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契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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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子
那封诉说着无数少女心事的信，终究没能亲手送到他的手中。
但是，缘分足够的话，它也会在机缘巧合之下被看到。
看吧，他的脚步还是追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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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初冬，京市初雪。
万家灯火阑珊处，有人围炉煮茶倾诉着一年的光景，有人踩着积雪走上山巅，迎接初冬的诗意与孤寂。
京市大学实验室的方寸空间里，科研小鼠仍在默默忙碌。
苏离关掉最后一台离心机时，腕表时针恰好咬住数字八。
窗外，落叶纷飞，藏于雪中。
她走近，微微弯下腰，对着结满冰花的玻璃窗呵出一口气，白雾晕开又迅速凝回。
今年是苏离在北方度过的第五个冬，终究没磨掉南方人骨子里对初雪的喜爱。
“哒啦……”
走廊尽头传来碰撞金属置物架的脆响。
苏离走过去，那本湖蓝色封皮的书就那样斜倚在第三层隔板，像枝横斜的梅突然撞破冬夜。
当年在图书馆里，那个眉眼温柔的少年在这本书的书页间夹着的银杏叶标本。
指尖触摸封皮上凸起的烫金纹路，记忆就先于感官翻涌。
瞬时，北方零下的空气突然裹挟着亚热带季风涌来。
苏离分明听见梅雨季的檐角在滴水，让她的思绪不禁飘回到那个如梦似幻的大学本科四年。
-盛夏
2020年9月，盛夏的热潮如同翻滚的海浪，一波接一波地侵袭着京大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
空气里飘着新生行李的纸箱味，其中不泛混着少年人身上的皂角香，满是按捺不住的躁动。
大一报到第一天。
苏离和父亲拖着沉重的行李，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终于来到了寝室门前。
门一推开，一股热闹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们好？”苏离看着两人间的宿舍，这会儿已经站满五六人。
“舍友吗？我叫李倩。”说话的女孩正站在一堆行李中间。
看到苏离局促地站在门口，她赶紧走上前帮助苏离拿行李。
“谢谢你……”苏离不好意思她这么热情，赶紧跟着她一人一边提着行李走到床尾边放下。
原本以为舍友不好相处，她的内心暗暗产生担忧。
现在李倩豪迈的性格让自己放心了不少。
“离离，你看看还缺不缺什么？爸给你买。”
父亲站在苏璃旁边搓着手，语气显得有些讨好和抱歉。
苏离看着父亲没说话，显然父亲这会儿还惦记着医院的工作。
“爸，你放心吧，我可以自己收拾。”
她知道父亲工作繁忙，还要赶回医院，便轻轻地摇了摇头，让他不必担心。
父亲还想说什么，被苏离推着往门口走。
转身时，窗外的香樟树在夏日的微风中轻轻摇曳，树影婆娑。
苏离深吸一口气，心中暗自期待，这将是她新生活的开始。
-遇见
适应期过得飞快，苏离逐渐适应大一生活，接踵而来的是愈发繁重的课业。
苏离开始用不吃晚饭的时间省出来获得更多的阅读时间。
日子简化成教室、实验室、书架间的三点一线。
京大的图书馆果然名不虚传，藏书包揽中外古籍，堪比国家级藏书馆。
最妙的是饭点时分，大部分人都涌向食堂，馆内只剩零星几个身影。
这天，苏离像往常一样，抱着书轻手轻脚走向顶楼。
从楼梯口右转，那里有一间在僻静角落的图书室。
脚步落在厚重的地毯上，悄无声息。
顶楼通常不会有人，安静、远离人群。是苏离的理想之地。
还未走近书架，一阵清冽的吉他琴弦震颤传来。
苏离脚步一顿。
接着，脚步不由自主地放慢，悄然隐入书架阴影。
循声望去，一个少年坐在窗边的光影分割线上。
夕阳余晖为他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翻飞。
苏离随手从旁边抽出本书，然后背靠着书架装作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
“啧...”
