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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

  •   我的心跳很急,耳底开始发麻,鼻尖嗅到除了她身上似有似无的沐浴露清香,还有股掩盖不住、难以忽略,像是泥土和某种锈迹气息混合的味道。

      她的五官渗在黑暗的阴影里看得模糊不清,只有那双太过清醒的眼睛一直等着我的回答。

      “没……没有啊。”我强忍着恐惧咽了两口唾沫,竭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刚被吵醒的含糊和无奈,“方警官,你做噩梦了吗?怎么跑我床上来了,还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后半夜被突然惊醒,我喉咙特别干,说话的声音还有些哑。我边说,边不着痕迹地往后缩了缩,试图与她拉开一点距离,“你是不是昨天被吓到了?你不用怕,我和李警官都在。”

      她沉默了几秒,黑洞洞的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就在我几乎要绷不住的时候,她忽然又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变得飘忽不定:“可能吧,但我总觉得你今晚怪怪的,好像在怕我。”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诡异的质问,“是因为我手臂上那个疤吗?”

      “……”
      我往后又惯性地缩了缩,脊背往下都特别凉,我记得空调温度调的不低,可是整个人都像被泡在冰窖内,像被扼住了呼吸。她知道了,她果然察觉到了,所以她究竟是谁?

      别慌……
      我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害怕,死死攥着被单里的手,指甲忍不住陷在掌心,用疼痛逼迫自己冷静。

      “疤?什么疤?”我假装让声音带上恰到好处的困惑,“我没注意你手臂上是有疤的。方警官,你是不是太累了?从防空洞出来你就一直不太对劲,疑神疑鬼的,咳嗽也厉害,不如明天我们先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吧。”

      她又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实性。然后,她翻了个身,面朝上躺着,轻轻叹了口气:“也许吧,可能是太累了,总觉得身上沉甸甸的,呼吸也不顺畅。”

      她继续说道,“我做了个梦,梦见我被困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周围特别黑,还出不去,然后眼前突然有火烧焦的味道,还破了一道口子,我支着眼睛去看就看见了师哥,我想向他求救。那个洞口的大小刚好够我伸只手,所以我努力地撑破了口子,却无论如何都没法碰见他,就一直这么被困,被困,困了好久好久……”

      随之,她咳嗽应声而起,比之前更剧烈,她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咳得撕心裂肺,连床都跟着摇晃。

      沙发上的李安被吵醒了,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声音还带着睡意:“是珞一吗?你又咳了?药呢?”

      他快速起身摸索着打开床头灯,头顶昏黄的灯光驱散了部分黑暗,也让我看清方珞一因为剧烈咳嗽而涨红的脸,以及她眼角渗出的生理性泪水。

      这一刻,她看起来如此真实,如此脆弱,就是一个被病痛折磨的普通女人。我几乎要怀疑自己之前在浴室是不是因为过度紧张和警惕而产生了错觉。但那疤痕的位置和形状,与我记忆中那只鬼手臂上的痕迹重合得太过完美,还有她说的那场梦,我无法轻易说服自己那是巧合。

      李安倒了水,帮她找到吸入器。方珞一用了药,呼吸稍微平复了一些,但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偶尔还会闷咳几声。

      “吵醒你们了,不好意思。”她哑着嗓子说,眼神疲惫地看了我一眼,又看向李安,“我没事了,睡吧。”

      李安不放心地又守了一会儿,见方珞一似乎真的缓过来了,才重新坐回沙发,但这次他没立刻躺下,只是靠在上面,时刻观察着她的状态。

      方珞一重新躺回了自己的床上,背对着我。房间再次陷入黑暗和寂静,只有三人轻重不一的呼吸声,以及偶尔能听见的轻咳声。我不敢再睡,睁着眼睛直到天色微亮。每一次方珞一翻身或者轻微的咳嗽,都让我不敢轻举妄动。

      天亮后,我们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我尽量避免与方珞一单独相处,也尽量减少与她的眼神接触。吃早餐时,我趁着她去自助台取餐,特意坐在陆沉旁边,将昨晚方珞一半夜跑到我床上以及她主动提起疤痕的事情,低声告诉了他和李安。

      李安皱紧眉头,低声道:“你是不是太敏感了?她昨晚咳得厉害,可能真的只是睡迷糊了。那疤痕……我昨晚很晚才看到消息,我想了想,也许真是巧合?”

