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挽留》宜苏打

4、第 4 章

　　旧冬时的枯叶还没落完，又在上面陆陆续续冒出新的嫩叶，被高楼挡住的半轮落日像是挂在杨树上，光芒一圈又一圈，衬着树下越来越黑。篮球场藏在弯月公园的最深处，周围有桂花树的映衬，显得倒也不那么突兀，反而添了几分柔态。
　　江清徐和唐泽到公园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在周边划出几道深粉色的云线。
　　“清徐唐泽！这边！”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男生看见他俩后，冲他们招手。
　　“咋换位置了，我还一直盯着那边。”走过来后，唐泽就把球扔给那个男生，“我说刘锐，你一会儿打球不热啊，还穿着加绒卫衣。”
　　刘锐嘿嘿地摸了几下自己的寸头，江清徐看着场上正在打球的那群人，眼神往他们这边瞟了一眼说道：“也不知道是谁早上的时候还穿棉服。”
　　唐泽反问道：“不是那早上冷啊，你冷你不多穿点啊？”说着他就拐着江清徐准备往球场中间走，“你待会儿输了别怨我啊。”
　　江清徐感到好笑，便笑出了声。
　　“你有毛病啊，笑什么？”
　　“不是你一天不给我找事儿，你就不舒服是吧。”江清徐接过刘锐的篮球说着。
　　“才知道啊江清徐？”
　　冀成和刘锐还有几个男生在一边推搡着，忽然冀成眼神一瞟看向离他们最近的场位，“诶那人谁啊？”
　　他们几个人之间也不闹了，都看向了那个正在运球的灰色连帽卫衣的男生。
　　“不知道，看着眼生。”其中一个高个子男生眯着眼看着。
　　唐泽接话：“对吧，新来的啊？”
　　“看他打得挺好的，要不，一块来一场？”江清徐转头问他们几个。
　　冀成轻笑了一声，附和道：“好啊，这地儿反正也是咱们先占的，看样子也就他一个人。”接着他把手放在刘锐面前，“球给我。”
　　篮球刚放在冀成手上没几秒，他便坐着向那男生的侧角度轻抛了过去，刚好滚在男生脚边。
　　男生转头的瞬间，冀成起身笑了一下，“哎哟不好意思啊，刚还在脚边放着呢。”
　　江清徐借着旁边的太阳能灯，看清了男生的样子，虽是有些疑惑的眼神但没有任何慌张的表情，好像现在所处的境地都事不关己一样。
　　冀成忽而走到那男生对面，捡起了球，“打一场啊？”
　　男生不免沉默着转而笑了一下，“对不起啊，我不跟不认识的人打。”
　　“他们说什么呢？”刘锐刚要过去，唐泽便拉住了他，眼神示意继续看场内的两个人。
　　冀成点点头，“长话短说吧那就，你是新来的可能不知道，这个球场都是有固定的位置的。”
　　“那万一我不是新来的呢，而且我在哪儿你们好像管不着吧？”男生反问的同时又忍不住向那片阴影处看去。
　　“……”
　　江清徐看向场内的两个人，“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话还没说完，唐泽迫不及待道：“走走走。”
　　江清徐笑了一下跟了上去。
　　那片阴影处的人逐光走来，男生的眉头似乎是皱了一下又放松下来。
　　江清徐的声线出现在了空中：“打一场吧。”
　　男生盯着他，然后点了点头，“也行。”
　　“诶你这人。”冀成忍不住吐槽道。
　　“那怎么打啊？”刘锐他们过去后问了一嘴。
　　唐泽看了那男生一眼，还是没有什么波澜，“还能怎么样，诶，”他朝男生抬了抬下巴，“咱俩先一对一。”
　　男生听见后笑了笑，他眼窝比较深，内眼角微微勾起，飞扬在眼尾那颗偏棕色的痣倒成了点睛之笔。
　　他微挑眉看向了唐泽，“那你输了呢？”
　　“我会输？”唐泽觉得可笑，但又细究了自己的话，“那谁要是输了的话——就去旁边售货柜请对方一瓶饮料？”
　　男生顺着视线看过去轻笑道：“我还以为什么呢，两瓶也行啊。”
　　“我天好搞笑啊他们。”刘锐轻声道。
　　江清徐走到一旁的位置上坐下去，看着他们两人之间的比赛。单说唐泽的话，毕竟从小就被爸妈培养各种兴趣爱好，实力还是可以的。但以现在的局势，唐泽倒显得不是那么轻松，他不断尝试着找到对方的突破口，但都无济于事。
　　江清徐看到那人娴熟地运着球，忽然腾空而跃身体向后仰起，时间像是听到了进篮的声音，倒计时在那一刻响起。
　　十秒的倒计时顷刻之间在两人沉重的呼吸声中而止，篮球砸向地面，一声又一声地响着。
　　那男生双手支着腿，微喘着气看向唐泽，“厉害啊你。”
　　唐泽抹了一把汗笑着说：“我去轻看你了啊，但我又没说只和一个人打啊。”
　　“嗯？”
　　他弯腰捞下滚在脚边的球，“还没结束呢。”
　　那男生疑惑的瞬间，唐泽便把球投给了一旁的人，“江清徐！”
　　江清徐身体向后仰了下接住了球，“差不多行了啊，唐泽。”
　　唐泽还没说话，他便看见那男生向自己走了过来，三月天气的晚上还没有一丝热意，但男生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
　　“江，同学？”那男生轻轻笑了下，“比起和刚才的同学，我其实更愿意跟你打。”
　　他的声音不大还轻喘着，江清徐笑了笑看着他。
　　唐泽走近后，拐了拐身旁的刘锐，“诶怎么回事儿？”
　　刘锐扶了下眼镜摇摇头，“可能他觉得清徐的实力和他差不多？”
　　“他刚还夸我厉害的，现在怎么又杠上江清徐了？”
　　江清徐看了眼唐泽，“不是你把球给我的吗？”