苏离的余光在书页与远处之间来回游移，此刻窗台前的少年眉头微蹙，修长的手指抓着笔在本子上快速记下什么。
视线回来，身体倚着书架慢慢滑座在地毯上，手中摊开的书本未曾翻动一页。
怕书页翻动的声音，会打破这美妙的和弦。
弦音忽然歇了。
苏离一惊，以为自己的存在被察觉，慌忙低头。
“同学，你手里拿的是《高分子材料导论》？”头顶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
一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停在眼前。
视线顺着笔直的裤腿上移，苏离撞进一双含笑的眼里。
窗台离这里不远，地毯吸音的效果太好，他看起很高，走过来确实可以做到又快速又悄无声息。
他半蹲下身，视线与苏离平齐，显然是注意到有人坐在自己不远处。
少年指尖轻轻点了点苏离攥得发紧的书脊，动作带着恰到好处的分寸感。
“我刚看你在这儿挺久了，没敢贸然说话，怕吵到你。”
他离得有些近，苏离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像阳光晒过青草的味道。
苏离慌忙摇头，发梢扫过脸颊，声音带着点发颤的尾音说：“没有，不吵的。”
“哦...”他恍然，眼角弯起温柔的弧度。
没再追问，他又直起身时刻意放轻了动作，避免影子完全罩住苏离。
苏离的视线追随跟着他的动作，阳光透过他的发梢漏下来，在她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苏离坐着，少年站着。
这样看过去显得他有些居高临下。
“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换个角落练？”少年说着就要去拎吉他包。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逆着光，让苏离看着他的轮廓有些模糊，“我叫宋淮之，化学系大二的。”
说完，他指了指自己胸前的校牌，“你呢？看是新生吧？”
宋淮之。
淮水之滨，温润如玉，这许是父母的期许，他倒真担得起这份雅致，苏离在心里悄悄想着。
“苏离，材料系大一的。”
苏离思绪回笼，说话间手指绞了绞裙摆。
宋淮之从窗台上拿起那本同样湖蓝色的书，两三步走到苏离身边，“这本书内容很全面，你刚入学应该用得上，可以多看看。”
说完以后，他弯腰把书往她那边推了推。
苏离看看着他递过来的书，书页间夹着的银杏叶在光里晃了晃。
她抬头想解释什么，但是他含笑的眼眸像是把夏夜的蓉蓉月色，引得人不自觉的沉溺。
苏离想想还是作罢，又把视线收回来盯着封面。
指尖刚要碰到书页，就听见宋淮之轻咳一声。
“我该去实验室了。”
说着他背起吉他，走到书架转角时又停下脚步，冲她挥了挥手。
“下次见，苏离同学。”
自宋淮之离开许久，苏离都还能听到自己杂乱的心跳，像无序的鼓点砸响在耳边。
-温柔
清晨，生物钟准时叫醒苏离。
窗外的鸟鸣清脆，苏离索性换了件白连衣裙，踩着帆布鞋去食堂。
香樟林荫道上，阳光透过枝叶洒下碎金，偶尔有槐花飘落，甜腻的香裹着晨露的清冽，漫满整个鼻腔。
灌木丛里藏着只橘猫，是宿管阿姨收养的流浪猫。
一个男生背对着苏离把它抓出来放在肩上。
指尖时不时轻轻挠着猫下巴，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苏离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男生的侧脸轮廓清晰地映入了苏离的眼帘。
宋淮之？
苏离微微一怔。
他的的脚步已转向了球场。
鬼使神差地，苏离也跟了过去。
到的时候，篮球场已围了一圈人。
方才那个温柔的少年，这会儿正成为全场焦点。
他俯身运球，红色球衣像一道炽热的火焰，与几分钟前静谧的温柔判若两人。
“淮之哥哥加油！”
苏离的心脏突然漏跳一拍，快步走到铁网边。
场上的局势正焦灼，宋淮之的身影在球场中央侧身截断传球，运球时重心压低，球鞋摩擦地面的声响隔着铁网都清晰可闻。
紧接着，他旋身、起跳，手腕轻扬
——篮球“唰”的穿过篮筐。
“宋淮之！牛啊——！”
喝彩声瞬间炸开来。
球落在地上，
弹——弹——发出闷声。
少年站在三分线外，投篮的手还没放下。
阳光落在他汗湿的发梢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眉头微挑，眼里的张扬藏都藏不住。
宋淮之与冲上来的队友笑着撞了撞拳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场外。
然后，目光精准定格在铁丝网后的白色身影上。
四目猝然相接。
苏离像被一道无声的雷击中，几乎是本能地飞速别开脸，能清晰地感觉到耳垂迅速升温、烧灼。
她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帆布鞋尖，心脏却在胸腔里擂鼓。
就那么一低头的慌乱功夫，等苏离再鼓起勇气抬眸时，宋淮之原本看过来的目光，这会儿已经被涌动的人潮彻底隔断。
