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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风雨 ...

  •   李越之离开这些年,陈家让驿馆不再接客闲置了下来,并且一直派人定期来维护打扫。

      陈镜收到急召,简单和他交代了下现在的时局,差人回本家去为他准备些药材和器用后就匆匆回锁金台复命了。

      据她说,这些年五派发展势力愈发壮大,虽偶有妖物出逃,但世间现存的妖物难有其对手。

      然而相对的太平之下,五行始终存在相互克制的关系,各派发展到一定程度必定会产生掣肘,久而久之各派之间的气氛就微妙了起来。

      不溪谷这次山火灭,所有门派都有意无意地派人去打探消息,陈镜叮嘱他千万小心,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他之前隐居谷里的事情。

      李越之几乎两日没合眼,现在终于有了能喘口气的机会,他却睡意全无。

      来势汹汹的妖群和暗潮涌动的五派,第一时间闯入的烛关行,对此闭口不谈的缎月……都知道凤凰骨的事。

      渡殷当年确实是进了山就没再出来。

      但是如果真的如烛关行所说,渡殷死在了山里的深潭里,但有人提前转移了凤凰骨,所以他们去的时候潭底除了那把剑什么都没有。

      且不说没人能从缎月眼皮子底下从谷里偷东西,在那诡异的阵法里,只要剑还插在阵眼上一天,根本就是有进无出,那凤凰骨是怎么被转移的?

      李越之越想越乱,身体在不知不觉间发起了高热。

      他意识到他身上还有伤,现在他异于常人的恢复能力的副作用要来了。

      以前跟在缎月身边的时候,除了家务,其他稍微为危险的东西缎月一概不许他碰,所以他身上一度连磕碰伤口都很少。

      后来他去人间一趟摸爬滚打,身上数不清的大小伤,却让他意外发现他的身体似乎有极强的自愈能力。

      每次伤至筋骨,身体受伤后,只要身边的环境稍微安定,那伤处便能奇异的速度愈合。只是恢复的过程有点狼狈。

      这处驿馆处在一片枫林里,此刻正值初秋,驿馆右侧别院里的水池里已经落满了枫红。

      李越之趁意识还清醒一路跌跌撞撞走到了池水边,往脸上拍水降温。

      根据以前的伤口程度,李越之最多被烧的意识模糊,全身无力的坐在水里睡一觉。

      但这次的伤不同以往,许是气血亏空的太厉害,李越之只觉全身的骨血都沸腾起来了,被身体里那团火烧得全身刺痛,仿佛真的灼伤了他的皮肤,他控制不住疯狂抓挠自己。

      他看了眼眼前的池水,在枫叶的遮盖下,从间隙露出的池水呈现一角墨绿,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没东西的样子。

      这驿馆多年空置,又在枫树环绕的远郊,平时路过的车马也甚少,没什么人迹,难免会有些小妖在此驻留。

      贸然下水,惊扰到了对方怕是不好。

      高热煎熬着李越之的理智,他终于忍不住脱了靴子,两只脚踩进了水里。

      他脱下外衣把外衣扔在岸边,就那么站在水边没动弹。

      他有些失神地看着水面,恍惚间看见有什么东西划过水面,水浪推开了表面的枫叶。

      一条臂长的金鱼猛地从水面跃出,在空中转了个圈,蒲扇般的鱼尾向他扇来。

      李越之下意识后退,脚底青苔一滑,整个人坐进了水里,冰凉的水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中衣。

      ……还不如他一开始就自己下水呢。看着那入水后就凭空消失的金鱼激起的层层涟漪,李越之靠在岸边晕了过去。

      他又做梦了,梦中那条把他扇倒的金鱼变成了一个女人的模样,跪倒在一片废墟上,她嘶吼着抓着他的衣领指着身后泪流不止,周围有几位老者和一些修道之人,将手里的武器指向了他面前的女人,眼神却冷漠地看向自己。

      不知道在被火烧的灼热中间煎熬了多久,他到感觉一阵颠簸,眼前的景象几番变化,最后停在了金棕色的屋顶上,他又闭上眼睛陷入了一片黑暗。

      之后他的意识仿佛在一片无边的大海里沉沉浮浮,不知过了几天,好几次他强行睁开双眼,也只能勉强看一眼外面的天色,就又昏沉的睡去。

      “……前辈,前辈……?”

      谁?!

      李越之瞬间翻身爬起,抽出腰侧的短刀向对方挥去。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他的短刀被只手架住了。

      那只手表面呈现出古铜色的金属光泽,关节处有些裂痕,裂痕边金色和鲜红的液体混合凝固,在表面形成一些突起。

      这只手已经金化得很严重了,要是用灵力再不节制,不出五年整只手都要变成块不能活动的废铁,李越之瞥了眼那只手,在心里默默评价。

      “前辈,是我,我是陈铭。”那人开口道。

      李越之收回刀,脱力似的倒回床上。“你来干什么?”,李越之闭上眼摸了摸自己额头,有气无力地问他。

      陈铭清了清嗓子:“您是陈家的恩人,听底下的小厮说您回来了,我特此前来代表陈家向您问好。”

      李越之:“劳陈家挂心,替我谢过几位长辈。”

      陈铭顿了顿又说:“您需要的器用和药材给您准备齐了,正放在大堂。”

      李越之:“多谢。”

      陈铭站着没动,没有要走的意思。

      李越之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还有什么事吗?”