　　“……”
　　篮球又在地上响起的那时，他们共同走向了球场内。
　　江清徐只看了一场他的篮球技巧，确实摸不太清他的思路，但清楚地知道他后期的爆发力点在哪。他想着这些稍没注意，让那男生抢了先机，投出一个三分球。
　　他转身看向江清徐的那刻是笑着的，风不知从何刮了起来，在江清徐看来他笑着的眼神充满挑衅。
　　年少的心高气傲好像都这样，常年习惯站着最高处仰望的人，总容不下跟自己相差无几的人。江清徐突然觉得如果不争一下的话，就会被其他人反超。
　　“再来！”江清徐趁着两人调整的间隙把自己卫衣的袖子卷了上去，“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男生拧着水瓶看向他，“晏晟。”
　　唐泽在他们旁边听完后，转身回到了他们的位置上，“他说他叫晏晟。”
　　“啊？”
　　“晏？哪个晏啊？”刘锐看着场上的男生说道。
　　唐泽拱了靠在篮球网上的冀成一下，“诶问你呢语文课代表。”
　　“你一会儿去问问吧，我看你对人家挺上心的。”
　　“？”唐泽刚想怼回去，听见球声又响了起来便推了冀成半步。
　　球场大部分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在旁边围成半圈看着他们势均力敌地比拼。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江清徐身上已经出了丝丝细汗，但他感觉不到面前那个人的疲倦。
　　一分钟倒计时响起来的那刻，晏晟防着江清徐的进攻，他抬了抬下巴喘着气道：“要不要我让你一下，毕竟输给我这个刚来的人，我觉得你丢不起这脸。”
　　江清徐的嘴角挂着笑，“那确实是。”他在落球又持球的瞬间，身体随惯性跃起，突然勾手把篮球往高处拨。他脖子上戴着用黑绳穿起来的琥珀，随着上跃的动作已经荡到了他的胸前。
　　“我去天清徐厉害！”刘锐把唐泽顺手勾起来，“对吧？”
　　唐泽骄傲地说：“厉害！”
　　江清徐看着篮球从网中落下，又喘着气把琥珀放进了衣服里面，转眸对晏晟说：“时间好像不够你再赢一局了吧？”
　　晏晟刚想说话，手机闹钟的倒计时便在不远处响起。唐泽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招手向他们挥了挥，“你俩别打了，到时间了！”
　　“清徐多少？”一个体型偏瘦的男生搓着手问。
　　“加上最后那一局，刚好22分。”
　　唐泽便转过头来，小声地对他们说：“他也是22！”
　　江清徐刚好走了过来，“所以平局啊。”语气不免有些遗憾。
　　他们看着晏晟拿着已经空了的矿泉水瓶正往这边走，但没几步又转而去旁边接起了电话。
　　江清徐靠在篮球网上，眼神在晏晟背影上停留了会儿，“那他确实挺厉害的，和唐泽打了一轮后，紧接着又和我打结果照样没输。”
　　唐泽见晏晟打完电话后，便马上喊道：“晏……”
　　江清徐见他卡壳，笑着在他身旁提醒：“晏晟。”
　　唐泽马上说道：“晏晟，你和清徐是平局，你俩都没输！”
　　晏晟刚好走了过来，眼神似乎有些笑意，“怎么看你有些失望啊，难道想让江清徐输啊？”
　　“哪有啊。”唐泽话一转问道：“你是哪个学校的啊，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晏晟反问：“你们是霁中的吧？”
　　刘锐接话：“你该不会也是吧？”
　　江清徐听到这儿，眼神落到了站在路灯下的人，比之前清楚了很多，那双眼睛含着笑，像是早已习惯了胜利者的姿态。正想着的片刻，他发现晏晟也向他看了过来，反应过来后马上转移了视线。
　　“我还有点事儿该走了，等着以后见面你们再请我吧。”晏晟把手机装进口袋里，又想起来什么对他们说：“哦对，你们以后管不着我在哪儿打了吧？”
　　唐泽正要说的时候，江清徐见他又朝自己走了过来，“江同学，但我感觉我们之间的对战不只有这一次。”
　　江清徐从篮球网上起来，语气有些平缓，“刚好，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两人的眼眸在偏黑暗的环境中对视着，周遭的声音算不上安静，甚至有些吵闹。就像争夺篮球场的主权一样，他们之间似乎也有一个点将要发生。
　　江清徐忽然想到了哪个画面，“我们是不是之前见过？”
　　晏晟听到这句话，眼睛里好像有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像是在观察面前人说话的真假程度，他看着江清徐说道：“你说的哪次啊？”
　　江清徐皱眉，晏晟又笑着说：“江同学，这种搭讪方式好像有点过时了。”
　　唐泽看着晏晟走的背影，忽然想到了他还没说完的话，“你到底哪个学校的啊？”
　　他们见晏晟转过身，笑着说道：“三十二中。”
　　等他的身影离黑暗越来越近后，唐泽忽然说道：“不对啊，三十二中是我小学啊。”
　　他们经唐泽的提醒，这才反应过来——三十二中原名是，霁丘育才小学……
　　“合着是他蒙我们的呗！”
　　谁也不能决定一个少年最后的结局，就算是上天也不能插手。他们年轻气盛的样子，总觉得自己能够对抗世界，于是反反复复地与自己能力差不多的人决一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