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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上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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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台里的枯枝“噼啪”发出爆裂的响声,李越之无声地睁开了眼睛。回头望了望院子里的肥鸡,又摸了摸手感愈发实在的大狗,深吸了口气,才慢慢靠着灶台站起来。
缎月的经脉很离奇,起初非常强健,配合她强盛的灵力,下雨时能让她周身方圆十里的雨水凭空蒸发。
但随着年岁渐长,灵力威力不减,那周身的经脉却像是磨损严重的麻绳,不堪重负地开始断裂,她的身体肉眼可见的衰弱下去。
他一去经年,焚生就是他寻回来的医治之法。
古籍里记载了这种花可重塑人的经脉,使伤处生肌肉,断处生骨,对修火行的的人尤为有效。
他把熬好的药端进屋,见缎月也醒着,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屋顶,不知道在想什么。
缎月顺从地把药喝了,然后盯着李越之的肩膀看了一会,突然说,“这山里以后要不太平了。”
正给她探脉的李越之一哽,干巴巴地回了句:“迟早的事。”
他之前原本以为,只要能治好缎月,他就能一边陪在缎月身边享受安宁,一边去人间磨练自己,找找丢失的记忆。
果然这世间的事,断不会因为你拼尽全力过了穷凶极恶的一关,就许你一世安稳。
当年那在山里下落不明的渡殷,是神兽凤凰的后裔,其骸骨对五行的修习大有脾益,将其研磨成粉炼成丹药,可助人成圣,助妖成仙。
血月蚕食灵火,三百年一遇。不溪谷上的山火烧了三百年,如今终于灭了,但这也意味着不溪谷失去了它天然的屏障,以后人仙妖魔以后皆可犯之,山中的战火势必还会为了争抢再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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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真是不经念叨。你扶我起来。”
“干什么!”李越之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一跳,一把按住她,紧接着院子里的小蛇狂吠起来,空气中传来浓重的血腥味。
“来客人了。”
来者长袍及地,周身裹着黑色的肃杀之气,正踩在李越之在院子里最常坐的那只石凳上打量着这处居所,以及那只一步不退,企图威慑住他的狗。
“小蛇回来!”
门砰的一声被里面的人打开。
闻言,黑袍人抿紧了唇,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昨夜泥血满身的人,已经换上了身素净的白衣,外头披了件的藏蓝色外衫,把身上遮得严严实实。
从头到脚的装束实在朴素得实在不太引人注目,唯独头发上系了根暗红色的发带,倒是十分扎眼。
小蛇伏低上身,眼神凶狠,呲牙着牙喉咙里咕噜咕噜的跟面前的人对峙,半点没有挪步的意思。
“你叫他小蛇?”黑袍人声音颇有些不满。
李越之一眼就认出了这倒霉的黑袍人,昨晚上在芦苇丛瞥见的那条巨型蛇尾仿佛又浮现眼前。
“小蛇!”李越之声音有几分焦急。
小蛇终于慢慢退了几步,不甘心地收回眼神往回跑去。
这时候黑袍人也动了,像道黑色的虚影猛地朝那灰色的背影冲去。
李越之下意识要躲远一点,但身体比脑子更快地猛扑出去,一把拽住灰狗的两只前腿,拖进怀里,原地滚了出去。
黑袍人似乎早料到了似的,冲出一半就跟着扑出来的李越之转了方向,先一步在地上站定,看着李越之越直接抱着狗滚到他脚边。
他伸手一把拉起地上的人,正要开口,一根长棍从屋子里劈头盖脸地朝他飞来。
棍子两头像灌了岩浆似的烧的通红,黑袍人一见那棍上火焰,立马收了欲格挡的裹满鳞甲的手,侧身避开,与棍上的火焰擦身而过。
滚烫的火棍去而复返,炙热的火焰划开空气,带着破空之势,又向他劈来。
绕在他周身的黑气像长了眼睛似的,迅速化作一条条鬼魅般的游蛇,聚在他身前与那火棍相交,黑气中不纯的杂质被明火烧得吱吱作响,迸出紫色的火花。
“化。”不知何处传来的声音。
火棍应声裂变成两截,朝不同的角度进攻,黑袍人顿时腹背受敌,身上的黑气立刻分成站两股和火棍僵持着。
但火棍像能无限繁殖似的又继续分裂成数根,把他围在中间。
他站在原地,不动了。
只见缎月缓缓从屋里出来,换了身黑衣,长发随意的挽在脑后。
她边走边用根红色布带穿过腋下,将两边宽大的衣袖缚起,然后随手拿过李越之平时立在门旁用来打果子的杆子,杵在地上,居高临下地冷声道:
“烛关行,你好大的胆子,私逃出锁,还敢找上门来。”
她右耳上的青铜树叶耳环,被烈火炼化了外壳,露出流丹的内里来,在她乌黑的发丝间闪着耀眼的火光。
那黑袍人被点破身份,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然后干脆撤了掩面的面甲,抱起手臂,好整以暇的回视台阶上的女人。
李越之正一手揪住作势要冲上去展示凶猛的咬合力的小蛇,一手摸了摸自己掩在衣服里固定肋骨的夹板,看见缎月出来,立马抽出衣服里的手。
“你们认识?”李越之问。
缎月不答,只道:“他和你说什么了吗?”
李越之有些莫名的摇摇头。
烛关行敏感地捕捉到什么,眼神犀利地看向缎月。
李越之问:“他怎么找到这里的?”