      过了许久,陈铭才开口:“我听说,是陈镜送您回来的。”

      李越之这才撩起眼皮看他一眼。

      他立刻急急的补充:“她这些年一次都没有回过家,我想……”

      “她已经走了。”李越之打断他。

      李越之脸上没什么表情,在心里默默骂道:当年逼走她你也是添了把火,如今倒是有脸来问了。

      陈铭脸上闪过落寞,不过他马上恢复了恭敬的神色,开口道:“今日多有打扰,如若陈镜下次回来,请您务必知会我。”

      李越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问他:“你如果真的有话要说,为什么不去找她?”

      陈铭苦笑:“她应该很恨我,不会见我的。”

      李越之冷哼一声。恨不恨你不知道,不过确实不会见你。

      陈铭也不再自讨没趣,转身准备离开。

      屋外的枫林沙沙作响,天色暗了下来,远处隐隐传来闷雷的响声,那是五行锁的方向。

      李越之盯着他的背影,突然道:“想要保护一个人的心,不应该让对方感到痛苦,让自己也变得煎熬。”

      陈铭身形一顿,却没有回头,径直离开了驿馆。

      李越之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他隐约能感觉到陈铭跟陈家那几兄弟不是一丘之貉,不然当年在山里猎妖的时候也不会每次都“恰巧”先把陈镜藏身之处附近的妖给灭了。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无非都是自作聪明的人一次又一次地种下因果。

      李越之坐起身来,深吸了口气,对着空旷的房间喊了声:“出来吧。”

      带着淡淡泥土味道的凉风穿堂而过,轻轻拂动挂在檀木架上的藏蓝色外衫的衣摆。烛关行从木架后走出,眼神穿过空灵的床幔,落在只穿着件白色单衣的李越之身上。

      李越之刚开始还毫不避讳地和他对视,直到后面李越之被他盯得实在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看看是不是有哪里不妥。

      烛关行这才出声:“什么时候发现的。”

      李越之仰起头回忆了一会:“那条鱼扇我的时候。”

      那条鱼突然从水里飞起的时候速度很快,虽然不太明显,但他还是看见了那鱼麟间的黑雾。

      但那时他的身体确实已经到了极限晕了过去。后来他意识模糊间感觉有人扯开他手腕上的衣带检查伤口,然后把他从水里捞了出去,他就基本能确定了。

      “你不怕我?”

      李越之耸耸肩。这个人如果要对他下手,又何必要等他醒来。

      除了第一次见面李越之是真的感觉到自己小命危矣,后面的相处倒是没感觉这人真的想要他的命。

      尤其是在寒潭水里看他的那一眼,自那之后他心里一直有种异样的感觉。

      “咳……还要感谢你提前把我从水里捞出来。”

      烛光行冷笑一声。

      “难道不是你知道陈铭要来,才提前把我从水里捞出来的吗?”李越之直直的看着远远站在门边的烛关行。

      烛光行不置可否,紧紧地站在原地。

      “你第一次见面就对我下死手,后来掳走我又放走我……”李越之顿了一下,斟酌了一下措辞,“你以前,我们以前……总之,我以前是不是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烛关行脸上又浮现了那种古怪的表情。

      “……”李越之摸摸鼻子,“没有就算了。”

      烛关行背过身去,又是良久的沉默。

      过了很久李越之才听见他硬梆梆的说:“我把你从水里捞上来,只是不想让你身体里的东西被别人发现。”

      “喔。”李越之不甚在意的按了按自己的肋骨,又摸摸其他伤口,检查无误后,才不甚在意的随口问道:“什么东西?”

      “凤凰骨。”

      “我知……”,李越之手一顿,“你说什么?”

      烛关行的声音又传来:“我带你去寒潭,不是为了凤凰骨,是为了确认别的东西。”

      李越之努力回想当时的情景,烛关行那时候轻描淡写地说凤凰骨被人转移了,原来“那个人”……是指的自己吗。

      他在山上里硬熬了一个月没有被火烧死,之后又发现了身上异于常人的自愈能力,再加上他进了能把烛关行都放倒的寒潭也活着出来了……

      他一时还有点难以接受,半晌才艰难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不记得之前的事情……我一醒来就是这样了……”

      “我也很好奇,你之前究竟对自己做了什么……怎么能忘……你……”烛关行的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没等李越之从中咂摸出点什么味道,就见烛关行转过身,背着光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直到在他们之间只剩一步之遥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身体站得笔直,但是头却埋向一边。

      李越之看不清他的表情,半开玩笑地说:“我不会真对你做过什么错事吧。”

      闷雷声声,由远及近,那远在天边的乌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跟前,风也乱了呼吸,扰得那地上落定的红又一次漫天飞舞。

      暴雨倾盆而下,虚掩的房门被狂风猛地掀开,雨丝和冷风贯了进来,被身前的烛关行尽数挡了去。

      那种异样的感觉又涌上心头,李越之鬼使神差地下床向前走了一步,刚好站在烛关行身前空出来的那个位置。

      烛关行睫毛一动,有了反应,刚想张口说什么,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在了门外的青石板上,黑天被照亮了一瞬,山外惊雷随即而至,紧接着一阵训练有素的的脚步声混着雨声向这屋子的方向赶来。

      面前的烛关行周身的气质瞬间转变,眼里的晦涩神伤荡然无存,那一直没出现的黑雾又钻了出来,萦绕在烛关行周围。

      李越之直觉大事不妙,先一步抓住了烛关行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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