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阵修不是人》鸣也

3、泪流、月明

　　“你刚才那一招真厉害！我叫逢九！”来人手一扬，一团黑火将尸体吞噬，对关山月赞叹道。

　　“我叫关山月。多亏你及时杀了他。”这突然出现的少女让关山月起了防备心，她收敛起灵纹，毛发变成正常，身体有些虚晃。

　　“月宁—天衡”是她作为月灵的特技，可让怨灵往生，获得往生之力，但度化六重修为的银冥师还是让她虚弱不已。

　　不仅如此，她显露的灵纹也表明了自然灵的身份。

　　自然灵灵蕴所化，无一不是至灵之物，灵纹虽各有千秋，却精巧异常，是辨别自然灵的主要依据。

　　但关山月已经无法注意逢九神情了。

　　此刻，她浑身黄尘，衣袍带血，狼狈不堪。

　　她在白光下忘记闭眼，双眼短暂失明，刺痛无比。

　　关山月轻触面颊，想清掉污尘，却发现指尖湿润。

　　原来是强光所致的泪流不止。

　　逢九递给关山月一块手帕，温声道：“你灵力枯竭，休息一下吧。我今天刚来到湘兰村，被困在这里。那个银冥师已经残害了十几个村民和路人，是你们救了湘兰村。”

　　关山月听到逢九的声音，也摸到了手帕，她恍惚地擦拭起面颊。

　　逢九话落，村子里窸窸窣窣，人影窜动。全都是其中居民。

　　关山月疼痛难忍，两眼血丝，眼泪不止，根本看不清他人模样。

　　几道人影扶起三兄弟，带着他们走了。

　　一个佝偻人影用苍老的声音道，“孩子，谢谢你们。”明显是一个老人。

　　接着关山月看到数不清的白影朝她们鞠躬。

　　她心中空茫，不由猜想：生魂往生也该如此，不应不告而别。

　　老人又哽咽道：“我们都是太阿生民，半月来，这银冥师已经残害数十个村民和途经者，罪状罄竹难书。我们悲怒交加，却束手无策，抵抗者也全被迫害至死。只能日日祈愿月神垂佑。”

　　生民是没有灵力的平凡人。

　　月神是印河边村落的信仰。

　　他身后传来低泣声，悲声一片。

　　想到葛伟自爆而亡，其他三人重伤。关山月难言悲色。

　　逢九问：“救下你们的是灵士，祈神用处何在？”

　　面对逢九质问，老人好像早已习惯，“湘兰村有一种只在印河边生长的灵药，名叫湘兰。待成熟时，湘兰便盛放，随风摇曳，那是很美的景象。”

　　老人沧桑悠远的声音充满平和：“这样问的灵士看过这里盛放的湘兰，便不会再问了。”

　　他又说：“湘兰在四个月后的十五成熟，你们可以来看看。现在，先在我们村住下，养养伤吧。”

　　逢九沉默，不再发言了。

　　关山月看到他旁边出现了一个娇小的人影，听到他说：“瑶瑶，你把药拿过来给姐姐，带她去歇息。”

　　悦耳的女童声道：“爷爷，药膏已经在这了。”

　　他又转头对关山月和逢九说，“关姑娘，这是敷眼的药膏，敷上之后可以缓解疼痛。你放心，我们一定把你的三位哥哥治好，你逝去的那位兄长，我们一定会尽所能补偿你们的。逢姑娘最后击杀了银冥师，我们也会予以所求。”

　　听得关山月忙解释：“爷爷你误会了，葛大哥他们是商人，我求得他们庇护，随行来太阿求学，并不是他们亲人。而且，我身为灵士，并不想接受补偿。葛家四兄弟才是你们需要感谢的对象，我也是他们救下的人。”

　　关山月和老人来回推让，两方都不松口。

　　这时，逢九调皮地对老人说：“爷爷，我不缺钱，只要足够的零嘴就可以了。”

　　见逢九这么说，老人被她逗笑了，连声答应，并希望关山月也能接受。

　　众人的悲伤在小插曲中似有消散。

　　关山月最后接受那些小馈赠，并在村内药师的帮助下敷上药膏，蒙上白纱。药师嘱咐她好好休息，灵士体魄强大，药膏效果也很好，一晚便可摘除。

　　远离众人后，三人来到客房，客房窗面朝河，月色朦胧。

　　关山月双眼罩着白纱，也难掩黯然，第一次遇见死亡就是这般结果，一时难以排解：救下湘兰村的是葛家四兄弟。

　　我真是太弱了，一点用都没有！

　　第一次有人救了她，但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实力强大就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逢九将她扶到床边，轻声安慰道。

　　又握了握拳：“那些银冥师迟早会被赶尽杀绝！”

　　“你说的对。”她不能让这种感觉再出现了。

　　关山月仰面而观，应声道。

　　旁边的小姑娘娇声道：“姐姐，瑶瑶也想想姐姐一样成为灵士，保护村里人。”

