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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织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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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在脚下延伸,像一块精密而虚假的电路板。我行走其中,不再是那个惊慌失措的棋子,而是手握真相的猎手。腰间的记录仪和口袋里的“钥匙”沉甸甸的,提醒着我肩负的重量。钟磊、织工、“观测者”……他们的牺牲在我心中凝成了一块冰冷的铁。
第一个目标:生存。没有“空屋”,我需要一个新的,完全由我自己掌控的据点。
我避开了所有已知的觉醒者活动区域,那些地方现在可能布满了“维护者”的诱饵和陷阱。凭借着从“空屋”学到的反侦察技巧和对“背景板”漏洞日益敏锐的直觉,我在城市数据流的阴影地带,找到了一处缝隙——一个因为产权纠纷而被系统暂时“搁置”标注的旧图书馆网络节点。它未被完全纳入日常维护序列,像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我小心翼翼地潜入,利用“钥匙”对底层数据流的微妙影响,绕过了几近休眠的防火墙。内部空间狭小,堆满了过时的硬件,空气中有股灰尘和臭氧的味道。但这里安静,独立,最重要的是,它暂时是“隐形”的。
第二个目标:力量。孤身一人无法对抗整个系统,我需要信息,需要资源,需要……盟友。但不再是像“空屋”那样紧密的纽带,那太容易被一网打尽。我需要一张松散的、隐秘的网。
我启动了从旧设备拼凑出的终端,接入了城市最混乱、最不受监管的暗数据流——那里是信息掮客、隐私小偷和虚无主义黑客的乐园。我没有暴露身份,而是模仿“渡鸦”的风格,用加密的、非对称的方式,散布出几段经过精心剪辑的、来自“归墟”边缘的信息碎片。
一段未被篡改的、充满野性力量的原始风暴音频。
几帧“背景板”建立前,某个真实街角的模糊动态影像。
一句从被覆盖的觉醒者日记中提取的、充满困惑与挣扎的短语。
这些碎片像投入泥潭的石子,没有激起广泛的涟漪,却足以吸引那些在黑暗中寻找“真实”滋味的“潜鱼”。很快,隐秘的通道里传来了试探性的接触。
他们自称“信息素猎人”,一群游走在灰色地带,以挖掘系统漏洞、交易禁忌数据为乐(或为生)的孤狼。他们对“觉醒”或“反抗”没有兴趣,他们只追逐未被修饰的“真实”,如同瘾君子追逐极致的感官刺激。
与虎谋皮,但这是我目前唯一的选择。
我用更多无关核心、却足够震撼的真实碎片作为筹码,换取了他们的服务:一个无法被追踪的匿名通讯网络,几套足以以假乱真的身份标识,以及关于城市监控系统盲区的最新动态图。
第三个目标:试探。我不能一直潜伏。系统在进化,“归墟”的波动可能已经被记录,被动等待只会坐以待毙。我需要主动出击,测试系统的反应,并在过程中,寻找其他“钥匙”碎片的线索。
我选择了城市水务管理系统的一个次要子系统作为第一个测试目标。这个系统负责调节城市喷泉的水压和循环,它的数据流相对独立,即使引发异常,也不会立即造成灾难性后果。
通过“信息素猎人”提供的后门,我潜入其中。我没有进行破坏,而是模仿“观测者”的手法,进行了一次极其细微的“数据涟漪”投放——将一段来自“归墟”的、关于水流自然随机性的原始数据,注入到控制循环的算法边缘。
效果立竿见影。
第二天,城市中央公园的音乐喷泉,在原本应该整齐划一的水柱表演中,突然出现了几股不和谐的、充满野性力量的“浪花”。它们跳跃、碰撞,打破了完美的几何图形,虽然只持续了十几秒就被系统强制修正,但却引起了围观人群短暂的、真实的惊讶和窃窃私语。
这微小的混乱,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我通过监控观察到,“维护者”的出勤频率在随后的几小时内,于公园周边区域显著提升。它们在进行细致的扫描和回溯。
它们注意到了。它们会追查源头。
但这正是我想要的。通过观察它们的反应模式、追踪路径和优先级,我能更好地理解系统的“免疫机制”和注意力焦点。同时,这次微小的成功也证明了一点:“钥匙”赋予我的,不仅仅是对“归墟”的访问权,更是一种对“背景板”底层逻辑进行“微调”的潜力。
我坐在昏暗的终端前,屏幕上流动着加密的数据流和城市监控画面。指尖划过冰冷古老的金属“钥匙”,另一只手轻轻捏着织工那已不再发光的毛线飞鸟。
我不再是那个在虚假世界中孤独挣扎的林薇。
我是潜入系统血管的病毒。
是开始在谎言织锦上抽丝的的手。
是持钥者,也是织网人。
猎杀,进入了新的层次。而我知道,在我试探系统的同时,那个庞大的、悲伤的“归墟”意识,或许也正透过“钥匙”,静静地注视着我。
下一次,我将不再满足于制造小小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