隔着铁网的网格，苏离看见宋淮之似乎在人群中视线仍努力地投向她的方向，嘴唇微动，像要对身旁兴奋的队友说些什么推辞的话。
下一刻，他的手臂就被另一个高大的队友热情地攀住，大笑着将他往人群中心带。
他的身影瞬间便被淹没。
绿色的铁丝网格像一道无情的裁刀，将苏离的身影与遥不可及的憧憬切割得支离破碎。
“就是现在了。”
苏离最后望了一眼那个被人群簇拥、如同置身于光芒中心的宋淮之。
没有上前说一句“又见面了”的勇气。
苏离转过身，踩着来时的碎金，悄无声息地融进了林荫道的光影里。
-再遇
校园的夜晚褪去白日的喧嚣。路灯的光晕被枝叶剪得支离破碎，落在蜿蜒的小径上。
苏离踩着斑驳的灯影漫步，帆布包贴在身侧轻轻晃动。影子在光影中时隐时现，如同她内心的思绪，忽明忽暗。
距离上次碰见宋淮之已经过去了两个星期，这期间苏离没有在遇见过他。
几级青灰色的石阶蜿蜒向上，尽头便是图书馆。
苏离指尖摩挲着包带拾级而上，鞋跟轻叩青石板发出声响，裙摆随着脚步轻轻晃动，蹭过石阶边缘的草叶。
走到最后一级台阶时，晚风恰好掀起苏离垂在肩上的发丝，露出线条纤细的脖颈。
不知从那儿飞来一瓣槐花，打着旋儿掠过她的发梢，落在石阶上。
苏离循着那点微弱的动静俯身去捡，裙摆如月下初绽的白茶花在石阶上铺开细软的褶皱。
阶梯转角阴影里，宋淮之被这道撞进月光里的身影钉住目光，指尖正无意识摩挲着吉他弦。
他抱着琴坐了快半小时，原是想等晚些人少时再进去练琴。
身体微微侧转，落在远处那个身影上的每一寸目光都小心翼翼，生怕被察觉，但是视线却又忍不住一遍遍确认着对方的位置。
从上次在图书馆隔着书架瞥见她开始，这份隐秘的期待便在心底疯长。
宋淮之这两周在图书馆练琴时会下意识往她那天坐过的角落看过去。
期待着她的出现，期待着他们之间能有一点不一样的交集，可每次都只剩空荡的座位，徒留满心失落。
而此刻，月光毫无保留地将苏离送至他眼前。
没有吉他弦的震颤，没有书架的遮挡，她就那样清晰地站在夜色里。
在他心里荡开的，是远比吉他弦音更汹涌的回响，一声，又一声……
那个同样在图书馆的午后。
那时候隔着书架，宋淮之旁观的是一个安静翻阅书本的侧影；
所以他假装在乐谱上写写画画，笔尖移动的轨迹，却全是苏离翻书时手腕抬起的弧度。
这一次，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视线里，少女站在月光下，就在这个俯身的弧度里，风送来一缕极轻的弦音。
苏离动作微滞，抬起眼帘望向图书馆门牌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影子。
“原来今日闭馆。”她轻声呢喃，声音被晚风卷着，恰好落在宋淮之的耳畔。
苏离松开了攥着包带的手，帆布包角却轻轻扫过廊柱，发出布料摩擦石面的细响。
宋淮之屏住呼吸，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在阶梯上略微停顿，似乎在对“放假”这个念头进行最后的犹豫。
然后，苏离转过身，踏着来时的月光，一步步走下长阶。
宋淮之的指尖顿在弦上，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他知道苏离没察觉自己。
阴影将他藏得很好。
就像那天在图书馆里，他也悄悄看着她。
他看见苏离因闭馆而微微耸起的肩膀，看见那片花瓣被她捡起后捏在指间无意识地揉搓。
风止息，万籁俱寂。
宋淮之感到自己的心脏，在肋骨后沉重地跳了一下，又一下，清晰得如同敲在琴箱上的节拍。
他没有动，也没有出声。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林荫道的尽头，与月色和树影融为一体，他压在琴弦上的指尖才缓缓松开。
宋淮之低下头，借着从枝叶缝隙漏下的微光，看向自己的吉他。
在琴头与琴颈的交接处，不知何时，也悄然落上了一片细小的槐花花瓣。
-涟漪
学期过半，初秋已经带起些许凉意。
苏离还在为英语成绩焦头烂额的时候，同寝的李倩总是在上下课时发呆，时不时蹂躏着书角。
刚下课，苏离拉住又要准备溜走的李倩，眉心微蹙。
“到底怎么了！”
她的脚步一顿，突然回身凑到苏离身边，温热的气息靠近苏离的耳边。
“离离，我交男朋友了。”声音里是压不住的雀跃。
苏离微怔，随即了然一笑：“哪个系的，认识吗？”
“是化学系的。”李倩脸颊飞起一抹绯红。
语速不自觉地加快，“上次饭卡落在食堂，他捡到后特意送还给我的那一位。”
苏离想起来，李倩在宿舍的时候说过饭卡丢了，没想到后面两个人竟然还有联系，还发展成了男女朋友。
苏离不得不佩服她的的执行力。
年少的她们就是这样，有人遇到喜欢的人畏畏缩缩、躲躲藏藏，把所有的喜欢都封在心底的角落；
有人轰轰烈烈、沸沸扬扬，把一颗真心奉上，向世界宣告爱意，争取所有人的祝福。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契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