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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又见面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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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因心脏问题休学之前,简澈正在兰顿读四年级。
兰顿是五年学制,按照原本的人生轨迹,他本该在这一年完成国内学业,然后在丁姝的安排下申请国外的私立院校混履历,混完回国帮她打理公司,前世的简澈就是这样按部就班地走完了丁姝铺的路。
明明他不喜欢管理公司,也没什么商业头脑,却硬被塞进岗位里装模作样地熬了几年,所有动力都来自于丁姝偶尔一句夸赞。
同样是儿子,宋潋可以学自己喜欢的音乐,自己规划人生,哪怕在艺术方面没天资,丁姝和宋宁渊也会请名师给他一对一辅导,倾尽所有托举他完成梦想。
对比之下,简澈感觉自己简直是个笑话。
他先前和丁姝吵架总爱问她,我是不是你亲生的,为什么同样是亲生儿子,你可以无条件偏向宋潋,而不是我。
丁姝从不承认她的偏心,反而倒打一耙,问简澈有哪一点比宋潋做得好。
吵来吵去,似乎谁都有理,谁都愤慨,谁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而很多时候看着丁姝咄咄逼人的嘴脸,简澈总是先感到疲惫,也先一步妥协。
现在他清醒了很多,知道所谓的答案其实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在求问的过程中反复受伤,所以哪怕最后丁姝说我更在乎你,那些陈年的疤痕也无法愈合。
痛了就是痛了,没有什么可以弥补。
理清了这些,再次面对宋潋的挑衅,他甚至可以回以一个纯粹而灿烂的笑容,虽然很像是他终于被气疯了,但当个疯子也未尝不好。
*
受时差影响,回国第一晚简澈就失了眠,索性便查了查有关于沈晔的信息,直到天色破晓,困意姗姗来迟,他才在床沿倒头睡去。
这一觉睡了很久。
再睁眼时已经是傍晚,窗外飘着雪,天色昏沉。简澈爬坐起来,在漆黑中轻扫了把凌乱的发,眼神涣散。
肚子突然发出鸣声,他迷迷糊糊想起自己上一顿还是飞机餐,该吃点东西了。
随便翻了件毛茸茸的睡袍披上,简澈潦草地出房间觅食,不料拐弯时猛然撞上一堵坚实温热的墙。
“嘶。”
不知被什么凉丝丝的硬东西硌了下,痛意瞬间从山根扩散,简澈皱着眉抬头,还没看清楚眼前人,耳边便传来一声:“抱歉。”
声线清冽且低沉,是沈晔。
闻声,简澈眸光微闪,做出一副被撞疼了的委屈状,仰脸看向他:
“你的校徽磕得我好疼。”
听到他的控诉,沈晔一愣,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的校徽,又回到简澈被磕红的山根,抿了抿唇,再次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抱歉。”
“没破皮吧?”
沈晔飞快扫了眼他秀气的脸,“没有。”
简澈看起来松了口气,低低嘟囔了句“那就好”,还不太放心,又摸了摸撞疼的地方。
看着他的举止,沈晔莫名想到了一个词:
娇气。
只不过娇气得不让人讨厌。
他正想着,简澈打量他一眼,又往客厅看了看,像在找谁,“你怎么又来了?找宋潋吗?”
沈晔答得言简意赅:“刚彩排完,喝茶。”
“你们表演什么?”
“钢琴,四手联弹。”
简澈忽地敛眸,向下看去,发出惊叹:“你手好长啊。”
沈晔被他夸张的语气弄得有点不自在,虽然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但指尖微蜷,没说话,想要结束这场交流。
岂料简澈又眨着亮晶晶的眼,语气轻快明媚:“你钢琴一定弹得很好吧?”
沈晔眉心抽了下,“一般。”
“那就是很好的意思。”简澈十分笃定,继而又问:“我想听,可以吗?”
