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请自重》喝两盅

20、第 20 章

　　萧夜离去后的落霞峰，时间仿佛被拉长，又仿佛被凝固。日升月落，草木枯荣，一切似乎照旧，却又处处透着不同。

　　林晚照渐渐习惯了没有萧夜打理的日子。她学会了辨认几种常见的杂草，掌握了浇水的分寸（虽然依旧时常失手），甚至能磕磕绊绊地煮出一锅勉强能入口的、不会烧糊的灵粥。阿土成了她的小帮手，也是她唯一的说话对象。孩子依旧沉默，但眼神里的依赖日益明显，会在她焦头烂额时，默默递上一杯温水，或是指出她除错了的“杂草”。

　　那片灵谷地，在林晚照笨拙却坚持不懈的照料下，竟然也顽强地存活了下来。虽然长得歪歪扭扭，稀稀拉拉，远不如萧夜在时精神，但到底没有全军覆没，甚至还抽出了细弱的穗子，只是看起来干瘪瘪的，让人对收成不敢抱任何希望。

　　柳依依那边，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让苏青青送来一些丹药和灵食，数量不多，但品质上乘，恰到好处地缓解了落霞峰的窘迫。林晚照承了这份情，心中却愈发警惕。她与柳依依非亲非故，这份“投资”背后，必然有着她尚未看清的价码。

　　关于魔渊边境的消息，依旧断断续续传来，好坏参半。有时是说巡边使团击退了小股魔物的骚扰，有时是某处哨卡遭遇袭击，伤亡惨重。每一次听到坏消息，林晚照的心都会提到嗓子眼，直到确认没有萧夜的名字，才能稍稍放下，随即又被更深的担忧淹没。他就像一滴水，汇入了那片血腥的洪流，生死未卜。

　　这种牵肠挂肚的滋味，是她穿越以来从未有过的。那个心思深沉、时常让她感到不安的小徒弟，不知不觉间，竟已在她心里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

　　就在这种焦灼的等待中，一个细雨蒙蒙的午后，一只浑身羽毛被淋得湿透、看起来疲惫不堪的传讯纸鹤，歪歪扭扭地飞进了落霞峰，精准地落在了林晚照的窗台上。

　　纸鹤做工粗糙，用的是最普通的黄符纸，上面没有任何标识。林晚照心里一跳，有种强烈的预感。她小心翼翼地拿起纸鹤，注入一丝微弱的灵力。

　　纸鹤颤动了一下，发出微弱的光芒，一个熟悉又带着几分陌生的、略显沙哑的童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师尊钧鉴：弟子已随使团安抵戍边营地。此地苦寒，魔气侵扰，然同门皆奋力，局势暂稳。弟子一切安好，勿念。营地附近偶有低阶魔植，其果酸涩，略含微灵，已晒干少许，随信附上，或可佐茶。落霞峰灵谷，望师尊酌情照看，不必强求。寒夜漫长，望师尊与阿土，添衣保暖，各自珍重。弟子萧夜，敬上。”

　　声音简短，平铺直叙，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甚至带着几分不符合年龄的沉稳和……疲惫。但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穿越千山万水而来的、实实在在的牵挂。

　　信很短，说完便没了声息。纸鹤的光芒黯淡下去，化作一小撮灰烬。同时，一个用粗糙油纸包着的小包裹，从纸鹤内部掉落出来。

　　林晚照颤抖着手，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几颗干瘪发黑、指甲盖大小的果子，看起来毫不起眼，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酸涩与奇异清香的灵气。

　　魔植的果子？

　　林晚照捏起一颗，放在鼻尖嗅了嗅，那酸涩的气息让她眼眶一热。

　　这小子……在那种地方，居然还惦记着给她找零嘴？还说什么“佐茶”？落霞峰哪来的茶？只有她用来提神的、味道跟树叶子差不多的野草根！

　　可就是这样一份简陋到可笑的“礼物”，却让林晚照多日来的担忧、焦虑、委屈，瞬间决堤。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滴在干瘪的果子上。

　　“这个臭小子……还知道报个平安……”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忍不住笑骂，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又酸又涨。

　　阿土听到动静，从门外探进头来，看到林晚照又哭又笑的样子，吓了一跳，怯生生地走过来。

　　林晚照把油纸包递到他面前，哽咽着说：“阿土，看，你师兄……来信了。他还给我们带了……果子。”

　　阿土看着那几颗黑乎乎的果子，又看看林晚照，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伸出小手，轻轻拉了拉林晚照的衣袖，笨拙地想要安慰她。

　　林晚照一把将阿土搂进怀里，感受着孩子身上传来的微弱暖意，心里终于有了一丝踏实感。

　　他还活着。他还记得落霞峰。这就够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剩下的果子重新包好，珍藏起来。然后，她拉着阿土，走到后院那片稀稀拉拉的灵谷地前。

　　细雨还在下，打在谷穗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林晚照指着那些营养不良的谷穗，对阿土，也对自己说：

　　“看，你师兄惦记着呢。咱们得把这些谷子照顾好，等他回来，说不定……还能让他吃上一口咱们自己种的灵米。”

　　尽管希望渺茫，但这个念头，却像一颗种子，在她心里生根发芽，带来了久违的力量。

　　家书抵万金。

　　这一封来自魔渊边境的、简短粗糙的传讯，驱散了落霞峰上空的阴霾，也让林晚照明白，她不再是孤身一人。她有一个需要守护的家，有一个远行未归的徒弟。

　　等待，似乎也不再那么难熬了。

　　因为她知道，无论多远，总有一根线，连着落霞峰，连着那个在血与火中挣扎的孩子。