底变成舞台,戴着面具的演员们奋力地表演着。
洛伦佐下意识地紧拉着他的手,视线一动不动地盯着宴会厅的中心。慌乱的人群不断地往高台爬去,手脚并用,地面上散落着无数的帽子和高跟鞋,它们的模样依旧美丽奢华,却还是被主人第一时间抛弃。
“保护执政官大人,凡是靠近者杀。”
簇拥着帷幕的护卫,他们冷酷无情地举起尖刀,驱逐着想要染指最高处的人,一个人刚爬上来,一把刀就捅穿了他的身体,尸体被重新扔向人群,温热的血液落到每个人的头上,每个人身上都沾染上罪恶的鲜血。
这时,帷幕被掀开一角,维达尔·瓦洛瓦斯从里面走出来,他命令护卫保护着宴会的客人,而他自己走下高台,独自站到人群的最前方。
珀西瓦尔依旧站着那个角落,即使脚边堆满了被抛弃的帽子,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维达尔,他没有命令护卫直接杀了那个人,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故事的结尾。
在出乎意料的枪声响起后,维达尔无聊地闭上眼睛。
伊格内修斯·克里夫兰睁开眼睛,跪坐在尸体边,他怜悯地俯视着那具可怜的尸体,带着戒指的左手轻轻覆在尸体的胸腔,缓缓下移,火焰随着他手部的动作突然升起,火焰起初是深黑色,慢慢的颜色越来越浅,最后的火焰无限接近无色的、摇曳的透明光晕。
最终,火焰熄灭,尸体依然完好如初。
他说:“恶灵已被驱逐,圣灵……”
嘈杂的人声淹没了他的声音,珀西瓦尔远远地只能看见一出单人默剧。
刚才还算平静的人们,在亲眼目睹这一神迹后,转而开始疯狂地拥护他,他们大声地欢呼着,“伟大的伊格内修斯,圣灵永远庇佑你!”
总有些不那么合群的人出现,“是他,他把塞丽娜推向那个杀……”
他愤怒地嘶吼着。
他愤怒地指着人群中那个最光鲜亮丽的家伙。
他愤怒地想要冲向那个害死他最爱的人的凶手。
“打倒恶灵!”不知道人群中谁发出的声音。
很快,不到一刻钟,他就被疯狂的人群推翻在地,人们肆意地践踏着他的身体,歌颂着伟大的伊格内修斯·克里夫兰。
洛伦佐警惕地看着那群人,拉紧珀西瓦尔的手,带着他跟上维达尔的脚步飞快地远离了这一切。
“一群愚蠢至极的家伙。”
维达尔用着最轻快地语气说出了这句话,他盯着办公桌上那一大堆公务,手指轻轻一碰,推倒了那栋摇摇欲坠的危楼。
“维达尔·瓦洛瓦斯,请你遵守约定。”珀西瓦尔关上门,背对着这位伟大的执政官,语调冷漠地警告他。
洛伦佐也不满地盯着他,“多么精彩的演出!”他十分应景地鼓起了掌,每一个掌声都充满了讽刺,“您说得对,表演和政治,它们就是同一回事。”
维达尔拉开右手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深红色的密封资料袋,他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逃不过您的眼睛。”
他站起身,右手举起这个袋子,“这是小巷案的最新的检查报告,算是我的赔罪礼了。”
珀西瓦尔接过那个袋子,他看向对面那个心怀鬼胎的家伙,一针见血地告诫他:“作为一个国家的执政官,那就应该把毒瘤彻底处理干净,而不是一味地为它盖上遮羞布。”
走出这栋大楼时雪已经停了,夜已深,月亮依旧美丽,高高挂在天边,冷漠地注视着世间所有的人。
洛伦佐揽过他的肩膀,在他耳边悄悄说:“我哥哥小时候一直认为他会成为一名享誉全国的演员,现在看起来他实现了他的梦想。”
珀西瓦尔先是一怔,随即低下头,咧开嘴偷笑起来。洛伦佐本人甚至特意加上最后一句,“他是特里凡诺瑞安合众邦最专业、最伟大的演员。”
“这么晚了,你要不去我那里休息下?”洛伦佐终于鼓起勇气讲出这句话,他侧过头,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地期待。
在他们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珀西瓦尔的心跳不合时宜地漏掉一拍,看着洛伦佐的眼睛,身体上的疤痕还在隐隐作痛,心里却涌起一股不明的感情,仿佛冲淡了痛苦的记忆。
“好啊。”
自己竟然鬼使神差地同意了,珀西瓦尔在路上一直反复思考着,到底是什么干扰了自己的选择。
两个人并排走在一条小路,手臂都要紧贴着对方,这是洛伦佐特意选择的一条路,他说这是最短的路程。
珀西瓦尔刚走在这条路的时候感受到一股熟悉感,无论是风吹过来的气味,还是小松鼠在树林里穿梭的声音,一直向前走,这种感觉就会越来越强烈。
洛伦佐终于在一棵大树底停下脚步,不知不觉间,他们两个人走到了树林的尽头。他抚摸着那棵树的树干,抬起头看向珀西瓦尔,“你还记得它吗?珀西,以前每次我想你的时候,都会回到这里。”
珀西瓦尔无奈地看着他,“当然记得,那个时候你不会爬树,还特别逞强,每次都要我把你背回去。”
“我们的关系还会和十年前一样,最后只能彻底地散去吗?”洛伦佐突然抛出一个麻烦的问题。
“这个还是看情况吧,可能会也可能不会。”珀西瓦尔走上前,特意摸了摸他的额头,“你也没发烧啊,怎么今天老是说一些怪话。”
洛伦佐脸腾一下地红起来了,他转过头,压低声音,用着极小的音量:“我是真心的……”
珀西瓦尔说着,目光从他通红的脸上转移,假装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话说,我们今天晚上住在什么地方,我在路上可没有看到什么房子啊。”
“在这片树林后面,往前走就是了。”洛伦佐用手指着前面那个方向,趁珀西瓦尔转头的时间,拍了拍自己通红的脸,好让刚才涌起的情绪稳定下来。
直到坐在火热的壁炉旁,珀西瓦尔才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他舀起一勺洛伦佐刚刚煮好的热汤,吹了一下就放到嘴巴里,
珀西瓦尔明显一愣,因为嘴里含着的汤真的好烫。
不过在洛伦佐面前自己还是面无表情地咽了下去,顶着他满怀期待的眼神,珀西瓦尔举起那碗汤一口气喝完了。
等到洛伦佐上楼收拾房间后,他一个劲地往胃里灌凉水,直到身体恢复到正常的一个界限。
“珀西,你睡着了吗?”洛伦佐站在珀西瓦尔的旁边,声音极轻,看着趴在桌子上睡着的他,轻轻地把一缕发丝挂在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