他的眼神饱含期待,清澈瞳眸里映出沈晔的倒影,满是真诚,以至于他想拒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然而没等他回答,手背忽然袭来微凉的触感,沈晔一愣。
紧接着,简澈径直牵起他走到客厅的钢琴前,边摁下他边揭开琴盖,言笑晏晏,“给我个面子,弹一个吧。”
说完,他眨眨眼,伏在旁边撑着下巴,澄澈的目光让沈晔说不出半句冷硬的话,最终还是松了眉头,妥协般地搭上了琴键。
清亮柔和的琴音流出,简澈心中了然。
德彪西的《月光》。
他静静地听着这段轻缓的琴声,目光不自觉落在了沈晔半敛着眸,神色专注的俊俏侧脸上。
网上有关于沈晔的信息都说他精通各类乐器,尤其擅长钢琴,简澈猜测这应该是受他母亲——那位优雅美丽的天才钢琴家的影响。
想起昨晚看到的照片,简澈托着腮想,沈晔的侧脸和他妈妈长得真像。
过了几分钟,音乐声渐渐弱了下去。
见沈晔收了手,简澈当即夸赞道:
“你弹得果然很好。”
沈晔眼睫轻扇,礼貌而疏离地回:“谢谢。”
结果下一秒,简澈的脸骤然拉近。炽热的呼吸洒在颈侧,霎时令沈晔背脊僵住,一缕清甜、微苦的花香也悄悄氤氲开来。
耳廓被热息淹没,这感觉好似一片羽毛轻搔皮肉,又痒又缠绵,同时传来刻意压低的俏皮声音:
“……我觉得你比宋潋弹得好听多了。”
说完,他又倏地拉开,回到了原本的安全距离,这过程短暂如蜻蜓点水,转瞬即逝,只有轻颤的睫毛和鼻间残留的香味提醒着沈晔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后知后觉感到冒犯,但还没来得及露出任何不悦的表情,身后响起一声:
“晔哥。”
沈晔回头,宋潋正立在楼梯口,脸色有点难看。他手里紧攥着刚刚拷贝完彩排视频的u盘,指关节泛白。
宋潋走过来,将u盘递给沈晔,眼睛却锁定着旁边神情散漫的简澈,泛着凛凛寒光。
他头一次没有挽留沈晔再多待一会儿,而是强颜欢笑道:“现在挺晚了,想必你也很累,我们明天学校再见吧。”
沈晔收起u盘,淡漠颔首,一旁的简澈见状冲他挥挥手,眉眼弯弯:“谢谢你的曲子,今天我很开心,下次见哦!”
如此热情,不回应似乎有些不合礼节。
于是沈晔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嗯。”
简澈眼中笑意更盛。
门一关上,宋潋森冷的声音飘来:
“你以为他看得上你吗?”
笑意淡去,简澈转身走向餐厅,慢条斯理地提起刀叉,切割下一小块牛排送入口中,然后闲散地答:
“你怎么这么爱管闲事?什么时候改属狗了?”
“简澈你!”
他从来接受的都是精英教育,贵族礼仪,所以此刻想骂人也想不出什么腌臜污秽的词,指着简澈怒了半天才挤出一句:“你等着吧,我等下就把你这两天说的所有话都告诉妈妈。”
宋潋清楚简澈有多么在乎丁姝对他的看法,所以笃定地把告状当做威胁简澈的筹码,昂起了下巴。
可简澈没有慌张,神色平静,很无所谓地答:“终于想起要告状了?你爱怎么告怎么告,最好让你妈把我赶出去。”
说完,甚至还怡然自得地吃掉了一小块蓝莓慕斯。
眼见惯用的手段失了效,还接连两天都被简澈这样轻蔑的对待,从小娇生惯养,没听过半句重话的宋潋气得脸色铁青,可又一个字都挤不出来,最终在简澈戏谑的注视中愤然离场。
*
在家休养了两天,办理好相关手续后,很快,复学的日子便到了。
许久没有在十一点前起床,被管家叫起来上学时简澈还小小地发了通起床气,具体表现为——发现袜子穿错后愤愤拽掉、收拾书包一股脑地把东西全扔了进去,以及吃早餐时将煎蛋大卸八块。
一直到上了车,看到宋潋瞪他一眼钻进副驾驶,简澈的心情顿时阴云转晴。
虽然临出门前丁姝才和宋潋说让他带着简澈去教室,让他们俩互相照顾,当时宋潋也应的乖乖的,但到学校下了车,宋潋径直背着包大步走了,把司机看得一愣一愣的,拉开车门时忍不住问简澈:“需要我陪您一起进去吗?”
简澈摆摆手,“你走吧,我能行。”
这话不假,毕竟他也在兰顿读了四年,尽管这四年里大多时间他都在外面鬼混,却也不至于到迷路找不到教室的地步。
不费吹灰之力找到1班教室,简澈从后门进入,里边正是一片吵嚷。
他默默来到最后一排,放下书包,这时蓦然感觉有人在看自己,抬眸,果然对上几道不善的目光,看起来是以宋潋为中心的小团体。
迎着那几人,简澈挑挑眉,而后朝着他们竖起笔直的中指,轻松终结对峙。
这时,前门推开,斜挎着包的高挑身影映入眼帘,他戴着白色头戴式耳机,眉眼冷淡,同样的学生制服穿在他身上显得分外吸睛。
啧,沈晔怎么这么帅。
简澈眯了眯眼。
与此同时,看到沈晔进来,宋潋立刻收了目光,主动同他打招呼。沈晔点了点头,简澈也不知道应没应,因为下一瞬,他们隔着一片座位对上了视线。
他看到沈晔脸上闪过一抹惊色,一晃而过。
而简澈微微歪头,笑着冲他眨眨眼,并用嘴型无声地说:
“又见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