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兵器谱》abcsys

1、天下兵器谱

　　一、冷风与酒香
　　夜风有点冷。
　　冷得像一柄未出鞘的剑。

　　青石小巷蜿蜒入雾，尽头是一间酒肆。灯火昏黄，门前挂着一面招牌——
　　“醉梅轩”。

　　一名白衣男子倚门而立，肩头一只酒葫芦，眼神淡淡。风一吹，衣角轻扬，如一缕烟。

　　店内掌柜打着呵欠，见他进门，笑道：
　　“公子，又是梅花酒？”

　　白衣人点头，轻声道：“老样子，三碗，不热。”

　　掌柜愣了愣：“不热？”

　　白衣人淡淡一笑：“冷酒入口，暖意自来。”

　　掌柜摇头笑笑，不再多言。

　　白衣人名唤沈毅。
　　江湖人称“素手书生”。

　　他不以文成名，却凭一柄折扇名列“天下兵器谱”第十。

　　那折扇名曰——无锋。

　　传说他曾以此扇，在一场赌局上打翻八位高手的兵器，却未伤一人。

　　也有人说，沈毅早已厌倦江湖，只想饮酒看雪。

　　然而今晚，他的酒，注定不安静。

　　二、黑衣与书函
　　门被推开，夜雾卷入。

　　进来一人，全身黑衣，腰间挂着一柄青铜匕首，眼神如刃。

　　他一进门，目光就落在沈毅身上。

　　“沈毅？”

　　沈毅放下酒碗，抬头笑道：“若你是来请我喝酒的，我便是；若你是来取我性命的，我便不是。”

　　黑衣人冷冷道：“有人要见你。”

　　“谁？”

　　黑衣人答：“‘天下兵器谱’之首——寒江主人。”

　　沈毅眉头微动。

　　“寒江主人？那位自称‘天下第一兵器’的剑人？”

　　“不错。”

　　“他想见我？”

　　“他要你交出‘无锋’。”

　　沈毅轻叹：“天下兵器谱，原是笑谈；若真有人为此动杀机，倒不如不入江湖。”

　　黑衣人不答，只掏出一封信，放在桌上。

　　信封上三字：寒江启。

　　沈毅打开，里头只有一句话：

　　“兵器有序，人心无度。明日辰时，寒江渡上，候你之扇。”

　　字迹苍劲，透着寒意。

　　沈毅读完，将信折回，放入袖中。

　　“好，”他说，“我去。”

　　黑衣人道：“你不怕是死局？”

　　沈毅微笑：“江湖上，凡能称‘局’的事，总有人破。”

　　黑衣人眼神一闪，转身离去。

　　门关，酒香仍在。

　　沈毅又斟了一碗，低声喃喃：“寒江……已十年未动手了吧。”

　　三、寒江渡
　　天未亮。

　　寒江之上，雾起如练。

　　江面浮着一叶小舟。舟上，一人，一壶酒，一柄剑。

　　那人白发如霜，面色沉静。

　　他便是寒江主人。

　　沈毅踏雾而来，折扇在手，衣上不沾露。

　　寒江主人睁眼：“你来了。”

　　沈毅笑道：“既是约我，自然要来。”

　　“我要‘无锋’。”

　　“你要它做什么？”

　　“为天下兵器谱正名。”

　　“谁给的名？”

　　“我。”

　　沈毅摇头：“可惜，我不信谱，也不信名。”

　　寒江主人道：“那你信什么？”

　　沈毅答：“我信缘与手中之物。”

　　寒江主人沉默良久，忽然拔剑。

　　剑出如星，寒气逼人。

　　沈毅叹息：“你果然老了。”

　　折扇一开，似花亦似风。

　　剑光落处，扇影流转。

　　两人身影在雾中交织，水面被风掀起细浪。

　　忽然，一声轻响。

　　沈毅的折扇停在寒江主人剑尖上。

　　两人皆未动。

　　片刻后，寒江主人收剑，低声道：“无锋……果然无敌。”

　　沈毅淡淡道：“有剑者，胜于剑；无剑者，胜于心。”

　　寒江主人沉默许久，将剑插回鞘，叹道：“天下兵器谱，应毁。”

　　沈毅微笑：“我本打算如此。”

　　寒江主人苦笑一声：“你早知我会来？”

　　沈毅道：“江湖上若再无你这般人，谱也失了意义。”

　　寒江主人转身，踏入雾中。

　　雾散，舟空。

　　沈毅长叹一声，独立江边。

　　四、半盏茶的局
　　沈毅回到醉梅轩。

　　掌柜正擦桌，见他回来，问道：“公子昨夜没宿？”

　　“宿在江上。”

　　掌柜笑道：“那江上风冷。”

　　沈毅道：“冷不及人心。”

　　话音未落，一声轻笑自后堂传出。

　　“沈公子果然言辞锋利。”