缎月动了动脖子:“我的内丹在他那里,他循着气息找来的。”
“什么内丹?”李越之毫不知情地问。
“你昨晚出去前我放你背篓里的。”
“你什么时候干的,那背篓.......”李越之突然顿住,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盯着那被一堆火棍包围的男人回想了一下。
然后视线停留在了他被某种鸟禽抓得皮开肉绽的手背上。
李越之一激灵,想起来昨晚那只突然功力大涨的孔雀,和他挡在自己身前时身上流动的火光。
“孔雀呢?”李越之猛地抬头问。
烛关行皱了皱眉:“你和他不过萍水相逢,你这么关心他的死活?”
李越之:“你把他怎么了?”
烛关行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背,冷冷地回了句:“死了。”
他抬起那只受伤的手用拇指蹭了蹭眼睫毛,然后眯着眼睛李越之的微微泛白脸上梭巡,又继续说:“我知道你给他留了记号,不过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就骗他说只要他告诉我我就饶他不死,但他动了歪脑筋,我就把他给杀了。然后我剖了他的身体,发现他竟强行‘借了’别人的内丹,就挖出来跟着上面的气息一路找到了这里。”
他看着李越之不露声色咬紧了牙齿,继续恶劣地开口:“到了我才知道,原来他当时没耍我,他那时告诉我的方向是真的,不过他也算是背叛了你,我替你把他杀了,你要不要谢谢我?”说完笑着向李越之歪了歪头。
“你这臭蛇,简直混账东西!”李越之怒不可遏地骂出了声。
那绕在他周身的火棍立刻向他逼近了些,逼得那黑气几乎是贴在他身上了,烛关行才意犹未尽地闭了嘴。
“了然。”缎月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你昨晚欺负了我的人,还顺走了我的内丹。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自断两根肋骨归还内丹,然后滚出不溪谷,要么,我亲自动手打断你身上的所有骨头让你当一回蚯蚓,再剖出内丹,把你扔回冥河。”
烛关行佯作伤心地叹口气,说:“上次在冥河里见面还安慰我,你这女人果然变脸如翻书啊。”
缎月面无表情:“为了让你老实呆在冥河里,缓兵之计罢了。”
在一旁的抱着狗的李越之:......
烛关行嗤笑一声,淡淡地说:“两个我都不选,没找到我要的东西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李越之忍不住问:“你到底在找什么?”
烛关行一愣,若有所思看了李越之一眼:“你不知道?”
缎月插嘴道:“他是凡人,你在冥河底躺了几百年,他怎么会知道?”
这话说的十分有理有据,凡人寿数就那么几十年,知道妖的旧事的几率实在太小。
烛关行一时沉默着没有出言反驳,但他仍然紧紧盯着李越之,那视线仿佛要穿进李越之的身体。
李越之坦然地回视烛关行。
烛关行无言半晌,沉默的收回视线,转言道:“这山底的深处,有一处寒潭,几百年来一直充斥着凤凰骨的气息,直到五年前,我突然感受到了异动,寒潭里的气息消失了”
缎月:“笑话,这山里几百年间山火从未中止,你是如何感受得到凤凰骨在哪里的?”
烛关行并不理会缎月的话,他自顾自继续说道:“我之前还以为你非要进这不溪谷只是为了躲避那位仙君,但现在看来你似乎别有目的”
烛关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缎月,像锁定了猎物的野兽,继续逼问着:“你一早就知道凤凰骨就在这里,你和渡殷是什么关系?”
缎月面无表情:“闭嘴。”
烛关行目光转向李越之:“如果我没猜错凤凰骨现在已经不在那潭水里了,因为我在你身上发现了……”
“闭嘴!”缎月一喝,抬手向虚空中一抓,那把烛关行团团围住的火棍就猛地向中间扎去。
那火棍威力当真不小,穿过那黑气时发出“哧”的一声响,像是穿过了有实质的屏障,然后撞到实体时猛地发生了爆炸,烛关行站着的地方瞬间瓦碎砖飞,黑烟自中心弥散开来。
缎月提棍飞进其中,然后里面传来火棍破风之声,和金属击打在硬质东西上的闷响,还有疾风流转,顿时卷起满地泥沙混着那黑色的魔气充斥了整个小院。
缎月虽是妖仙,但不同于出招清风霁月的仙道,招式里有着独属于自己狠戾刁钻。
李越之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情况,捂住口鼻退后了几步,正摸索着方向,他后背撞在了什么身上,然后被扣住了肩膀。
李越之浑身一僵,听见小蛇对着他狂吠,然后一道红光撕开眼前黑雾,缎月手中的长棍被她挥出了大刀的气势,那长棍裹挟烈焰而来向他头上横扫而去。
身后一股难以抗拒的蛮力把他猛地往上一提,他的头立马高出一截,正好迎上那滚烫的火焰。
缎月见此果然拧转手腕将火棍往上一提,燎过李越之耳畔的碎发,在天上抡了一转,嘭的一声扽进地里,才收住了力道。
这一棍带了十足的杀意和一击毙命的怒火,那地面立马自中心向四面八方蛛网般裂开,向下塌陷出个大坑。
李越之和缎月相伴多年,偶尔也会看她收拾两个仗着自己属火又妖力雄厚闯进来的妖兽,但从来没看过她下这么狠的手。
烛关行碍于某种原因,不欲多战,伸手劈了李越之身上的麻筋,抄起他的膝窝,把他整个人扛了起来,然后迅速向屋后的深山里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