　　关山月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帮上忙，是葛家四兄弟救了你们，逢九杀了他。”

　　“不，我都看到了。姐姐救了被大坏蛋折磨的人，把他们从黑色变成白色。”瑶瑶见关山月不信，急道：“爷爷说，只有白色的人才有下辈子，黑色的人永远被坏蛋折磨。”

　　她亮晶晶的双眼看着关山月，满眼崇拜，“而且姐姐那一招好厉害，就像月亮一样。瑶瑶以后也要练这样的招式。”

　　她们此时正住在湘兰村的印河边。

　　听到瑶瑶的回答，关山月纳闷道：“像月亮一样？”

　　“妈妈总笑我怕黑，所以我就拉开窗帘让月亮保护我。”瑶瑶撅起嘴，“其实我不是怕黑，我是怕坏蛋把我吃掉。那些坏人总是抓小孩！”

　　说着，她想到刚死的银冥师，浑身一颤，紧紧握着关山月的手，害怕道：“姐姐，月亮能不能天天都亮着？这样村民看到坏蛋就能赶紧跑了。”

　　关山月一愣，她很清楚普通人在银冥师手下根本没有反击之力，她动动唇，想说些什么，却觉得无话可说。

　　关山月感觉她握手的力度紧了紧，“不会有坏蛋趁我睡着的时候把我抓走吃掉吧？”

　　“不会的，月亮会一直保护你。像今天一样亮堂堂的。”关山月这才柔声道。

　　瑶瑶看着关山月，只觉得那惊艳一幕和此时白纱遮眼的她重合在一起，不由满眼崇拜。

　　逢九拍着胸脯说：“我也可以保护你！”

　　“好啦，你该去休息了。”关山月摸了摸她的头，在人看不见的地方，额间月印一闪而过。

　　这可以让她以后一夜好眠了。关山月心道。

　　闻言，瑶瑶不舍道别：“好吧，那姐姐们明天见。”

　　瑶瑶走后，逢九凑了过来，主动笑道：“山月，你是不是也要去不周学院？”

　　短时间接触下来，关山月感到逢九本性不坏，已经对她放下戒备，但她没有猜到逢九真正用意，只是点点头。

　　“那你是打算怎么去？”

　　“我可以买下商队的马车，到了不周学宫之后再卖掉。”

　　“那我可以和你同行吗？我会付钱的。”逢九眨了眨金灿灿的眼睛，恳求道。

　　关山月心里谋算：逢九击杀银冥师时手段果决，修为在自己之上，葛壮葛洪重伤，需要疗养，开学在即，不能和他们同行了，和逢九一起也可以互相照顾。

　　“好，那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吧。赶一点，下午可以到四方城。”关山月应了下来。

　　“太好了，这简直是命天注定的缘分！”逢九一把抱住关山月，激动道。

　　关山月长这么大还没被这么热情地对待过，逢九的过度热情让她很不习惯，僵直道：“你先放开我。”

　　逢九也发现了关山月的不习惯，她马上放开关山月：“抱歉，是我突兀了。”

　　关山月不解：“我在蒙小见到两个女生觉醒灵力成为灵士的时候，她们很激动地抱住一起哭。普通人里每年觉醒的灵士很少，所以她们很激动，她们自称是最好的朋友。你为什么要抱我呢？”

　　逢九尴尬地挠头道：“都怪周圆脸告诉我，这是女孩子之间才做的事，没告诉我还要先熟悉。”

　　关山月被她话里的绰号吸引：“周圆脸？他为什么这么和你说？”说的好像逢九很少和女生接触一样。

　　逢九道：“我家隔壁的一个混小子。我们打架认识的。他的脸很圆，所以我就叫他周圆脸。”

　　说着她有些愤愤不平，“上次我们在地上打架，我从他手里抢走了东西，他就用灵力打我，然后和我说拥抱是女孩子做朋友才会做的事，说我这样和他打架有辱斯文。他肯定知道我准备上学了，故意让我误会。”

　　在地上打架？从他手里抢走东西？那确实有辱斯文。关山月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察觉到逢九话里有其他的话题，转移话题道：“你在之前的蒙小里没见过女生相处吗？”

　　逢九脸上出现了难堪的神色，心有隐言。她说：“我不想去蒙小学习，所以都是舅舅教我。”

　　逢九一脸为难，关山月也不再好奇了，她温和道：“那你现在知道了，我们睡觉吧，明天还要去不周学宫。”

　　她起身将房间灯关掉，房内只有静谧的月光一泻如故，月色中响起她轻轻的声音，“好眠。”

　　“好眠。”逢九以为关山月会问她，她有些害怕关山月知道隐情之后不和她做朋友了。

　　但关山月一下关掉灯，她有些愣神。

　　她会是和周圆脸一样不讨厌我的人吗？逢九看着月光，带着疑问陷入梦乡，她面对着关山月，抓着被子的手背上浮现出淡黑色鳞纹。

　　关山月打了一场架，精疲力尽，关了灯之后很快睡去，并没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