　　走出一人，红衣似火，眉眼如画，嘴角含笑。

　　“红衣客？”沈毅挑眉。

　　女子笑道：“江湖消息传得真快。小女子名唤苏绯。”

　　“听闻你曾以一柄剪花针，刺碎‘天下兵器谱’第九名的‘流云枪’。”

　　“那只是误会。”

　　“误会？”

　　“我不过想剪花，却有人以枪来挡。”

　　沈毅笑了笑：“那你来剪我这柄‘无锋’？”

　　苏绯摇头：“我来劝你。”

　　“劝我？”

　　“不要再管兵器谱之事。”

　　沈毅看着她，目光深沉：“为何？”

　　苏绯转身，背对他，声音低低：“有人设了局，要你入。”

　　“谁？”

　　“我不能说。”

　　“不能，还是不敢？”

　　苏绯轻笑：“我若说了，就不活了。”

　　沈毅沉默。

　　窗外风起，酒旗猎猎。

　　他忽然道：“你若不说，我也能猜。”

　　苏绯回头：“哦？”

　　“寒江主人不是主谋。有人借他之名，引我出山。如今我已见他，而局未终。说明，还有下一手。”

　　苏绯脸色微变：“你猜是谁？”

　　沈毅道：“天下兵器谱之二——无尘刀。”

　　苏绯退后一步，咬唇不语。

　　沈毅微笑：“果然。”

　　五、无尘山庄
　　夜色深，山影静。

　　无尘山庄，灯火连天。

　　沈毅缓步而入，庄门大开，似早有预备。

　　台阶尽头，一人负手而立，白袍胜雪。

　　他面色温和，笑意淡淡。

　　“沈兄，久违。”

　　沈毅笑道：“久违。看来你等我多时。”

　　“不错。我早知你必来。”

　　“为何要设此局？”

　　白袍人——陆无尘——缓缓转身，道：“兵器谱乃假。真者，是人心之争。”

　　“你想要什么？”

　　陆无尘道：“我想让世人知，兵器无高下，唯心有强弱。”

　　沈毅叹：“那何必杀人？”

　　“因为不杀，没人信。”

　　沈毅摇头：“你终究还是错了。”

　　“错？”陆无尘轻笑，“错在何处？”

　　沈毅缓缓打开折扇，扇面上绘着一句字：

　　“有锋在心。”

　　陆无尘怔住。

　　“你我皆知，所谓兵器谱，不过一场笑谈。可你偏信其真，于是让它变真。江湖由此再无笑。”

　　陆无尘的笑意慢慢收敛。

　　“沈毅，我本以为你我心同。”

　　“若同，今日便该共饮，不该对立。”

　　“那便饮吧。”

　　陆无尘举杯，沈毅也举杯。

　　两人相视而笑。

　　酒入口，淡淡苦。

　　陆无尘忽然低声道：“你知道，这酒有毒。”

　　沈毅点头：“我知道。”

　　陆无尘怔：“那你为何还饮？”

　　沈毅笑：“因为我信你不会真下毒。”

　　陆无尘长叹：“可惜，我确实下了。”

　　他转身，衣袍飘然，步入深院。

　　沈毅静坐，手指微颤，却未倒。

　　片刻，他轻轻一笑：“这毒……味倒不坏。”

　　六、扇影与风声
　　第二日，晨光微熹。

　　陆无尘醒来，走出厅堂。

　　院中，一袭白衣静立，背对朝阳。

　　“你没死？”陆无尘惊道。

　　沈毅转身，微笑：“我说过，我信你不会真下毒。”

　　“可那酒确有毒！”

　　“是有毒。只是你忘了，酒中毒，解于风。”

　　“风？”

　　“昨夜风大，我早已将杯中之酒换作清水。”

　　陆无尘神色复杂，良久无言。

　　沈毅折扇轻摇，道：“江湖不需兵器谱，需要的是放下。”

　　陆无尘苦笑：“放下？”

　　沈毅点头：“当你不再问谁强谁弱，便已超出一切。”

　　陆无尘闭目，喃喃道：“或许，你才是真正的无尘。”

　　沈毅拱手：“江湖再见。”

　　他转身，随风而去。

　　七、醉梅再开
　　醉梅轩外，梅花正开。

　　掌柜见他归来，笑道：“公子这回可要歇几日？”

　　沈毅笑：“歇久一点。”

　　掌柜问：“江湖的事，了了吗？”

　　沈毅摇头：“江湖的事，从来不了。”

　　掌柜一怔。

　　沈毅举起酒碗，慢慢道：“但我已不必再理。”

　　窗外的风，轻轻拂过扇面。

　　那柄“无锋”，静静地挂在墙上，再不显光。

　　而“天下兵器谱”，也自此消散于传说之中。

　　有人说，后来江湖仍有兵器，也仍有争斗，
　　只是再没人提起——谁是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