      陆沉听了防空洞内发生的事情,情绪并没有出乎意料的波动,而是显得很慎重,他瞥了一眼不远处拿着白粥走回的方珞一,对方脸色依旧很差:“谨慎点没错。等会儿我去派出所跟进情况,你们带方警官再去医院仔细检查一下,重点是呼吸道和……嗯,全面检查。”他意味深长地补充道,“看看除了哮喘和结节,还有没有其他异常。如果实在不放心,也可以去寺庙里去去晦气。”

      再次来到镇医院,我们坚持给方珞一挂了专家号,要求做更详细的检查,包括一些神经反射和血液检测。方珞一虽然觉得我们小题大做,但或许是身体确实难受,她并没有过多反抗。

      等待检查结果的时候,陆沉打来了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凝重:“我问到一些事情。镇上一位快退休的老警察私下告诉我,张兴村那边,几十年前确实有过一些……不干净的传闻,尤其是关于后山和那个防空洞的,说战时死过很多人,后来就一直不太平。而且,他隐晦地提到,以前也发生过几起外地人在那边失踪的悬案,最后都不了了之。”

      “另外……”陆沉压低了声音,“关于张水水失踪的事情,记录显示并没有接到任何报案的电话,他们家有过两次报案记录,一次是张陌然的死,还有一次是许媛的失踪。我记得失踪案当时是张春红报的,不过他报案后的第二天就去销案了,说人给找回来了。”

      至于销案的彻底原因,陆沉曾多次去打探过张春红,甚至摸到了他打工的城市,他都口径一致,没有任何的改嘴。他提到许媛的时候,语气很淡,似乎故意在抹平他在意的这个名字。

      听见了这些信息,我们心情更加沉重,甚至怀疑自己的记忆和身体都出了问题。张兴村的诡异,似乎比我们想象的更根深蒂固。

      方珞一的检查结果陆续出来,大部分指标正常,肺部的结节需要观察,哮喘确诊。但有一项关于自主神经功能的检查,医生表示有些微的异常波动,但无法确定具体原因,建议观察休息,避免再有精神刺激。

      这个结果似乎什么都没说明,又似乎印证了某种不安。

      下午,我们决定还是先返回市区。车上,方珞一依旧咳嗽,精神萎靡,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我看着她安静的样子,心情复杂。同我们来时,她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模样。那个疤痕,那晚她诡异的行为,医生口中“无法确定原因”的异常,还有陆沉打听来的消息,像一团乱麻塞在我脑子里。

      如果张水水失踪没报上警,那来村子里的三名警察又是谁?我们接到的电话又从何解释?如果我眼前这姑娘不是方珞一,那她是谁?真正的方珞一在哪里?如果她是,又该如何解释那些无法理解的巧合和异常?

      回到市区,陆沉替我们安排了暂住的房子,两室一厅,我们将方珞一先送去了一处卧室休息。离开时,她躺在床上,窗户外的阳光被窗帘遮掩住,她的脸藏在阴影里,看着我,忽然很轻地说了一句:“别怕我。”

      我心头一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好好休息,别多想。”

      我独自回到另一个卧室,巨大的疲惫和恐惧感席卷而来。我掏出手机,试图搜索一切与张兴村、菩萨庙、防空洞相关的信息,但能找到的寥寥无几,都是一些官方宣传或者无关痛痒的游记。

      夜幕降临,李安敲了敲门,问我要不要随便吃点东西,他去买了带回来。我不太想和方珞一单独待在一起,就找了理由独自出去买。

      我找了一家附近还在营业的小面馆,点完餐后坐在角落等待。面馆里灯光昏黄,只有零星两三桌客人。老板娘在灶台前忙碌着,煮面的雾气氤氲升腾,让这方寸之地显得有些不真实。

      我正望着窗外发呆,却发现沾着油污的墙上贴着一则寻人启事。纸张的卷边已经泛黄,像是贴了有段年份,却能仍然认出照片上是个女孩,她笑容灿烂,披肩长发。下面还有排文字:陈茗,女,25岁……如有线索,请联系……”

      老板娘把热气腾腾的面端上来时,发现我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这则寻人启事。她擦擦手,将塑料袋放在了我面前:“您的牛肉面打包好了,小心烫。”

      她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问道,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姑娘,这是我女儿,你如果有什么线索……请一定要联系我。”

      “好,一定。”

      得到了我的回应,老板娘转身继续抬高音量,恢复了正常的表情,去招呼新进来的客人。

      我机械地拿起外卖筷子,看着打包好的面,却食不知味。女孩的笑脸在我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在无意间我瞥见面馆玻璃门外,街对面似乎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昏暗路灯下,方珞一正静静地站在那里,面朝我的方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手一抖,筷子掉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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